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奴才去看看。”
福禄回了一声便要往院门方向跑。
“等等。”扶摇叫住了他,“若敲门的是慕容公子,或冉冬夜,就说我们已经睡下了,有什么事明儿再说。”
“啊?”福禄愣了一下,“这……”
“就这么办,快去”
扶摇推了他一把,福禄小公公挠着后脑勺去了。
青宁行走不便,正坐在床上,她们为了今夜宴会的才艺表演,连晚饭也还没吃过,就是坐在屏风后面的时候草草吃了一两块点心。
好在阿棋、阿韵早有准备,在她们回来之前,就煮了粥的,秀女们所住的院子虽然没有厨房,但用来煮茶水的小铜炉,用来煮粥倒是完全可以。另外又有事先找大厨房要了的小菜,倒也清爽可口。
这会儿,丫头们就将热乎乎的粥和小菜都端了上来。
扶摇刚坐下,去应门的福禄小公公就回来了。
“大小姐真是料事如神,怎么就猜到外头敲门的是慕容公子和冉统领呢?”他笑嘻嘻地说道。
扶摇用勺子优雅地翻着碗里的热粥,道:“他们来做什么?”
福禄道:“慕容公子说是有事儿要跟大小姐谈,奴才就按着大小姐的吩咐,说是两位小姐今儿累了,已经早早歇下了,有事请明儿再来。”
扶摇点点头:“那他们怎么回答?”
福禄就笑起来,道:“奴才说完以后,冉统领就先笑起来,说‘她果然生气了’,不过却被慕容公子狠狠瞪了一眼,冉统领立刻就闭上嘴不敢再笑。要说冉统领那么个无法无天的人,也就在慕容公子面前,乖得跟小绵羊似的。”
大家都莞尔。
扶摇道:“他们没说什么,就这样走了?”
“是。慕容公子只吩咐奴才给大小姐转达两句话,一句是好好休息,另一句是耳听为虚眼见为实。”
福禄又习惯性地挠了挠头,大约是不明白慕容为什么要说这么一句话。
青宁便轻笑道:“大姐,慕容公子说的对呢,耳听为虚眼见为实,你可别胡思乱想,先把人家给定了罪了。”
扶摇抓起桌上的一块帕子往她脸上扔了过去,啐道:“你这妮子,方才挑拨离间的也是你,这会儿倒又说起好话来你到底哪边儿的”
青宁笑嘻嘻道:“我当然是你这边儿的。”
她试图趴过身子来拉拉扶摇的手,却牵扯到了脚上的肌肉,疼得一声抽气。
扶摇忙道:“黄莺,快去请太医来看看,可别真伤了骨头了。”
黄莺应了一声,轻快地跑出去了。
扶摇和青宁便安静地用完了粥和小菜,阿棋和阿韵把桌子收拾了,碗筷盘盏的明日拿去给大厨房洗便是。
然后又扶着青宁到软榻上躺了,扶摇坐在旁边陪着。
阿棋和阿韵两个最是好奇的,便问起宴会上的事情,问谁家秀女的表演最好看。
今日宴会上才艺表演哪里比得上那出死人闹剧精彩了,但是扶摇也知道这种事情不好私下议论的,便刻意避开,只说了秀女们表演的经过,说到司马芳菲一支胡旋舞艳惊四座,最后又说到她们姐妹表演的时候,正好有急奏,皇帝便命早早散席了,没跳完。
阿棋和阿韵便不甘道:“怎么这样呢,两位小姐练了那么多日子的,跳都不让跳完,白白让那司马小姐一个人出风头了”
扶摇就在她们鼓鼓的脸颊上各捏了一把。
“怎么太医还没有来?”她疑惑地看了看门外,黄莺去了得有小半个时辰了吧。
正说着,院门就响起了叩门声,福禄赶紧跑去开了,黄莺带着一个人走了进来。
“小姐,太医来了。”
黄莺先是回话,然后往旁边让开,让后面那人上前。
扶摇一看那人的装束,便皱了眉,轻声道:“怎么是学徒?”
那人的装束,的确不是太医,而是标准的太医院学徒的打扮。他听见扶摇的问话,便跟黄莺对视了一眼,两人脸上都是无奈。
扶摇察觉到不对,道:“黄莺,怎么回事?”
黄莺脸色沉重道:“大小姐,奴婢去了太医院的时候,太医们全都不在,说是皇上今日震怒,病情恶化,危在旦夕,所有太医都去东华宫会诊了。”
扶摇吓了一跳,连榻上的青宁也猛地脸色一变。
姐妹两个对视一眼,都是同样地心惊:难道今晚的事有这么严重?
扶摇忙对黄莺道:“你还知道什么,快说”
“是。奴婢去的时候,太医们正要出门,一片兵荒马乱的样子,奴婢要求一个来给青宁小姐看脚伤,大家却都不肯,只是急急忙忙地出门要往东华宫赶。奴婢便问是怎么回事,就有学徒说了,是皇上因什么事气血攻心,病情反复,十分凶险,皇后娘娘召集太医院全体去东华宫会诊。
“奴婢想着青宁小姐的脚伤又是不好耽误的,只得尽力找人来医治,可是整个太医院,别说太医了,就是高明点的学徒也都去了东华宫,奴婢没法子,只好把一个平日里煎药的学徒给拉了过来,好歹他跟着太医学了半年了,总比咱们要懂些。”
扶摇便问那学徒道:“你懂多少医术?”
那学徒似乎也是不太有信心的样子,只低着头道:“小人不敢胡说,要先瞧瞧青宁小姐的伤势,若只是扭伤的,小人是有把握医治的,若是伤了骨头,那就势必得请太医来看了。”
扶摇也没法子,只好先让他上来给青宁看伤。
青宁的鞋袜已经除掉了,大盛民风开放,尤其不避讳医者,所以她的脚直接给那学徒看,也是没什么关系的。
学徒轻轻握住了她的脚踝,微微扭了扭,又用手探了探,问了青宁几个问题,青宁微微蹙着眉,虽然有些疼痛,倒也不是太剧烈。
那学徒便松了一口气,道:“没伤到骨头,只是伤筋了,小人能治的。”
扶摇见他神色镇定,眼神毫不慌乱,也多了一分信任,点头道:“好,你治吧。”
那学徒便从随身携带的小小医药箱里取出一瓶药酒,先把双掌搓热了,然后将药酒倒了些许在手心,揉匀以后握住了青宁的脚踝按摩起来。
扶摇见青宁的神色还好,便又多放心了一点,吩咐阿棋和阿韵照顾着,她则拉了黄莺到屋外。
“皇上危急,你这一路过来,可有看到什么异动?”
黄莺想了想道:“除了太医院倾巢出动,奴婢带着那学徒回来的时候,发现宫里头的警戒更森严了,东华宫方向灯火通明,各处值班人等,都谨言慎行。奴婢瞧着,情形有些严重。”
扶摇点点头,见她也说不出什么了,便放她去做事。
她一个人立在廊下,头顶是白纱宫灯,照得廊里一片清辉,目光放远,所及之处,黑夜之中,树木婆娑,暗影幢幢。
皇上气血攻心,想必是被二皇子给气的。
她这样一个旁观者,都能瞧出来,今日这件事,说不得就是二皇子一手策划。那慕桓看着就是跟二皇子一路的人,搞不好正是他怂恿慕思南去跟慕容等人争执,引发械斗之后,他又悄悄地在背后下手,刺伤了慕思南,试图嫁祸给慕容。
不过好在慕容和冉冬夜似乎早有准备,竟然让慕思南诈死,最终给了二皇子等人狠狠一个反击。
扶摇想了想,除了这些,她也想不到别的了。
礼亲王慕安庭是大皇子慕弘武的支持者,这一点她并不知道,当然也就推断不出,二皇子此举是为了离间大皇子党内部的关系,试图削弱大皇子的力量。
但即使不知道这中间的重重关系,她也能直接推断出,二皇子这样做的终极目标,肯定是对准大皇子。慕容是大皇子的有力帮手,如果打击了慕容,大皇子自然就失去了一个助力。
兄弟阋墙,从来都是让一个家庭最痛心的。皇上肯定是被二皇子这样的行为给气到了,所以才会病情反复,弄得这样凶险。
扶摇暗暗地叹口气,大皇子和二皇子都是精明能干之辈,一个是长子,一个是嫡子,大盛又没有非得嫡子才能继承大统的规矩,嫡长资格相等,也就难怪大皇子和二皇子为了一个皇位争成这样。
如果皇上能够早日决断,早日让局面稳定下来,也许就不会发生这种事情了。
不过,她很快又抛弃了这个想法,就算皇上早早定下继任者,另外一个人也不会甘心的。
女人永远不能理解男人对于权力的渴望。
扶摇用手拍了拍自己的两颊,让自己从这些思维活动中解月兑出来。
她不过是一个小女子,就算想通了这些事情,又能有什么用呢,权力斗争根本就与她无关。
她只能想一些跟自己有关的,她有能力去改变的事情。
比如慕容。
这个家伙,居然敢去青楼**本事倒也不小,居然还做了堂堂花魁绣烟柳的入幕之宾,还能连续几日受到她的招待。
今夜若不是发生了这件事,说不定这家伙晚上就能拥得美人入怀,锦被翻红浪了。
她朝院门的方向看了一眼,重重地哼了一声。
“看你明天怎么跟我交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