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都停住脚步,如锦低头,上好的宣纸就这样停在她的脚边,定睛一看,面露惊愕。
须臾,就有小太监从远处匆匆跑来,等见着众人,脸色一变就忙先跪了下去。
领路的太监是皇**的大总管张公公,此时见到突然出现挡路的小太监,往前一步就扯开公鸭声的嗓子道:“你是哪个宫里的,这么慌慌张张的,不懂宫里的规矩吗?”不跳字。
那低头的小太监浑身打颤,匍匐在地上直道:“奴才是新来的,在东宫当差。冲撞了贵人,奴才知罪。”
听到是东宫的人,张公公脸色缓了缓,声音也不知不觉轻了下来。对着他道:“东宫的人不在殿下那伺候着,怎么出现在这?!”
小太监一抬头,眼神四处寻了寻,最后停留在如锦的镶珠绣花鞋前。恭敬地回道:“是殿下与众位公子在沁心亭中作诗,奴才奉命来捡陈三公子的墨迹。”
如锦听后低头捡起,走到廖氏身旁边递与边轻唤道:“母亲。”
廖氏侧头,接过如锦手中的纸张,定神一瞧,只见隐约含糊着只有十二个大字。之所以说含糊,是因为廖氏也看不懂那上方到底写着或是画着的是什么,只觉得似字非字,似花非花,她突然忆起年少时在燕京听说过的一种字体:梅花篆。
那时她父亲喜好书画,书房里珍藏着不少名人笔墨。饶是知晓有这种字体的存在,但却未见人真正写出来过。
见廖氏望着手中的纸张发呆,张公公伸过脑袋客气地道:“夫人可是要过去瞧瞧太子爷?”
印象中,武国公夫人与太子殿下的关系可是很亲密的。
廖氏想了想,抬手让那跪着的小太监起身,又将东西递与对方。还是顾忌着宫规,摇了头对着张公公道:“不必,先见过了皇后娘娘才是。”
张公公一点头,然后继续领着众人往前。
可刚走几步,就听到从假山上方的凉亭那里传来众男子欢笑的声音,“大家说好不好?浩宇,只要咱们中有人念出你这梅花篆上写着的是什么,下次再出去,你可得让我们瞧瞧你那位秘密的红颜知己。”
这方话刚落,就听到爽朗的声音配合道:“可不是?每次都神神秘秘的,让兄弟见上一见又何妨。”
声随风清晰地入耳,伴着这些,竟是还有吵闹走动声。
廖氏蓦地停住脚步,抬头看向假山上,只见帘幔吹舞间,很多举杯的少年走来走去,众人或随意,或不羁,偶尔还有追闹高举纸张之人。廖氏看了胆战心惊,张望着左右,这儿可是御花园附近,平时妃嫔聚集赏花常来的地。
此时太子带了这么多人在这饮酒作乐,先不说传到皇上耳中会有什么结果,饶是遇着了任何一个存心想找事的,就会落人口实。
张公公也早就伸长了脑袋望着那凉亭,额头渐渐都渗出了汗水。这可怎么好?让皇后娘娘晓得了还不得雷霆震怒,这太子爷这么玩下去早晚会出事。心中突然冒出这个念头,张公公脸色一变,自己竟然在月复中编排起主子的事来。
但现在自己是上去提醒殿下呢还是继续带着武国公夫人往娘娘那里去?抬头怔怔地瞧着廖氏,只见她面色凝重,张公公目露期盼。
如锦只抬头瞧了片刻就收回了目光,她心里没那么多想法,这倒不是她想不到,而是觉得自己没必要有那些想法。
廖氏一直住了脚,但没有上去的意思,张公公想着便开口试探性地道:“夫人,殿下宴友,许是薛二爷也在上方,不如上去打个招呼?”
果然,一听到亦然也可能在上方,廖氏立即就点下了头。
张公公心里如释重负,笑着就做了个请的动作,领二人走上台阶,而将其他的一干宫人留在了下面。
沁心亭位居高处,早在三人跨上台阶的时候,上方就有眼尖的人瞧见形势。因而如锦等人到达沁心亭的时候,原本嬉闹的众人都已经收敛了方才的动作,而换成一副正襟危坐的样子,左右遥望。
除了亭中众人,私下并无侍卫与宫人陪伴。不、其实也是有的,刚刚在半路时见到了先前的那个小太监在那侯着。
如锦还记得那小太监看到自己等人上来时候那着急的模样,抬头往上张嘴预想通报却又不被允许的尴尬。
沁心亭不小,不比一般府邸中的亭阁。此亭占地广,可容纳至少四五十人。东西二处摆着两张上好的青玉石桌,一处放着点心茶果,一处摆着几方砚台与狼毫笔,一叠写满了字迹的纸张落在一旁,随着秋风,发出翻页的声响。
也就在这石桌亭前,以一明黄色长袍的高贵少年为主围满了人,如锦晓得,她便是薛皇后所出的皇家第三子,如今的太子殿下,自己名义上的表哥。
乍见这么多人,如锦收回了眼低头。
太子看到是廖氏,早前的担忧紧张一下子就烟消云散。他还以为是父皇的哪个妃嫔过来了呢,刚刚真的有那么一刻,是以为那个讨厌的人过来了。兴奋的站起身,对着廖氏客气道:“二舅母。”
他这一站,本坐着的几个少年也纷纷跟着站起身来。
廖氏回以君臣之礼,如锦跟在身后只是微微一福身,并不多话。
太子似是很兴奋,离开石凳至廖氏身旁,笑着道:“早听说二舅与舅母一家回来了,心里一直惦记着,就是不见您进宫。”
这种言语,又当着众人,无疑是给了廖氏很大的面子。廖氏心里乐着,但面色依旧恭敬道:“昨日娘娘传了旨意召见,却不防还没见着娘娘就先见着殿下您了。”侧头往后面的众人一瞧,果然见着了自己的儿子。
亦然本就坐在太子的右手,此时看到廖氏的目光,忙过来见礼唤道“母亲。”
如锦主动地上前一步唤了声“二哥”,但亦然对她并不怎么热情,只微微点了点头,“五妹。”
可也恰恰就是亦然的这一声“五妹”,引来了众人打量的目光。方才自薛如锦跟着廖氏出现,他们就在心里想是薛家的几姑娘。
虽然心知能同薛二夫人一同进宫面见皇后极大可能就是嫡出的五姑娘,但她那恬般静的站在那里,给众人的感觉似是又与传闻中的有些不太一样。现在听得亦然的一句唤声,才干真正肯定,原来面前的这为少女确实就是年前跑去靖安侯府,后来又坐了秦家的马车逛了大半个燕京城的薛如锦。
那个任性刁蛮,说话粗鲁的薛家五姑娘。
如锦不看众人,但依旧能感受到众人的目光,不用抬头,也大致能够猜测出众人在想些什么。已经成为历史的事实,无法扭转,但她今后的形象与面色,会由自己来掌握。
此时沁心亭内慢着一股酒香,如锦望向另一张摆着瓷盏的青玉石桌那,心里不禁一耸。这也不晓得是他们众人谁出的主意,将酒用茶盏盛着,就能掩人耳目吗?
廖氏与太子说了会话,似是觉得此地不宜久留,但又有些不放心这群年轻人继续留在这儿“吟诗作词”、“以茶会友”,便开口道:“臣妇正要去觐见皇后,殿下不如和我一起过去给娘娘请个安?”
其余众人摆明了是心虚,虽是还未尽兴,却不敢留太子。
不过太子本身似是也觉得不尽兴,看向本坐在自己左手边的少年,急急道:“浩宇,你这写的到底是什么?”
那少年面色一红,见众人都看着他,窘着脸一副老实的模样问道:“方才的那个赌还算数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