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春乔听得小五子的转述,又是愤怒又是怨恨又是心疼。
从小到大,她都是把雪华捧在手心里宠爱的,何曾让她受过一点的委屈,如今轰轰烈烈地出阁,最终竟然连夫家的正门都进不去。
这就是一个笑话
她们母女处心积虑,竟然得来这样一个结果,究竟是为什么
林春乔扪心自问,酸楚不已。
而小五子则还在继续说着:“二小姐的花轿最终还是从侧门抬了进去,好在拜堂是正经拜了的,侯爷和夫人都在场,虽然没有请宾客,但一应礼数,都跟正室比肩。据荷香姐姐说,这还是因为皇上封了二小姐为鄱阳县主,所以才有这样的待遇。”
林春乔哼了一声:“打一巴掌给个甜枣,什么劳什子县主,无非就是一点补偿罢了。坑了我们母女,正妻变妾,封个县主难道就能挽回么”
她又是怨愤,又是后悔。
当初若是让扶摇嫁过去,也能让她尝尝这滋味。
如今却是说什么都晚了。
“既然拜了堂,为什么又没有洞房?”
她纠结完之后,还是回到最开始的问题上来。
小五子苦笑道:“夫人,咱们二小姐的脾性,您也是知道的,受了这么大的委屈,怎么肯善罢甘休。肯顺利拜堂,那是因为有靖国侯和夏侯夫人看着,又是在侯府里头,身边都不是自家人,不得不低头。但是入了新房之后,她立刻就跟慕扬公子吵开了”
林春乔自然知道自家女儿的脾气,吃了这么大的亏,不吵才怪了。
“那也是靖国侯府做事不厚道,将她骗了好苦,那慕扬也不是个好东西,若不是他招惹了妹妹又招惹姐姐,又怎么会造成今天的局面……”
林春乔不满地说着,说到后面,声音低了下去,小五子便听不清楚了,扶摇在窗外自然更加听不见,所以并不知道自己正在被念叨。
“他们吵架,旁边就没人劝解,荷香她们都是死人呐”林春乔又冲小五子发起火来。
这一刻,她的心态莫名地就转变了,随着事件的发展,雪华做妾已经成了定局,难以改变,那么她唯一能够争取的,就是丈夫的宠爱,若是一直拖着不同房,慕扬纵然原先对她有情分的,只怕也要冷掉。连慕扬都不待见她的话,就遑论靖国侯和夏侯夫人了。
“荷香姐姐说,她们都被挡在门外了,听着里头的动静,只是干着急。”小五子怯生生地答了。
林春乔这次却没有立刻表态,只是默默地想了半天,最终叹了口气。
“我原以为慕扬对雪华是真心的,没有想到也是个靠不住的浪子。”她疲惫地歪在榻上,苦涩道,“争强好胜,事事都要最好,到头来,却葬送了一生……”
她捂住了半边脸,眼角有点湿润。
旁边默默站着一直没说话的丫鬟,这时候也终于走上前,用帕子轻轻地擦拭她的眼角,柔声道:“夫人莫泄气,虽是做妾,但二小姐好歹是皇上赐了封号的,又有聘书,又是从侧门抬进去,到底不是比一般的妾要高贵些,侧室也是名分。而且如今慕扬公子还没有娶正妻,只要咱们二小姐多用点心思,争点气,抢在正室进门前生下儿子,未必就没有转机。”
扶摇在窗外听得心惊,这丫头说的倒是切中要害,大盛的律法规矩,妾也是可以扶正的。真要按她说的那样,雪华抢在正室进门前生下儿子,再多用些手段,取得慕扬的疼爱,博得靖国侯和夏侯夫人的宠信,扶正也不是不可能。
毕竟最最开始的时候,夏侯月晖替慕扬来提亲的时候,原本也是要娶将军府的小姐做正妻的,若是不林春乔自作聪明,犯了忌讳,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也不会害的雪华降成了妾。
丫鬟的话也让林春乔燃气了一丝希望,她回过神来,怔怔地发了一会呆,才长出了一口气,幽幽道:“你说的没错,雪华并不是全无翻身的机会。”
扶摇在窗外却正想冷笑,理论上是没错,但是以雪华的性子……
“但是以雪华的性子,哪里能够做到这样周全。”
不止是扶摇这么想,连林春乔都这样说。
那丫鬟又道:“二小姐从前是莽撞了些,但都说人在逆境中会成长,如今她进了侯府嫁了人,总归是大人了,比起从前总会懂事些,再加上夫人多加指点……”
林春乔向她脸上看去。
丫鬟不知不觉放低了声音。
林春乔脸上绽开一朵神秘莫测的笑容。
“好,很好,你说的真是好极了。”她满意地打量着眼前这个丫鬟,“我素来知道你是个聪明人,但没想到竟能想得这样周全,又沉得住气,脑子又清楚,看来平时我还是小看了你。”
那丫鬟轻声道:“奴婢惭愧,说了几句僭越的话。”
林春乔摆手道:“不,若不是你僭越,我怎么能够发现你这个人才。”
那丫鬟便沉默下来。
林春乔沉吟了一会儿,道:“你是我心月复之人,我就跟你直说,你也有个心理准备。我决定等找个合适的时机,将你送到二小姐身边去,你就替我好好地看着她指点她,就照咱们方才说的,要她在侯府里头好生谋划,将来能不能够坐上正室之位,就看她自己的造化了。”
那丫鬟显然吃了一惊,抬头道:“二夫人……”
扶摇在窗外听得真切,立时便好奇起这丫鬟的身份,听着声音,很是熟悉,似乎是林春乔身边的一个大丫鬟木棉。
此时林春乔握住了那丫鬟的手,将她拉到近前,那丫鬟的身子便转了方向,扶摇恰好能够看到她的侧脸。
果然是木棉
她想了想,林春乔跟小五子的话已经说得差不多了,没有什么需要再听,便慢慢地从窗口挪开,蹲下了身子。
阿棋和阿韵一直都是趴在她旁边的,见她蹲下,自然也就跟着蹲下来。
“大小姐……”
阿棋刚想说什么,扶摇便抬手阻止了她,蠕动着嘴唇道:“回去说。”
两个丫鬟都点头,主仆三人小心翼翼地离开。
从芙蓉苑出来,阿棋阿韵还没完全摆月兑做贼的心态,不时地东张西望左顾右盼,等经过花园,走到偏僻处,才终于忍不住道:“二夫人和二小姐真是自作自受。”
扶摇站住脚,回头道:“你们都听见了?”
阿棋和阿韵都猛点头。
“那夏侯夫人真是好手段,在拜堂前一刻才揭晓,二小姐知道自己从正妻变成了小妾,美梦破碎,不知得有多失落呢。”
“何止失落,我看是要发疯了吧。你没听那小五子说,成亲头一晚就跟慕扬公子吵起来了,连洞房没成呢,啧啧……”
扶摇啪啪在她们俩头上各敲一记。
“幸灾乐祸呀你们”
阿棋和阿韵扶着脑袋,笑嘻嘻道:“多解恨呀,我就不信小姐心里不爽快。”
扶摇笑了一下。
爽自然是爽的,说到底这只能用自作孽不可活来解释,林春乔和苏雪华都不值得同情。
林春乔跟木棉还在商量怎么替雪华挽回局势,她们的如意算盘倒是打得响亮,可惜却忘了,靖国侯府的那位夏侯夫人,可不是省油的灯。她宁愿将雪华从正妻撸成小妾,不惜冒着跟将军府交恶的风险,又怎么会容忍雪华在她眼皮子底下耍手段。
真是异想天开。
总之,雪华这一出嫁,算是跟她没什么关系了,从此以后井水不犯河水,各人过各人的生活。
至于林春乔,她也没什么好怕的。
不管她们母女还有什么计谋,那也只会在靖国侯府折腾了,自有夏侯夫人去对付她们。
她想着想着,却见阿棋和阿韵都蹙起眉来。
“怎么了?”
阿棋咬着唇道:“奴婢是在想,那位夏侯夫人这样厉害,将来大小姐嫁给了慕容公子,岂不是也要受她拘束压制?”
扶摇愣了一下,心情顿时恶劣。
是啊,她怎么会这么乐观呢,她嫁了慕容,不是照样要进靖国侯府的门,跟雪华从姐妹变成妯娌,只怕更加有的争了;而那位夏侯夫人又是那么地严厉苛刻,又岂是好相与的。
慕容应该不会像慕扬那样,事到临头,给她来个这么大的“惊喜”吧。
扶摇不禁头痛起来。
不过再怎么样,这事儿到底也不是眼前的,她头痛也是无用。
日子照常地过去,到了三月中的时候,传来消息,说是苏北岳终于要率军凯旋了。
这个好消息像长了翅膀一样,一夜之间就传遍了桐城的大街小巷。
将军府里也是忙碌起来,洒扫庭院,重置楼阁,刚刚收起来的红灯笼,又再次挂到了大门外。
三月二十八,东南军凯旋归国,平海将军苏北岳带着一身的荣耀回到了桐城,受到了桐城父老乡亲们的夹道欢呼。
他是所有人心目中的英雄
将军府的女眷们,也在大门外翘首期待。
而跟苏北岳同时来到的,还有一道皇上的圣旨。
让扶摇和青宁想不到的是,这道圣旨的降临,将她们的人生推到了一个充满变数的转折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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