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子轩硬撑着,睁大了那双桃花眼一眨不眨看着月婵,眼里含了无限温柔,似乎那剜肉刮骨的疼都不算什么了。
月婵看了,也不知道为什么,差点掉下泪来,拿了帕子把他额上又冒出来的汗擦干净了,挣扎着看张太医那刀子已经剜下一块肉来,她看的心惊肉跳,硬压下那份痛意守着高子轩。
张太医那边一个大夫替他擦了汗,就听得张太医道:“王妃,在下要替王爷拔剑,还请王妃守好,别让王爷咬到舌头。”
月婵知道张太医是怕拔剑的时候太痛,让高子轩承受不了,万一伤到他自己就不好办了。
“张大人请拔剑吧,我必守好王爷。”月婵做个手势,也不管高子轩如何,便把右手手掌内侧放到高子轩唇边,左手握了他一只手,笑笑:“拔剑吧”
张太医瞧这情形,便定了心,心下也敬服月婵果决明断,对月婵笑了笑,又让另外几个人按好高子轩,他一手按住高子轩肩膀,另一只手猛的用力,就听得扑的一声,一股鲜血喷了出来。
月婵脸上手上衣服上都沾了鲜血,她看到高子轩疼的眼睛睁的极大,眼珠子都要暴出来的样子,却还是忍了,竟没有咬到她的手。
张太医拿了药散在伤口上,又拿棉花和纱布把伤口包扎好,月婵一直瞧着,不住替高子轩擦汗。
等做完这些,张太医也着实累的很了,站起身道:“下官开个方子,王妃让人按方抓药,先熬了给王爷喝上,若是今天夜间没有发烧,便无事了,若是发烧,下官再开方子。”
月婵对张太医点了点头:“劳烦大人了。”
她又看看府上的那些大夫,也全都累坏了,便对外边大声道:“和顺,请张太医开方子,开完方子你亲自命人做些热汤给张太医用些……”
和顺应了一声,又听月婵道:“绿衣,你带人给几位大夫弄些热汤。”
绿衣几个应命,各自做事情,不一会儿的功夫,和顺拿了方子进来给月婵瞧,月婵看了,都是些发散和加速伤口逾合的药,方子也开的中规中矩,便点了点头,让和顺拿下去抓药了。
她也知道,那些太医做事情都是老到的,尤其是给皇家人看病,怕担责任,开药向来都是有迹可循,虽不是太灵验的,可也让人挑不出错来。
和顺下去了,月婵看高子轩又疼昏过去,就催着人抓药熬药,她就直接守在高子轩身边,不住的给他擦脸擦手,时不时模模额头,看看有没有发烧。
又过一时,和顺端了药上来,月婵让和顺放到一边,等药温了,便叫了和顺,一人托着高子轩的背,一人拿了勺子喂药,喂完了药,月婵和和顺都累了一身的汗。
和顺把高子轩放好,盖好被子,看看月婵,轻声劝道:“王妃,这里有奴才守着,王妃还是去歇息一会儿吧。”
月婵摇头:“我哪里歇息得下,不若在这里守着,过了今儿晚上,要是王爷没事,我也就安心了。”
她又看了和顺一眼:“你先歇着吧,你晚上保护王爷,又忙了这么一通,倒是累了,先去眯一会儿,王爷若是有什么事情,我再叫你。”
和顺见劝不过月婵,便叹了口气,交代了外边的小丫头和小太监几句,他摇摇头自找地方眯着去了。
月婵看高子轩磨的脸上一点血色都没有,身上包扎好的白布一会儿的功夫又渗出血来,觉得心里难受,就坐在一边握了他的手,又觉得他的手冰凉,没有一丝热气,心里害怕,这时候也没有人在旁边,月婵不用端着,不由掉下泪来。
今儿这事她着实吓着了,没有想到高子轩并不参加权力争斗,又是那样的身份,身边总跟着人保护,竟还会发生这般事情,月婵有些不知所措。
先前那样危急,她要是再慌乱了,怕别人会更慌张,月婵自持身份,只得狠下心来镇定指挥着,可如今看高子轩半死不活的躺着,昏昏沉睡,除去鼻端还有热气,倒真跟死人差不离,月婵哪里受得住,摊开高子轩宽厚的手掌,把脸埋了进去,咬牙哭了几声,又拿帕子擦了泪,就坐在那一动不动的守着。
她先前只道自己嫁了人还是一样的,只要守住自己的本心,不动心不动情就不会受伤害,可今天的事情给月婵提了醒,她和高子轩已经是一体的了,一损俱损一荣俱荣,高子轩要是出了什么事情,她也不好过的。
不说这个,就是高子轩这段时间对她的好,她也是深有体会,虽然不曾对高子轩如何的欢喜热恋,可到底也是把他放在了心间,冷不丁的,人就这么倒下了,月婵真的有些接受不了。
她一个人在房里静坐,过一刻钟的时间就检查一下,看看高子轩有没有发烧,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这么折腾了半宿,月婵也着实累的狠了,趴在榻边眯了一会儿,等她再睁眼的时候,模模高子轩的手,自己先吓了一跳,高子轩手心发烫,再看看他的脸,脸颊一片晕红,月婵猛的站了起来,踢倒了凳子也没发觉。
“环儿、绿衣……”
她高呼了一声,很快几个丫头推门而入,月婵一指高子轩:“快去让人请张太医,就说王爷发烧了。”
几个丫头心里也是一紧,留了绿衣在一旁,环儿几个出去,叫人去请张太医。
没一时,和顺也赶了过来,看高子轩的样子,也是又急又吓,先就含了泪意。
一时张太医过来,又换了方子熬药,点灯费蜡的一通折腾,搅的全府上下没一刻安宁。
等到了天亮时分,总算高子轩的体温稳住了,虽然没有退下烧去,可也没有再烫的炙手。
和顺看月婵累的脸都白了,站在那里似是一阵风都能吹倒,便和声劝着:“王妃累狠了,如今王爷稳住了,奴婢们在这里守着就成,王妃还是歇息一会儿吧,王爷这伤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好呢,王妃总守着也不是个事,不若先把自己身子骨养好了,等王爷醒了,再过来陪伴。”
月婵听了深觉有理,就把绿衣和黄莺留下伺侯,她带了环儿几个回去。
一夜未睡,月婵实在受不住,回去之后和衣而眠,也不知道睡了多久,醒来的时候,环儿端了热腾腾的饭菜进来,伺侯她用了一些,便笑道:“王妃只放心吧,刚才我们几个瞧了,王爷已经退了烧,怕是稳住了,张太医也把了脉,说是没事了,再用几次药就能醒过来了。”
月婵一听,心里欢喜,匆匆吃完饭换了身衣服便到了书房里边。
一进去见屋里守了一些人,有给高子轩擦脸擦手的,有伺侯用药的,更有在屋里添火熏香的。
月婵皱皱眉头:“和顺,王爷如今这个样子,哪里还能熏什么香,让人把香炉拿出去,还有,这碳火味受伤的人也是受不得的,你让人点了暖炉抬进来,把火盆撤了吧。”
和顺应了一声,拽挥小太监们换香炉的换香炉,抬暖炉的抬暖炉,忙了一通安顿好了,月婵看了满意的点了点头,又查看高子轩一番,看他脸色好了些许,一颗心也总算是落了地。
虽然高子轩稳住了,月婵还是不放心,就让和顺在高子轩卧榻旁边又放了一张小榻,让环儿和绿衣几个把月婵的东西收拾过来一些,她每日晚间睡在榻上,白天亲自伺侯高子轩擦身子喂药,安排的周周到到,但凡一点的不适便让人重新布置了来。
她这般细致,也不说脏累,那药都要亲自尝了再喂,喂水喂粥也都亲自试过,擦身子换衣服也都亲力亲为,倒是教满府的人又佩服又赞叹,只说王妃待王爷是真心的好,一腔的情意比那些侍妾们强的不知道有多少,到底是正头夫妻,是那些外门子的比不得的。
九王府上下的忙着,月婵又要理家,又要照顾高子轩,又要约束下人,又要喝斥那些姨娘们,防止她们捣乱,只两天下去,整个人就瘦了一圈。
虽然没有闹腾出来,可到底不是什么小事,长安城里权贵人家也都听说了,皇宫里天辰帝更是一出事就知道了消息。
这几日,天辰帝也从耳目口中知道月婵是个尽心的,万事周到,把府里上上下下打理的纹丝不乱,也感慨她有心,又说高子轩有眼光,得了个好媳妇。
除此,天辰帝也是担了心的,非但担心,还是气狠了,堂堂的皇子都有人敢行刺,他这个皇帝怕也是危险的。
上朝之时,天辰帝因着此事,狠狠发落了兵部和刑部的官员,令他们彻查此事。
他这一发狠不要紧,那几位皇子便一个个的都到九王府探望一番,又让月婵一通忙乱,那几位王爷要表现兄弟情深,月婵也不能阻了,只好挣扎着招待一番,便是她身子骨好,也有些撑不住的。
偏巧几位王爷都来探过了,可那位高高在上的太子爷却是连问都没问,还忙着寻了新宠拉到太子*里,每日间寻欢作乐。
天辰帝得知此事,一腔怒火也有了发落的地方,把太子狠狠训斥了一番,只说他没有兄弟情谊,他兄弟伤成那样,别人都探望了,偏他只顾自己玩乐,理都不理,是个狠心绝情的,如今皇帝还在他就待自己兄弟如此,若有一天皇帝百年了,他还不知道怎么作贱他那些兄弟们呢。
这番话直骂的太子白了脸,慌了心,又怕又愧,在天辰帝面前大哭一通,说了好些后悔的话,才算没有再闹大。
为此,天辰帝赐下许多东西来安抚九王府的心,太子那里也特特的让太子妃带了上好药材来瞧了。
月婵虽然觉得太子做事不地道,可太子妃为人还不错,她也不能驳了面子,只笑着和太子妃说不碍事,太子国之储君,平日里事忙的很,就是有一事不周到也并无什么,到底是自家兄弟,哪里讲究得来。
等送走太子妃,那些药材月婵全让人入了库,一点都不敢让高子轩用,太子那个样子,谁知道他这药材里有什么说道。
这日早起,月婵才梳了头,让人熬了药过来,要喂高子轩吃药,却见环儿匆匆进来,在她耳边小声道:“王妃,再过几日便是月婷小姐出嫁的日子了,您可记得添妆还有……”
月婵怔住,她忙坏了,月婷出嫁的事情都差点抛到脑后,幸好今日环儿提起再不至于失了礼仪。
“你先和黄莺两人备些东西,着人送过去,只说给月婷添妆的,另外,说我如今不方便过去,等到了正日子,我是必去的。”
月婵嘱咐了环儿一通,让环儿下去准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