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在场的人关系大多都是亲近,廖氏让仆妇们将汗巾收拾了又对失职的园人做了处罚,这才继续往前。可因为方才的事情,大家的心境都不平静,早就没了初时游园的兴致,没一会就又回了大堂。
那么早,照理前院的酒席还没散,怎么会有男子的汗巾出现在内院里呢?大家心照不宣,没有再提方才园内汗巾的事,可各人心中所想,却无法阻止。
薛府的花园里,出现汗巾,想来不是薛家老爷或是少爷的,否则大家也不至于是那般脸色。
如锦整个人倒是有些浑浑噩噩,那条汗巾的样式在脑海中挥之不去。心底一遍遍的自问问,是巧合吗、是意外吗?隐隐的,想知道那汗巾的主人是谁。
同前世陆氏甩在自己眼前的那条宝蓝色汗巾一模一样,同样是通体无任何花纹,简单却又不失庄重,左侧配了“四郎”的字体。但这样的东西,又如何会出现在武国公府里?
难道前世里,扮演了和自己“有染”的那个人,今日也来了?那他是否知道,一年前,因为他的贴身物,使得自己含冤莫白而亡呢?
脑海中闪过无数念头,如锦的心再也平静不了。整个人面色发白,不想搭理周边的事,却感受到旁边有人在轻轻推着自己。抬起头,只见是薛弄芸。
望着眼前的五妹妹,对方魂不守舍,薛弄芸在心底想了想,试探地道:“五妹妹,陪大姐出去走走,可好?”
这不才从外回来吗?
侧过头,只见那旁薛弄熙缠住了钱氏,依偎着在不停说话。想起方才的汗巾,又抬头看了看薛弄芸,如锦点头。
也就在堂前的小道上走了走,至一处亭子中,先后坐下,薛弄芸率先道:“五妹妹,我有个事想问你。”
正眼望去,只见薛弄芸眸色认真,本无神的眼中透着一股在意。许久不见她主动说话,许久也没见着珠光宝气的她了,如锦微微感触,转而就道:“什么事?”
“妹妹,你可曾听说过,陈家的两位表姑娘?”
如锦心下一怔,“表姑娘?”
薛弄芸重重点头。
如锦不由低了头,“上回去姐姐府上,好似是见着了一位姑娘,唤姐姐你表嫂的。”
“是啊,她是二表姑娘,早前还有一位大表姑娘。”薛弄芸面色沉重,说着停了停,又道:“闺名唤作花落槿,和、和浩宁是有过婚约的。”
听说薛弄芸的性子极其高傲,现在却这样坦然地说出陈浩宁同别的女子有过亲事。如锦满心疑惑,她这是打算说些什么?他在怀疑,难道便是连她也……想着却是摇了摇头,不、不会的
怎么可能知道?这种事情,就是当事人自己说,也太过骇人听闻。
平了平情绪,如锦举起手中的帕子,望着上面的花纹幽幽道:“嗯,听说过。但是后来、后来听说不是死了吗?”。
薛弄芸扯了扯嘴角,缓缓道:“可我总觉得她没死。”
如锦手中的帕子蓦然握紧,抬头怔怔地看着薛弄芸。
“浩宁的心里,想着的还是她。五妹妹,你说我这是有多失败,竟然抵不过一个死人?”说着自嘲两声,透着一股苦涩。
如锦心里为自己前世不平,眼下什么冠冕堂皇去安慰薛弄芸的话自然斗说不出来,索性就闭上了嘴。
薛弄芸今日也不知是怎么了,竟是开始自说自话,“妹妹还记得,上回你泡的***茶吗?”。
“自是记得。”
“姐姐做了件蠢事。”薛弄芸低声说完,眼眶子一下子就红了。
如锦隐隐能猜到几分,没有答话。看着对方脸上的痛苦,并没有早前想象中的那般欢快。此刻,她觉得自己前世的死,已经不那么简单了。至于眼前的薛弄芸,这个时候为何要和自己说这些话?
显得太过莫名其妙
“五妹妹是从何处学来的茉莉茶?又是怎么将它定名成碧潭飘雪的?”
如锦不答反问,“姐姐问这些,是有什么问题吗?”。面色不动,心中却着实紧张。
薛弄芸复又凝望了如锦几眼,轻轻道:“浩宁同我提了你好几次。”
如锦的手指触及冰凉的石凳,眼皮子都不抬一下,随意道:“是吗?姐夫都说我什么?”显得是那样的毫不在乎。
薛弄芸探究的眼神落在五妹妹身上,但对方却好似什么都没感受到,回道:“问了不少关于你的事。”
如锦眉角带笑,抬头看着薛弄芸镇定道:“姐夫问我这些,可真是奇怪。大姐现下找我谈话,是觉得我和姐夫之间有些什么不成?”如锦先发制人,直让薛弄芸表情僵在了脸上。
如锦脸上似乎透着一股恼意,正儿八经道:“大姐这话可不能说。我才方成亲,若是传到了夫君耳中,那还了得?”
“我听说这些日子来,大姐和姐夫关系不善,想来都没有话题,只说些旁人的事来了?”补充着,如锦不见丝毫示弱。
这下真是教薛弄芸头大了,没想到从前含糊的妹妹突然变得这般机灵了。再且她就是心知自己怀疑了些什么,可也没有挑明的必要啊。确实是如她所想,联想起早前在唐府的传言,不得不说,薛弄芸觉得和丈夫的关系恶化,如锦占了点因素。
当然,这只是她猜测的想法。
见薛弄芸被自己问的语塞,如锦心中也明白她只是试探。不过陈浩宁和薛弄芸提自己,这还真是出乎意料。
一瞬间,亭内安静无比,谁也不曾先开口,因为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妹妹若是有空,就来平易王府看看我,咱们姐妹间要多走动。”薛弄芸敛了内心情绪,站起身说了这话。
这便就是一句再普通不过的客气话了。
如锦点了点头。
薛弄芸的背影远去,如锦本在手绢下搓揉的手松开,只觉得手心里一阵的汗水。不管她是有心还是无意地问那些问题,从自己这里终究是寻不到答案的。
“咳咳~咳咳~”
正想的入神,突然从后面传出一阵咳嗽声,如锦疑惑着转过身子,却是一个面色苍白的男子站在光秃树枝的灌木前。就那样举着一把折扇,风姿绰约,抿唇望着亭内的自己。
如锦愣了一下,才开口唤:“表哥。”
没想到,他会来。
王梓颔首,目光往薛弄芸离去的方向看去。如锦不禁在心中捉模他是什么时候来的,自己和大姐的对话,又是听了多少。
好似他每次出场,都让人大吃一惊。同他不熟,如锦不知道该说什么,索性欠了欠身子就欲出亭。
“五表妹,你且等等。”
出声的,是王梓。
迷惑地转身,“表哥有事?”
王梓笑得意味不明,开口就道:“表妹可有觉得做过什么问心有愧的事?”
“什么?”就这样问人问题,如锦觉得对方太过唐突。
“我的意思是,表妹你有没有做过什么后悔的事?”一脸随意,但眼角却透着一份认真。
如锦只觉得眼前人的表情太过复杂,而他的话也不能从表面来理解,于是在心底寻了个妥当的话,“表哥问话,总是这么高深莫测吗?”。话中带了探究。
王梓面色不动,“人本肤浅,平生所为名利,我又何来高深一说?”
“表哥谦虚了。”
二人就这样一个在亭内,一个在亭外。一人低首,一人抬头,进行了一阵对话。直到最后如锦离开的时候,也没有回答他一开始的问题。如锦突然觉得,近来的人都是怎么了,说的话都那么难理解?
走在路上,掩手又打了个哈欠。摇摇头,心底暗道,便是连自己也不正常了。
往前走了一段,却撞见董妈妈匆匆领了婆子往大堂那走去,边走着还边回头,对身后的仆妇训斥着。
董妈妈半路遇着如锦,低头请了安就准备离去。如锦先一步唤住她,不解道:“妈妈,你急匆匆的,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董妈妈好似十分为难,瞄了眼如锦就回道:“姑女乃女乃,这事啊,您就别操心了。”语速极快。
想起一开始廖氏那沉重的表情,如锦站在远处,对着董妈妈继续道:“可是什么重要的事,妈妈竟是也瞒着我?”
董妈妈见如锦神色不好,想了就让后面的婆子先行离开,正对上如锦好奇的眸子,只好道:“姑女乃女乃不知道,就您出嫁的那天,有人跑到府上闹事。”
“闹事?”如锦脸上神色大变。
后者叹了一口气,摇头道:“那妇人也不知是打哪里来的,坐在咱们府门口,一直念着说她家的闺女,坏了二爷的孩子。”说着摊手拍了拍,董妈妈神色阴暗道:“也不知是哪来的作死的竟是污蔑起了咱们二爷。”
如锦听了心里也是一跳,“怎么会有人特地上门?二哥认识来人吗?”。
董妈妈神色更忧,无奈道:“二爷便是说了不认识,连见都没见过。可熟料那妇人,竟然能拿出二爷贴身的饰物,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