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扬跟李真真亲切不失有趣的谈话,让刚刚知道他身份,原以为他高不可攀的几位富家千金,也壮起了胆子。
其中一个就忍不住开口问道:“二公子来自嘉临城,在桐城住得可还习惯?”
慕扬笑道:“何止习惯,桐城的海味尤其让人垂涎呢。”
这千金得了他一句回应,立刻欢欣鼓舞,同时也让其他几位千金都看到了希望,纷纷出出言跟慕扬攀谈起来。
慕扬也不厌其烦,跟她们有说有笑,很快便让引得一干女子娇笑连连,妍态尽露。
被冷落在一旁的李真真悄悄捅了捅贾傅君,低声道:“瞧这些人的热乎劲儿,待会儿若是雪华来了,见到她们这副慕扬,还不知要如何挖苦呢。”
想到雪华那旺盛的独占欲和求胜欲,李真真自己便先笑起来。
贾傅君淡淡道:“背后莫说人,你才说到她,她便来了。”
李真真吃了一惊,扭头看去,果然会场入口处一群人浩浩荡荡进来,正是将军府的众人,而其中正在虎视眈眈朝这边望着的,除了雪华还有哪个。
“有好戏看了。”
李真真幸灾乐祸地嘀咕了一句,就看着雪华风风火火地朝这边走过来,而她身边这些女孩儿们,犹自跟慕扬有说有笑,全然没有察觉到危险的来临。
看见慕扬的并不只是雪华,扶摇也发现了他们那一群人,只不过她此时有心事,并没有去关注。
苏北岳领着以宋梨花为首的四位夫人,还有扶摇和青宁两位小姐,一走到会场的主位上,便立刻有各色官员、富商名流等蜂拥上来,与之奉承攀谈,少不得又是恭喜他驱逐倭寇的大胜利。
宋梨花等四位妇人自然不便打扰他们男人之间的谈话,只在下人的引导下,到自己的位置上坐了,静等宴会开始。
而扶摇和青宁,就坐在宋梨花的下首,两人都显得有些心神不宁,相较起来,又是扶摇脸上的不安更多一些。
她虽是坐着,却不停地举目张望,没有看到想见的人,又只能失望地垂下头来,过得一会儿又开始抬头四望。
又一次的失望之后,手背上一热,一直温软的小手覆盖在她的手上。
“大姐,不要着急,慕容公子是何等的人物,不会那么容易出事的。”青宁轻声地安慰着她。
扶摇揉了揉胸口道:“我知道他机警,只是竹林里的密谋,你也是听到的,没见到他安然无恙,我这心里总是七上八下。”
青宁感觉到她手心里都出了汗,一面拿帕子去擦,一面柔声安慰。
但不管她说什么,扶摇仍是心神不宁。
青宁也是无法,竹林里的密谋她也听到了,若是真有人使阴险手段,只怕慕容也是防不胜防。
想到这里,她也忍不住抬头张望起来,当看到随着人流进来的一袭黑袍,她立刻惊喜地拍着扶摇的手道:“大姐快看,那不正是慕容公子”
扶摇立刻挺起腰背,顺着她手指的方向望去,那个气定神闲朝座位走去的男人,正是慕容。
她忙跳起来,提着裙摆便朝他跑去。
此时场中人更多,都在寻找各自的座位,更因人员混杂,而没什么秩序,加上点燃后的篝火发出的荜拨声,使得现场闹哄哄的。
扶摇在人群中穿梭,眼里只是盯着那个黑衣的男人,却不料脚下一绊,撞到了别人的身上,胳膊也被人一把握住。
“哎哟我说大姐,你做什么这样冒冒失失的”
雪华刚刚将那群眼皮子浅的富家千金给挖苦了一顿,骄傲地宣示了对慕扬的主权,挽着他的胳膊意气风发地走回来,被扶摇这一撞,打断了情绪,立时恼火起来。
扶摇抬头,见自己撞到的竟是雪华,而扶住她胳膊的,则是慕扬。
慕扬关怀地看着她问道:“没事吧?不少字”
扶摇忙摇头道:“没事没事。”
这一绊,倒让她惊出一声冷汗,她这样失态地朝慕容跑过去,落在有心人眼里,岂不是暴露出她就是在竹林里窃听到密谋的人。若是这样,只怕还没对慕容示警,她自己便已经处于危险之中。
借着慕扬的一扶,她干脆整了整衣裳,镇定地一步一步走过去。
雪华拍着被她踩到的裙角,看了一眼她的背影,蹙眉道:“总是古里古怪的。”
慕扬望着扶摇的背影,只是微微地眯了一下眼睛。
“……她很好看吗?”不跳字。
听到雪华不满的牢骚,他回过头来,在她鼻头上点了一下道:“又吃飞醋。”
雪华哼了一声,斜睨着他说道:“你瞧她瞧得眼睛都直了,我说的什么,还听得见?”
慕扬笑道:“怎么听不见,你不是说待会儿要表演剑舞么?我可是期待得很。”
他不过一哄,雪华便转怒为喜,旋即跟他热烈地讨论起自己待会儿要表演的剑舞。慕扬一面笑着,一面挽着她朝座位上走去。
慕容刚刚跟旁边座位的一个军官交谈完,大腿边一热,一个温软的身躯便依偎了过来,鼻间闻到了熟悉的淡淡体香。
他很自然便将手臂伸过去,拦住了那纤细的腰肢,扭过头来,引入眼帘的果然就是扶摇宜嗔宜喜的面容。
“我有事同你说。”
扶摇一坐下,便先低声说了一句,然后趴到他肩头,贴在他耳根上窃窃私语起来。
之前她跟青宁散步到青竹坡,那时候天色未晚,霞光中的竹林显得幽静美丽,姐妹俩一时游兴大起,便走了进去。
而无意中便看到了几个军士打扮的男人正在鬼鬼祟祟地密谋,他们口中蹦出的那个熟悉的名字,让她跟青宁都意识到事情有古怪,偷偷地在附近找了大石头潜伏下来窃听着。
原来这几个男人正在密谋刺杀慕容。
他们商量的是,趁着今日庆功宴上鱼龙混杂,而慕容伤势又未曾真正痊愈,暗中将之杀死,事后再伪装成倭寇浪人的报复,避免追查到他们的头上。
这样阴险的计谋,让扶摇和青宁都又惊又怒,心神动荡之下,便不小心发出了声响,从而被对方察觉。
两人迅速地从竹林里逃出,半路遇到雪华,便将她也拉走躲藏起来,幸而竟是躲过了一劫。
此时扶摇将她窃听到的这个密谋告诉给慕容,就是为了提醒他,有人想要杀他。
“我认不出他们的身份,你可知道,在这军中,谁与你有仇?”
她压低了声音,紧张地问道。
慕容侧脸看着她道:“你就是为了跟我说这件事?”
扶摇听出他口吻轻松,疑惑道:“生死大事,难道你一点都不在意?”
慕容将脸凑过来,嘴唇贴在她耳朵上,低声道:“放心,没有人杀得了我。”
“可是……”
扶摇还想说什么,慕容已经用一根食指压在她的嘴唇上。
眸光幽暗,如同深邃如同夜空。
扶摇这才感觉到自己后腰上压着一只大手,而自己的上半身,也早就紧紧地贴在他胸膛上。
“你……”她羞恼起来。
平日里私下揩她油也就罢了,今日这样大庭广众的,他居然也敢这样。
她一面用双手抵着越来越近的身体,一面偷眼往场中看去,虽然大部分人都在忙碌着,但依然有不少人正在偷偷地注意她跟慕容。
“快放开我”她在他肩膀上敲了一下。
慕容放开了手,她才刚把身子拉开一点点,就又被他拉了过去按在身边坐下。
“你窃听到了他们的密谋,如今危险的不只是我,还有你。”
扶摇一怔,抬头看着他。
慕容压低着声音道:“既然有人要杀我,这场中说不得就有他们的眼睛,正在关注我的一举一动。你大张旗鼓地跑来示警,他们又岂会没发现?”
扶摇转念一想道:“你说的有理,但你既然已成危险人物,我更不应该坐在你旁边。常言道,君子不立危墙之下。”
慕容挑了眉:“这话倒不错,不过你已经落入他们的眼中,也同样成了危险人物。若是坐到别的桌案上,岂不是又要连累别人?”
这话却也是有道理的。
扶摇忍不住直起腰,隔着人群,远远地朝青宁望去。
青宁正跟宋梨花和丁芷兰亲切地说着话,灯光和火光映在她脸上,将她浅浅的笑容晕染得分外恬静。
“你说的对,我若是去了别处,就成了别人的负累了。”扶摇安心地坐了下去。
她扭头看着慕容笑道:“既然如此,那便要生一起生,要死一起死吧。”
这话其实是玩笑,事情还没危急到这种地步。只不过她想着故事里的男女,总是要同生共死才能表现深情,此情此景太过合适,也就顺嘴说了一句。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
这话落在慕容耳里,却又是不同的心境了。
他眸光一暗,从她散落的裙摆下伸过去握住了她微凉的小手,用力地紧了紧,轻声道:“放心,有我在,谁也动不了你。”
扶摇微微一笑,柔声道:“我相信你。”
漫天的星光和斑斓的火光都倒映在两人的眸光里,十指交握,手贴手,心连心。
这一刻,同生共死似乎并不只是一句戏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