林春乔以为她可以敲扶摇的竹杠,却不料反过来被对方抓住了把柄。
而当她再一次以为扶摇会将污水泼到她身上的时候,扶摇却又很公道地就事论事起来。
从林春乔进门就打了松雪斋的两个下人,到后面扶摇为自己人讨回公道,动手打了王妈妈和邢妈妈,并且关门不许林春乔等人离开,从而引发双方混战,最后扶摇放出小白狗牛牛大杀四方,从头到尾,扶摇将这些事情都一五一十地说清楚,没有一点的添油加醋。
苏北岳一面听着,一面脸上喜怒不现。
林春乔愈发地疑惑。
上官静却暗暗为扶摇捏一把汗。打架,放狗,这种事情怎么可能是一个千金小姐能做得出来的。她只觉自己的理解能力都不够用了。
扶摇说完了之后,道:“事情就是这样,其实我这些下人并没有挨打,是我让他们躺在地上滚了一身的泥土,倒也不是为了反咬二夫人,而是为了防止她一上来就恶人告状罢了。”
林春乔一口气差点憋成内伤。
恶人告状?到底是谁先恶人告状
苏北岳点头道:“这就清楚了。二夫人打了你的人,诬陷你,敲你的竹杠,你就打回去,还放狗咬伤了一堆人。啧啧,咱们将军府里,个个都是巾帼豪杰。”
林春乔撇了撇嘴,没好气。
扶摇却耸了耸眉尖。
上官静却听出苏北岳已经不像开始那样生气了,心里暗暗放松。
苏北岳对林春乔道:“带着你的人走吧,那些被狗咬了的,都叫大夫来瞧瞧。”
林春乔惊讶地抬头道:“将军,不罚我?”
苏北岳好笑道:“你都被狗给欺负了,我还有什么好罚的。”
扑哧,却是扶摇没忍住,一下子笑了出来。
上官静也想笑,只是不敢当着林春乔的面,只得将头扭到一边。
林春乔的脸色丰富极了,一会儿涨红,一会儿铁青的。
“行了行了,今儿当着众人的面,你也出够丑了,虽然你有错在先,但扶摇也欺负你够呛。我再要罚你,也太不讲情面,若是万一惹恼了你那刚当上安北都督的堂叔,岂不是自找麻烦。”
苏北岳一面说,一面随意甩手,示意她快走。
林春乔愈发地觉得脸上发烧。
苏北岳这几句话,看似简单,实际上也有好几层奥妙。
第一层,按他的说法,今日实际上是她先犯了错,只不过没折腾成别人,倒反过来被人给狠狠欺负了一顿,她这二夫人的脸也算是丢尽了。
第二层,他不罚她,并不是因为别的,而是她已经出够了丑,他给她留一分面子,不愿再赶尽杀绝。
第三层,她所倚仗的堂叔林博明,在他的眼里其实根本就不算什么威胁,他一点都不害怕。
这就叫偷鸡不成蚀把米。
林春乔今日这跟头已是栽定了。
她还能说什么呢,只得领着一帮子伤病,垂头丧气地走了。
等他们一群人的身影都消失在门外,扶摇才欢快地跳起来道:“今日真是出了我一口恶气”
她扑上去挽住了苏北岳的胳膊道:“谢谢爹为我主持公道……哎哟”
却是苏北岳在她头上重重地敲了一个凿栗。
“你今儿也够胡闹了,要不是我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你以为你不用受罚”
苏北岳佯怒地瞪她,眼里却只有笑意。
扶摇嬉皮笑脸地腻着他的胳膊。
她当然知道今天是苏北岳偏袒着她,不过这本来也是她的倚仗之一。
从当日拜水节的事情上就可以看出,苏北岳是个护崽的人。那日雪华故意设计她想败坏她的名声,他虽然十分生气,但也只是罚雪华抄佛经罢了,然而对于只是纵容孩子的林春乔,却剥夺了她一半的当家权,转而扶起宋梨花和上官静跟她分庭抗礼。当家权是林春乔在这府里作威作福的最重要倚靠,被夺了一半之后,她立刻威风大减,算起来比雪华却是要罚得重得多。
由此可见,苏北岳对待女人和孩子,态度是有轻重的。
扶摇就是看准了这一点,算到苏北岳一定会偏袒她。
而此时,苏北岳对她的讨好也十分地受用,宠溺地拧了一下她的鼻子。扶摇像小狗一样耸了耸鼻子,惹得他大笑起来。
上官静笑道:“将军在外头总是铁面无情,难得在家里才能见到这样的笑脸,这可都是大小姐的功劳呢。”
她这话自然是故意讨好扶摇和苏北岳,不过听得人接受得也很愉快。
而这时,宋梨花打外头进来,瞧着这一院子的泥人儿,还有正在快活地笑着的父女俩,疑惑道:“今儿是什么日子,我方才瞧见二夫人过去,拉着老长一张脸,瞅都不瞅我。这院子里又跟刚刚打了仗似的,人人都是一身土。你们父女俩又做什么笑得这么畅快?”
宋梨花明明是跟林春乔一起回来的,却直到现在才发现事情有些不对,可见有多迟钝。
扶摇和苏北岳都是揉着眉头做无奈状。
上官静只好自己上前,拉着宋梨花,絮絮叨叨地将事情跟她分说起来。
扶摇停下了笑声,悄悄地跟苏北岳咬耳朵道:“爹,你今儿就在娘那里歇吧。”
苏北岳挑了挑眉,知道这是刚才林春乔说他冷落她的时候,扶摇也给记在心里了。
他心里虽然有数,却也仍是在她脑袋上敲了一下。
“小小年纪,倒操心起大人的事来。下次再胡闹,可别想我再袒护你。”
苏北岳不再理她,走过去叫了宋梨花便出了远门。
“怎么你今儿不是在听涛阁歇么?”
隐约还能听到宋梨花的疑问。
扶摇在后面瞧着自家娘亲的迷糊样,忍不住摇了摇头:“这大约就是傻人有傻福吧。”
上官静也跟她告别离开了。
等院子里只剩下自己人,扶摇才挥手,让那些滚了一身泥土的下人都去洗漱。
而阿棋和阿韵两个小丫头,活蹦乱跳地冲上来,兴奋地叽叽喳喳。
“大小姐今日好威风,堵得二夫人话都说不出来”
“是啊是啊,你没瞧见二夫人走时的脸色,黑得跟锅底似的”
“也就是咱们大小姐这么有本事,把二夫人都被扳倒了”
扶摇好笑地在两个丫头脑袋上一人敲了一下。
“胡说什么二夫人哪有那么容易扳倒”
阿棋和阿韵揉着脑袋道:“二夫人今儿出了这么大丑,连自己人都护不住。以前府里的下人们拿她当天,逆来顺受,从来不敢违抗,但依我看,今天的事情传开后,少不得有人要不服她了。”
扶摇好笑地摇头道:“你们两个丫头,也太天真了,就算二夫人今日威风扫地,她仍旧掌握着府里的财政大权,你们这些下人,个个都仰仗她发月例吃饭,卖身契也都在她手上捏着呢。谁敢在她面前打马虎眼,小心吃不了兜着走”
她说着,又在她们脑袋上各敲了一下。
阿棋和阿韵不满地捂着自己的脑袋,生气地瞪着她。
扶摇却不再理会她们,扭着小腰便往门外走。
“大小姐去哪儿?”阿棋连忙喊道。
扶摇拧身回头,指着她们俩道:“不许跟来我瞧瞧慕容的伤势去”
她哼着小调,脚步轻快地出门。
阿棋和阿韵对视一眼。
还说不开心,得意得都要飞起来了——俩丫头冲她远去的背影一起做了个鬼脸。
今日大大地挫了林春乔一顿,说不得意,那就太矫情了。
扶摇一路哼着歌儿进了东园,开心地往东风阁走,路过旭日阁的时候,随口对那门口的小厮问道:“你们二公子在呢?”
小厮毕恭毕敬道:“二公子去看大公子了。”
扶摇一听,忙收拾了心情,对小厮摆摆手,示意自己知道了,然后端庄地朝东风阁走去。
到了东风阁门口,竟无人守门,她径直进去,却发现满院子一个人也没有。
退出来,又朝外头望了望,这才发现所有东风阁的下人,都在远处的园角整顿花木。
“奇怪了,好端端的,怎么都跑那儿去。”
她一面疑惑不解,一面仍是进了东风阁。
慕容的卧室和书房在二楼,这她是知道的,所以并没有在一楼停顿,径直就拎着裙摆往楼梯上走。
她穿的是绣花鞋,鞋底软,她脚步又轻快,踩在楼梯上一点声音也没有。
从楼梯口上来,正要就瞧见前面廊下,慕容坐在一张躺椅上,慕扬站在他旁边,兄弟俩都背对着他,在他们的视线前方,是西园开阔优美的风景。
兄弟二人似乎正在说什么重要的事情,并没有发现有人来了。
扶摇正要出声叫他们,却正巧听见了慕扬说的一句话。
“看来大哥还是认为,你今日受伤,是我故意指使了。”
这一句话,让她停下了脚步。
慕容受伤,是慕扬故意指使,这是什么意思?
这一瞬间,扶摇觉得她踩入了一个她不应该踩入的险境。
她该退下楼去,还是继续听着?
对慕家兄弟的担忧,和强烈的好奇心,使她在片刻的纠结之后,毅然地站住了脚。
(最近好寂寞,没有粉红,没有打赏,没有评论,对手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