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思南的尸体在哪里?
听到慕弘珏问出这句话,京城县只觉嘴唇发苦,他抬起头,脸上露出了一丝尴尬和羞愧。
“微臣,微臣不知……”
慕弘珏道:“你不是说场面已经被府卫控制住,怎么会不知道慕思南的尸体在哪?”
他眯起了眼睛,像一只危险的猫。
京城县脸色愈发地难看了:“是,当时场面的确已经被微臣控制住。但是慕王孙已经遭遇毒手,没了气息,微臣原本要将尸体保护起来,同时拘捕嫌犯,但是靖王驾到……”
说到这里,他眼神往靖王慕止洪方向飘了一下。
“靖王殿下声称,慕王孙身份尊贵,其余涉案人员也都是皇室宗亲,此案本县无权审理,需交由大理寺。但是慕桓等人又不肯就此作罢,异口同声要到皇上跟前告御状,告慕容与冉冬夜当中杀人。微臣不敢做主,便只能带领一干当事人入宫,请皇上定夺。”
说到这里,大家才算对整个事件都了解了。
慕桓等人虽然是宗亲,却远不及慕容有靖王这个强大靠山,同时也比不上冉冬夜有羽林军统领这样的实权之职,尤其又是靖王出面的情况下,京城县自然不敢动手拿人。
那么靖王要将慕容带走,京城县等人就是想拦也拦不住,所以才会造成靖王府父子虽然在宴会上迟到,但却比京城县等人进宫早的局面。
而京城县带着慕思南的尸体和慕桓、冉冬夜等涉案人员进宫,要经历的手续便多得多了,整整比靖王等人晚了半个时辰。
“微臣等人进宫之后,一路通禀,到了东华宫外,有羽林军便拦住了我等。”京城县指了一下跪在自己身边的那名羽林军军士道,“这位军士进殿禀报,微臣等人便在殿外等候,此时却有几名羽林军侍卫,说奉命接管慕王孙的尸体,将人从微臣等人手中抬走。而微臣等人则得到宣召,进殿答话。”
羽林军是皇家近卫,担负有保护皇帝、嫔妃皇子等安全的重任,凡宫中一应安保,都由羽林军负责,东华宫今日夜宴,羽林军的守卫自然更加严密,他们接管慕王孙的尸体,也并没有超越职权范围。
羽林军统领是冉冬夜,慕弘珏便看向冉冬夜道:“这么说,慕王孙的尸体是在羽林军手上了?”
冉冬夜耸了耸肩,一脸无辜地摊手道:“我没有叫人接管过慕思南的尸体。”
慕弘珏眼睛又是微微一眯。
这时,跪在地上的那名羽林军军士突然说道:“是微臣命人接管的。当时在殿门外当值的是微臣,微臣见冉统领是此案的涉嫌人员,为避讳,不好再与慕王孙的尸体接触,微臣便擅自做主,命人接管了慕王孙的尸体,并没有经过冉统领的授权。”
慕弘珏微微点头道:“随机应变,你做事倒是灵活,起来回话吧。”
“是。”
这名军士站起身来。
“你小子,果然是二皇子的人。”
是冉冬夜的声音,他在这军士耳边低声说了这句话。
军士只是眼珠子微微一滚,同样蠕动嘴唇低声道:“各为其主。”
他说完,便不再理会冉冬夜,而是从容地走到慕弘珏的手边,由于慕弘珏是站在台阶上,他便站在了台阶下,比慕弘珏矮了一个头。
这时候,有心人自然已经看出,这个事件已经发展成了大皇子党和二皇子党的交锋。冉冬夜跟慕容交情深厚,自然是支持大皇子的,而他手下这名羽林军军士却在今天的关键时刻反水,跳出来支持二皇子,与自己的上司公开决裂。
所有人都在静静地观望事态的发展。
慕弘珏对那军士道:“慕王孙的尸体在哪里?”
“就在偏殿,属下的人正在保护。”
慕弘珏点点头,指了一个太监道:“你去偏殿,叫他们把慕王孙的尸体抬进来。”
“是。”
那太监领命去了,不多时,大殿门再次开启,四个羽林军侍卫抬着一个担架,慢慢地走了进来。
坐在软椅上的礼亲王慕安庭立刻站起了身子,伸长了脖子看着那担架,脸上全是紧张。
在场的所有人也都把目光汇聚在了那担架上。
“咦?”
站在慕弘珏手边的那名军士却皱起了眉,脸上现出一丝古怪。
“怎么了?”慕弘珏低声问道。
军士犹豫了一下,道:“接管尸体的原本是属下的弟弟,但是这四个人,却并不是属下派去的那四个。”
慕弘珏脸上也顿时变得古怪。
他抬头看着抬担架的四名侍卫,他们都面无表情。
再转过头看慕弘武和慕容等人,似乎也并没有害怕之色。
他突然觉得这件事情变得有点不对劲。
原本一切都在他的算计之中,可是前期进展的异常顺利和这时候军士所说的变化,都让他觉得有些古怪,有种危险暗伏的感觉。
他的直觉告诉他,对方不可能就这样全无反抗,任由他的计谋得逞。
慕弘武、慕容等人的态度都过于淡定了。
可是,这时候慕王孙的尸体已经抬到了台阶下,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了。
四名羽林军侍卫将担架放下,上面仰面躺着一个年轻男人,身上穿着玉色长袍,略显脏乱,应该是斗殴所致,腰部被血迹染红了一片,却看不见伤口。
“我的孙儿”
礼亲王慕安庭嗷地惨叫了一声,如同一只张开翅膀的夜枭,从台阶上扑下来,扑到了担架前面。
躺在担架上的果然是他的长孙慕思南。
皇帝慕止戈此时也厉声道:“太医,快去检查一下慕思南”
“是。”
方才为皇帝和礼亲王分别诊治过病情的两名太医,立刻提着袍子往担架奔去,蹲下就开始检查他的身体。
慕思南身体正面并没有伤痕,两名太医叫了两个侍卫过来,合力将慕思南的身体左侧抬起,才发现,伤口在后腰,看起来像是利器刺伤,血迹将衣裳染红了一大片,此时那伤口上用一圈白布草草地包扎着,想必是受伤时有人临时给包的。
两名太医,一个去捏慕思南的脉门,一个便准备解开白布检查伤口的详细情况。
提起慕思南的手,将两指搭在他脉门上的这名太医,突然微微挑起了眉毛,刚动了动嘴唇,准备说话的,旁边的礼亲王慕安庭突然一把抓住他的手,大哭道:“太医,我孙儿是不是死了我孙儿是不是死了”
他神情非常激动,抓着太医的手和肩膀一通乱摇,太医浑身乱颤,七荤八素,哪里还说得出话来。
而另外那名本来要检查伤口情况的太医,正在解开白布的,那两名抬起慕思南身体的侍卫却松了手,慕思南的身体又平躺下来,压住了白布,他自然没法解开了。
这时候,慕安庭却似乎已经从太医的默不作声中得到了答案,大哭大号起来:“我的孙儿我的孙儿啊你死得好冤哪皇上,你可一定要为老臣做主啊”
他涕泪纵横,手里还抓着那名太医,一面哭喊着,一面继续乱摇。
可怜这太医年纪也不轻了,被他摇得跟风中摆柳似的,眼珠子都快翻过去了。
旁边他那同僚看不下去,握住了慕安庭的手,轻声道:“礼亲王放手,礼亲王放手……”
礼亲王却用另一只手抓了他的肩膀,扑上去抱住他大哭,于是两个太医都被他弄得七颠八倒。
围观众人看在眼里,面对这样严肃悲伤的场景,却忍不住莫名地产生了一丝荒谬滑稽的感觉。
礼亲王这悲痛的方式,也太,太诡异了一点。
这时,人群中的慕桓又跳了出来,跪在地上仰着脸道:“皇上,慕思南就是被慕容一刀刺中,伤重流血而亡,请皇上一定惩治慕容这个杀人凶手,还南哥一个公道”
他这么一说,跟他一起的那些纨绔子弟都纷纷跪下来,大嚷惩治杀人凶手。
他们这些纨绔,素来与自诩精英的慕容、冉冬夜等人不合,添乱的功夫是一流的。
听着这些鬼哭狼嚎,慕止戈只觉眉心发疼。
这时,人群中却有人冷哼了一声,虽然声音不响,但是那种极尽嘲讽的声音,却显得特别地突兀。
慕桓等人声音一窒。
“做贼喊抓贼,真是好笑”
慕容睥睨着慕桓等人,冷冷地说。
慕桓大怒,用手一指他的鼻尖,喊道:“慕容,你这个杀人凶手,还敢猖狂,皇上面前,你以为你还能逍遥法外”
慕容冷笑道:“慕思南的伤口在后腰,当时我明明站在他的对面,怎么可能会刺中他的后腰。”
慕桓一愣。
慕容却没给他开口的时间,接着道:“若我记得没错,当时站在他身后的,不是别人,而是你”
慕桓立时涨红了脸,厉声道:“你血口喷人”
“有人能证明我说的话。”慕容转头看着冉冬夜。
冉冬夜道:“不错,我可以证明。我记得很清楚,当时站在慕思南身后的人,正是慕桓。说不定,刺伤他的人,也就是你慕桓,你杀死了慕思南,却栽赃在慕容头上”
哗——
情势突然转变,严惩凶手变成了互相指认,众人都十分地惊讶。
慕桓的脸色已经变得十分难看,眼中甚至还露出了一丝隐晦的恐惧,当然并没有人注意到这一点。
“你跟慕容是一伙的,你当然为他说话,你的话根本不能作为证据,你是在诬陷”他指着冉冬夜大喊,激动地脖子上的青筋都凸了起来。
慕容上前一步,冷笑道:“就算冉冬夜不能证明,也另外有人可以证明”
慕桓瞳孔一缩:“谁?谁能证明?”
在场的当事人中,只有冉冬夜跟慕容是一伙的,其他全都是他慕桓的朋友,怎么可能有人会证明。
慕容道:“最能证明的,就是慕思南本人”
什么?
石破天惊
所有人都瞠目结舌,慕容这是,疯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