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内最后几片树叶也掉了下来,只剩光秃秃的树枝树干,阳光倒是不错,透过树干照射下来,在院中形成斑驳光点。
孟皓宇一身青衣,头发用根绸带扎起,没有束冠,手中端了托盘,缓步进来。
待小丫头打起帘子,他便进了屋,把托盘中的碗碟放好,看到月婵坐在窗下椅内正在看书,孟皓宇不由有些无奈。
伸手夺了月婵的手,孟皓宇板了脸:“妹妹还是养养神吧,莫要忘了大夫说的话。”
前几日月婵突然昏倒,真真把孟皓宇给吓坏了,虽然现如今她是醒了,可孟皓宇还是担着心的。
如果不是大夫讲他还不知道呢,自家妹妹为了织那天锦,竟然把心血耗尽,亏空了身子,这……月婵的身体如何,孟皓宇岂能不知,那般强健身体被亏空了,只能说明耗费的心力太过巨大了。
孟皓宇每每思及此,心痛又惭愧,只说他自己没本事,总说要保护妹妹,每次去要妹妹去牺牲,孟皓宇也曾暗暗下了决心,以后一定要加倍努力,不管如何,他都要给妹妹做靠山,妹妹想做什么便去做,他总是支持的。
月婵正瞧到精彩处,不料书本被孟皓宇抢了,她倒也不急,只站起来笑了笑:“哥哥来了,那书你拿去好好看看吧,这是我寻的最好的农书了,哥哥以后是要当官的,这民以食为天,对于农牧还是知道一些的好。”
孟皓宇点头同意,小心的端起小碗来递给月婵:“赶紧把这粥喝了,老太太让厨房做了肉食于你吃,一会儿就送过来的,你可要多多吃一些。”
他再看看月婵明显削瘦的体形,摇头叹气:“竟是瘦成这样了,补不回来可如何是好?”
月婵一边喝粥,一边苦恼皱眉:“又要吃肉么?油腻腻的有什么好吃的,每日介的吃,吃的都烦死了。”
说话间,她拉了皓宇的袖子轻摇:“好哥哥,你让厨房做些菜于我吃如何?”
孟皓宇失笑,轻轻一弹月婵额头:“喝你的粥吧,你也不瞧如今是什么光景,快要入秋的,连树叶子都寻不到,哪里寻那新鲜的菜果给你吃。”
月婵一吐舌:“哎呀,忘了节令了,不过,哥哥,咱们府上也应该有那干菜吧,新鲜的菜蔬不成,总归是给我整两个干菜吃,不然小咸菜也成,总好过吃肉的。”
孟皓宇想想也是,月婵这几天每日人参燕窝的,怕是补过头了也不好,虽则他们家也不差那几个人参燕窝的钱,可看月婵的样子,已经吃的没了什么胃口,若再吃那些补品,怕真会吃吐的,不如寻些好东西给她。
接过空碗,孟皓宇交给小丫头放好,转身一边和月婵说话,一边思量着去哪里寻些好的瓜菜来。
兄妹俩正高兴间,却见环儿穿了一身桃红衫子进来,她走的急了些,直走的小脸红扑扑极惹人爱。
给月婵兄妹行了礼,环儿一脸的笑:“小姐,可不得了了,您是没看到,咱们府上的门槛都怕被人给踏破了。”
“怎么的?”皓宇有几分好奇:“咱们府上这几日不是闭门谢客么,如何……”
环儿抹了一把汗:“少爷不知道,今儿魏国公府下了贴子来拜访的,另有东方世家,还有黄家并几个大的世家一起来了,老太太哪里敢不开门迎接,这一开府门,别的人家哪里不知道,竟是齐齐递了拜贴来的。”
“啊?”
皓宇竟是没有想到府中还有如此热闹,只道:“老爷呢?可是在迎客。”
环儿想了一下:“老爷还在衙门里呢,今儿来的都是女客,是老太太和二小姐三小姐接待的。”
一听到月娥和月婷在待客,孟皓宇就有几分不自在,脸上有些怒意:“什么二小姐三小姐,她们是你哪门子小姐?刘梅的女儿,和她一样心肠歹毒,不识抬举。”
皓宇一通骂,月婵在一旁听着,只有些好笑,自家的哥哥还真是恩怨分明呢,只为她昏倒一事,竟是如此的不待见月娥和月婷。
“是,大少爷说的是。”环儿一蹲身,站起来时很俏上的看向皓宇:“大少爷教教我们,以后要如何称呼?”
这……
孟皓宇也有些傻了眼。
扑哧一声,月婵才喝水漱口,差点把水全喷出来,直指着环儿笑个不停:“你这小丫头,能的你,眼瞧着主子好性,竟连主子都买派上了。”
环儿一吐舌头:“才不是呢,人家是真的不知道怎么称呼嘛”
这丫头,如今却是越活越回去了。
月婵思量一下:“你去让人好好听着些,看看那些贵人都是来做甚的?和老太太说了什么话,还有,二妹三妹如何反应?一一的记下来回报于我。”
环儿一听又是打听事的,欢喜的赶紧应下,这丫头,总归喜欢那些东家长西家短的事情,很爱和人八卦,不过,她也有一点好处,听了什么事都会和月婵讲,嘴巴也极严,也能分得清是非,从不和人讲月婵屋中的事,这也是月婵对她放心的原因。
看着环儿欢欢喜喜的出去,孟皓宇也有些无奈,摇了摇头,拿了书告辞出去,一路回了书房,思量着也是该好好瞧瞧农书或者其他杂书了。
前几日,皓宇去苏家拜访,瞧了几位舅舅,他的几位舅父都是有大才学的人,只说皓宇明年要参加春闱,特特的专门考较了他一番,却不想皓宇底子深厚,人又聪明,再加上月婵特地教过的,几位舅舅轮流上阵,竟然考不倒他。
不管说起哪本经义来,他都讲的头头是道,诗词歌曲赋更是不用说,做的也极好,就连策论,出了几道题目,他一一写出来,也都很是有见地。
苏家几位舅舅看了,欣喜异常,鼓励了孟皓宇一番,也和他说了实话,他这样的水平,去参加会试应该是能得中的,并且,又给他讲了一些会试要注意的东西,这几日又带他拜访了一些有才学的大儒。
这让孟皓宇信心高涨,也不再埋首书中,这几日只想出门了解一些市井民生的东西,省的弄成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的书呆子。
月婵也是有心让他读些杂书的,不过,杂书读多了,又怕他移了性子,所以,孟皓宇读的书,月婵都特意挑选过的,觉得对他有好处,才拿给他瞧。
只这几日,月婵每天被责令呆在屋内,哪里都不许去,灌猪似的养着,无聊的紧时,便翻找书本,也让她寻了好些不错的书,每天无事时就瞧上一会儿,若是觉得好,就送了给皓宇看,若是看着不好,就让人藏起来,省的传将出去,对她名声不好。
月婵这里只无事发呆,那边,环儿得了月婵的令,欢喜的寻了老太太房里和她关系不错的小姐妹,只坐在后院房内嗑着瓜子聊天,又支楞着耳朵听那几个丫头说闲话。
一时,一个小平儿的小丫头送了茶水进屋,等出来之后,连连的冷笑,只道:“什么东西,真当她们就是那天下第一了么?还让我们小姐亲自织布给她们,凭她们的身份也配?”
说着话,平儿放下托盘,拉了环儿在一旁:“你也来说说,那么些个贵人,都让我们小姐织布,我们小姐就是铁打的身子也熬不住,更何况如今又亏了身子,使劲歇着补都补不过来呢,哪个敢再劳烦她?不说那些世家大族,便是皇上,这段时间也没有让小姐织布给他呢。”
平儿一心向着月婵的,这丫头是个精明的,只瞧着如今府中因为月婵的原因而地位高了,再加上月婵有亲兄长,皓宇又是皇上亲封的世子爷,以后这府内肯定是皓宇接管的,以皓宇对月婵的疼爱程度,若是今儿谁得罪了月婵,明儿皓宇做了国公爷,还不得把你抽筋扒皮么。
她是个看得清形式的,又惯会做人,只拉着环儿一通说,恨不得赶紧向月婵表明忠心。
环儿只笑:“你说的也是,我们小姐如今的样子,哪里还能做得了那劳神的事。”
说话间,环儿叹了口气:“都有哪家的夫人要小姐织布的。”
平儿一想:“那黄家夫人一脸刻薄相,说是她家的小姐出嫁,极想穿一件天锦做的衣裳,想求小姐于他家织一块布料,呸,真当咱们府上眼皮子浅没见过钱么,竟生生的想拿金子银子来砸。”
“另外,还有东方家的夫人。”平儿大喘气:“只说要送她家小姐来跟咱们小姐学织布技艺,环儿姐姐,你是不知道,那东方家的小姐瞧着长的还挺俊,谁知道,一说话是个傻的,连数都识不清的,还学织布技艺,就是我这没有学过的人也能想得到,她能认识那些经线纬线么,能分得清经纬数字么,能提得出花么?”
这平儿,一张小嘴真真刻薄的紧,她那一番话,可真是把各个世家的夫人小姐骂了个遍。
环儿只在一边听着,不时的笑着插上几句嘴,这边话还没有说完,那里,另一个叫如儿的丫头也进来了,一进门,只恨声道:“哼哼,刚送走那些不安好心想要布匹的人,竟来了一个更不安好心的,人家那心大呢,竟想要我们家小姐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