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阳西下,晚霞似火,充斥着众人的眼球。如锦趴在窗柩前,望向那飘渺无际的远处,目光由远及近,细数门前那些飘落的花叶,心在这一刻却极为平静。
如锦的屋子正好面朝西面,此时整个屋子被一层橘黄色的光芒罩着,而那白玉精致的脸庞上似是泛着一层淡淡的光晕,让人看不真切。
白芍自外面对面的走廊走来,远远地就见着自家主子那副呆滞的模样,眼神空洞。摇摇头,姑娘似乎越来越喜欢出神了呢~
或许是因为最近这些日子的相处,让婢子们对如锦不再畏惧,说话做事也不若从前那般谨小慎微。白芍走到如锦身后,轻轻地就道:“姑娘,今日想要引大姑女乃女乃过来一起品茶,怎么不直接去请?”
如锦没有回头,只淡淡回道:“有的时候,明着反而请不来。”
请不来薛弄芸为了陈浩宁而对***茶的那份心思。碧潭飘雪……如锦望着外面,眼角略有酸涩。但不过一会,那份苦涩就被如锦强压下,反倒多了一份对自己的恼意。
再想着从前又如何?
花开花落,春去秋来,万物再遍,也抵不过人心。
如锦咬着下嘴唇,为了母亲,为了自己的名声,既然她不能明着再做些什么,那就由薛弄芸去做。那些似曾相识的事情,她就不信他真能忘得干干净净。想要从过去中走出来?除非还自己一条命
如锦打定心思,绝对不能让他活得逍遥。即使是一根刺,那也要种在陈浩宁的心里,横在她们夫妻之间
身后的白芍有些听不懂,歪着头就对着如锦背影好奇道:“早前姑娘一直一个人呆在屋里,也不与四姑娘亲近了,奴婢还担心姑娘闷着。现下和大姑女乃女乃一起谈论茶道,可算是有趣。”
如锦转头,望着面前的小丫头就道:“你倒是很喜欢大姐姐。”
白芍面色先是一变,后又似想到了什么,怕如锦误会,忙上前撇清道:“姑娘莫要多想,奴婢只是见平时您总是一个人,好不容易有个人说说话,替姑娘高兴。平时姑娘说话,都没今天这么激动兴奋的。”
如锦淡笑,“是吗?”。
自己正看着薛弄芸一步步朝自己希望的方向走去,能不高兴吗?肯定是打心底的高兴。就是不知等她事后知道了,会不会后悔?
陈浩宁喜欢那杯碧潭飘雪,可并不只是因为那股香味。
如锦很想知道等那个时候薛弄芸的表情,还有、他的。
可惜,就是无法亲眼瞧见。
***茶……陈浩宁他不会讨厌,而薛弄芸,想必很快也会爱上的。
如锦发自肺腑地一笑,双眸骤然变得有神。
这杯茶,不过才只是一个诱引。勾起他的回忆,并不是自己的最终目的。
如锦相信,凭着薛弄芸的聪明,很快、很快就能发现另一个用途的。听说,他们夫妻不合了很久~自己的大姐姐,一定早就心乱如麻、手足无措了吧?
瞧见如锦突然高兴了起来,人也变得比早前精神多了,白芍忙点头称是,想着又道:“姑娘就该同人多说说话,外面多走动走动。这样一个人在屋子里闷着,总是无趣。”
听出白芍口中的关心,如锦转身一笑,看着她就道:“难道我没有出去吗?瞧你年纪轻轻,怎么记忆力这般差,我每日都有去陪母亲的。”说完双眼灵动的转着,明媚一笑。
见自家主子还开起了玩笑,白芍语气也轻松了起来,反道:“姑娘明知奴婢说的不是这个,还故意取笑奴婢。奴婢是劝姑娘同各院间多走走,四姑娘就快出嫁,三姑娘听说也在议亲,就对面屋子里的二姑娘也马上要进宫了。今后姑娘想见着她们都不便,何不趁现在多热络热络?”
等自己的话说完,白芍才发觉自己多嘴,条件反射地伸手捂着嘴巴,紧张地轻道:“奴婢失言了。”
如锦没有生气,这样一个为自己着想的丫头,怎么会去怪罪?目光突然一沉,从前的木香也是这般紧张关心自己,可最后……
如锦突然没有了继续说下去的兴致,挥挥手就道:“你先下去吧。”
白芍拿捏不准如锦的心思,看了她一眼才颔首退出了屋子。
望着斑斓绚烂的天际,如锦希望,一切都能如自己所料。曾经他不经意间让彼此面红耳热的一句话,现在有人替他完成,是否会心满意足?
心里,无疑是痛快的。
可如锦眸色很快又暗了下来,明明都很顺利,她却总是有些惆怅。如锦怕,怕因为仇恨而改变了自己,现在的自己竟然也可以如此攻于心计,甚至不惜利用从前自己珍惜的美好。
就这样报复他们,这些如锦固然不后悔。但是她担心,以后有一天,那个善良的自己会渐渐消失,今后也会变得不择手段。
……
入夜的平易王府,总是显得特别宁静。
薛弄芸带着双花、水花二人一路往不问轩走去,那里是陈浩宁的书房,从前也是那个女人的住处。弄芸深深地记得,当初她故意打翻火烛,将这里烧尽后,自己丈夫头一次对自己大发雷霆。
那种伤心愤怒的神色,弄芸至今还记得。他指责自己,大声质问自己,可即使那样生气,夜晚还是回了屋子。
现在的他,虽然很平静,却反而不愿再踏足,难道他真的不愿再接触自己了吗?自己就真的有这么惹他厌弃?
弄芸不信
不问轩的门口有一池碧水,是自己丈夫起的名字,返春塘。返春月色,却入不了薛弄芸的眼。
这周围,她一直是不愿踏足的。可自这里烧尽后,丈夫竟然将这儿命人修建成了书房,早晚都在这儿读书。
走进院子,门口候着的小厮见到薛弄芸似是很意外,愣了一会才呆呆行礼道:“奴才见过少夫人。”
弄芸淡淡点头,正欲说话,却听到身后一阵脚步,弄芸转头只见一秋香色翠裙的丫头端着托盘自院外走来。上面是印着青花的茶盏,来人见到弄芸,脸上闪过一丝焦虑,低头就屈膝道:“奴婢见过少夫人。”
弄芸走近几步,冷嘲道:“这块地可真是养人,几日不见,木香长得可是越来越水灵了。”
木香惶恐,身子微微打颤,不由地就道:“少夫人过奖了。”
弄芸笑,“过奖,怎么会呢?大少爷一直要你贴身伺候,你见着他的时候可是比我还多呢~”
木香听着弄芸的话,忙一个直身就跪了下去,“奴婢、奴婢不敢。”
弄芸不怒反笑,借着院子里朦胧的烛光,看着眼前的丫头就道:“来给大少爷送茶?”
“是、是的。”
木香心中惧怕薛弄芸,低着头又解释道:“大少爷习惯在用晚膳前先引一杯茶。”
“哦~原来是这样。”
弄芸退后一步,语气放缓放轻道:“起来吧,我又不能怎么你,做什么这么怕我?”
木香饶是再害怕,却也不敢再跪着。对薛弄芸的恐惧,是长积月累养成的,是打心底里的害怕。端着端盘,就退后了几步,在薛弄芸面前,木香连呼吸都是小心翼翼的。
薛弄芸见着她,心里是恨不得打烂她这张面孔。不止是花落綝,还有眼前的丫头,总是让她不由自主地想起那个女人,这种感觉瘙痒着自己,恨不得就将这二人彻底毁灭
可是,理智告诉她,自己不能。
今日是来示好的,不能为了这些无关紧要的事和无关紧要的人而坏了大事。等丈夫的心到了自己身边,以后还愁没有机会收拾她们?
难得的好言悦色,弄芸对木香道:“下去吧~”
“这、”木香为难地望着薛弄芸,又瞧了瞧弄芸身后那间灯火通明的屋子。
薛弄芸不满瞪她一眼,木香见后再不敢耽误,弓了身子忙退出院子。
“吱。”
弄芸轻轻推开屋子,书房里灯光如昼,一眼就瞧见了低头正看着手中书籍的丈夫。弄芸微微一笑,尽量保持着一副很自然的温柔娴静表情,跨过门槛,又自身后婢女手中取过摆着几碟糕点和一盅凉茶的端盘,示意她们关了门,这才往前走去。
听到脚步声近身,陈浩宁头也没抬,淡淡地就道:“放下吧。”
弄芸压下心里这份被轻视的不悦,柔声道:“浩宁。”
陈浩宁举着书籍的手一动,抬头侧看着身边的人,冰冷的语气道:“你怎么来了?”
薛弄芸将手中的托盘放下,走到陈浩宁近身,贴上去就勾住丈夫的脖子,温柔道:“浩宁,我想你了。”
陈浩宁脸上明显透着不耐,拉下她怀上来的双臂,没好气地就道:“你以前很少来这。”
至于原因,二人都心知肚明。弄芸也不是非要纠缠在他身上,转过身边取过茶杯边道:“可是我想你了,所以就来了。你在这里,即使我再不喜欢,也会过来。”
“我倒不知你什么时候会委屈自个了。”
对于丈夫的冷漠,弄芸秉持着钱氏教自己的那句“以柔克刚”,脸上没有一丝不耐,将手中茶盏凑上去道:“浩宁,尝尝,这是我特地为你泡制的凉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