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日,正是林如海逝世的第五日,来祭拜的人渐少,致远正在前院和沈修杰商量回乡的事情,突然有小厮来报,门外有位自称是新任巡盐御史的黄大人前来拜祭。跟随的还有地方上的几位小吏和扬州富绅。
致远早就料到他们会来,只是心中尚有疑虑,于是问道:“难道知府大人没有亲自跟来吗?”不跳字。
那小厮摇头回禀:“知府大人不曾前来。”
“知道了,我亲自去迎。修杰,你和我同去吧!”两人快步来到大门外,只见御史府门口一顶顶小轿,众人簇拥着一中年男子站在巡盐御史府门口的牌匾下,大声讨论者什么。
一见致远二人前来,几人这才不出声。
“想必这位就是黄大人吧!学生林致远,见过大人。”致远看到中间站的这人,身穿绣着锦鸡的官服,相貌平平,透着一丝狡诈之气。
那人也不理会致远,依旧抬头看着那牌匾,仿佛上面有什么花儿似的。沈修杰也不下来,站在台阶上冷哼一声,吓得那些小官吏赶紧对这位黄大人说:“大人,这位就是七公主家的大公子,东平侯世子。”
黄宗兴一听是公主家的少爷,仿若刚看到这两人一般,连忙说道:“哎呀,我这是看了上面先帝的字一时入了迷,竟没看到两位贤侄。”
巡盐御史府的牌匾是林如海上任时,先帝亲自所写,可见当时林如海得到皇帝的宠信。
致远领了众人来到前厅,此处正是林如海平时接待贵客的地方。
黄宗兴也不客气,直接说道:“林贤侄,今日我来,一是祭奠林大人,当年我二人同为进士,无奈林大人为我朝江山社稷劳心劳力,竟英年早逝。我听了之后一连几夜都难以入睡。”黄宗兴假意的拭了拭眼角的泪水,“这二来嘛,想必林贤侄和世子已经知道了,我是陛下新任命的巡盐御史,专管江南盐政。照例来说,我本来在三日前就该上任,如今官印已经交到了我的手中,但是,本官现在却不能就职啊!”
林致远默不作声,场面一时有些尴尬。一边的小吏说道:“林公子可能不知道,我们黄大人的家眷此次也是随着赴任的,如今还住在扬州驿馆中。要我们说,林公子还是早些倒出这御史府,叫黄大人好赴任吧!”“就是就是,公子也是读书人,必然知道咱们江南盐政之重要,还请林公子看在天下百姓的份儿上,就让黄大人安然上任吧!”一边逢迎拍马的皆是地地道道的小人。
黄宗兴惬意的喝着茶,致远微微一笑:“大人,不是致远知礼数,只是我二伯尸骨未寒,还望大人再等几日,过了头七,我们立刻回往姑苏老家。”
“贤侄的孝心我是能够了解的,可是,圣上下了圣旨,叫我即刻上任,若是耽误了今年盐税的上交,可不是贤侄你能担待得起的。我知道贤侄是江南的才子,不会不晓得因小失大的道理吧。”黄宗兴不怀好意的笑道。
“这么说,大人是非要我们立刻搬出府邸了?”致远的话音一落,倒是吓了黄宗兴一跳。黄宗兴脑筋一转,想起来时表弟对自己说的话,林家和贾府是姻亲,而宁国府又是表弟的追随者。现在的皇帝可不是当年的先帝,愿意宠信林如海。皇上更希望把这肥差换上自己的人,而自己来江南,完全是表弟和皇上两方角逐之后的结果。虽说林家现在是没落了,但是到底有荣国府在撑腰,而且听说这位林致远还是有点本事的,等后年大考,未必就不能金榜题名。
黄宗兴一想到这些,语气也就弱了下来:“贤侄这样说,可叫本官无地自容,好像我们赶贤侄和侄女出去似的。这样吧,我给贤侄三天时间,过了林大人的头七,就还请贤侄尽快搬出府邸吧。”
沈修杰脸色不善,正要发话,却被致远一把按住。致远声音低沉:“既是这样,致远就不送几位大人了,三日之后,我们自当离去。请吧!”
众人离去后,沈修杰气愤的说道:“致远,你为什么不让我抽那老家伙一顿,不就是个四品的官儿吗?在小爷面前也敢自称本官?我看他是吃了雄心豹子胆了!”
“你说你这人,看着吧,相貌堂堂,说起话来怎么语气这样冲!好了好了,你且坐下,听我慢说。”致远拉住沈修杰,“我早料到这黄宗兴必会赶我们走,他与二伯有些不忿,来这里落井下石是迟早的事情,我也不打算和他正面交锋,这样的人,我迟早会收拾了,只是不是现在。当今圣上和忠顺王的角逐才刚刚开始,陛下必定会派了鹰眼监视着江南的一举一动,今日黄宗兴的所作所为,怕出不了几日就会呈到皇帝的面前。黄宗兴是忠顺王的爪牙,皇帝肯定早就看他不顺眼了,只要时机成熟,就是他倒霉的时候。”
致远劝住了沈修杰,又连忙回到后宅去找黛玉商量这件事情。
黛玉刚刚已经听了丫环回禀此事,正在屋内急的团团转,紫鹃雪雁,白姨娘钱姨娘也是愁得不得了。忽见致远进来,连忙问道:“哥哥,那些人可都是走了?”
“妹妹莫怕,那些人都已经离开了。都是下人该死,告诉了妹妹,倒叫妹妹担心了。”
黛玉急问:“哥哥,我们如今该怎么办?听丫鬟说,这些人来者不善啊!”
“没事,二伯早就料到了此事。妹妹也不必着急上火,今日就告诉了下人,收拾东西,三日后,我们为二伯守完头七就离开。”
“这么快?”黛玉大吃一惊。白姨娘等人也是吓了一跳:“这些人,真真是逼人太甚。老爷才走,尸骨未寒,他们就这样的欺负人!”两位姨娘说着便哭了起来。
致远安慰道:“姨娘们不必哭,世态炎凉,我们早就该知道的。如今他们还愿意给二伯一个体面,应了咱们三日的时间。如今,登门祭奠的已是不多,咱们还是早作打算。”
黛玉说道:“自那日哥哥和我说了,我就和两位姨娘开始收拾东西,父亲母亲房内的东西我已经打点妥当,我的东西本就不多,早就收拾好了。”黛玉话音刚落,两位姨娘也赶紧说道:“我们的东西也已经是打点妥当了。”
致远想了想,还是开口说道:“妹妹可能也知道,咱们在苏州的老家已是留下了一部分仆人,哥哥身边又带了一批,所以,如今还需要散去一些。”
“这是自然,将来回了苏州,只剩下咱们兄妹俩和两位姨娘,哪用得着那些人服侍。哥哥自当散去一些。”
致远看了看黛玉身边的三个丫头,紫鹃是贾府跟来的,雪雁是个没心眼儿的,春纤又看着有些愚钝,皆不是能堪大用的。这些年也不知道黛玉在京中是如何过的。“妹妹和两位姨娘放心,你们身边的人,定会跟着回苏州,就是我看着妹妹身边的这几个丫头还单薄些,等到了苏州,哥哥自会再找几个伶俐些的丫头帮衬着紫鹃雪雁。等明日一早,就让下人们在正院里守着吧。”
几个人又闲谈了几句,便又有人来请致远。黛玉只得送哥哥到了外面的花拱门。
且说第二日一早,林府只留几个人在前面照应着,沈修杰帮着待客,好在人不多,皆是林如海昔日指点过的一些举子。
正院里的满满当当站了百十来号人,人人脸色惶恐。昨日新御史来访的事情已经传遍了,大家都知道少爷和姑娘必是这两日就要走了,大家不免心中惴惴。
不大一会儿,致远和黛玉病两位姨娘从正堂出来,致远看了这些人,也有些头疼,林家人本就不多,但是伺候的却又百十来号人。“今日我叫大家来,想必一些人已经知道了,咱们家老爷已经逝去了,我和姑娘三日后就要回返老家。你们这些人我不能全都带走,如今,召集你们来是想问问,有哪些想要除了奴籍,回家过安稳日子的,我和姑娘送每人送二十两银子的费用。”
在当时的扬州,买个十一二岁的女孩子做丫头,也不过十三四两的银子。二十两银子,足够一个普通的四口之家宽宽裕裕的过上两年。林致远话音刚落,便有小丫头,小厮们喜上眉梢。谁想一辈子当奴才,就是得了这笔钱再寻个东家也是好的。
黛玉看着众人说道:“无论是咱们家的家生子还是买来的,都可以选择是否离去。有要走的,只需站到左侧,会有人给你们登记。”
众人互相看了看,便有一大批人站到了那一侧,黛玉略一数,大约能有五六十人,皆是十七八岁,或二十来岁的年轻人,黛玉明白,这些人大多是进府前,家就在扬州,心里不愿意跟着去往苏州,如今又有二十两银子,留下来是件好事。
几位管事还站在原处,他们心里清楚,主家说的只包括那些小厮仆妇。他们这些上了年纪的管事,少爷和姑娘必然不能随意打发了。
当中又有林府家生子,想要站到左侧,却不不敢,只想看看别人是如何做的。一炷香过后,仍旧留下的只剩下了三四十人。站在左侧的还有一部分家生子,他们心中一算,少爷姑娘每人给二十两,他们这些家生子大多男人老婆孩子皆在府上做活,这一人是少,但是一家几个人一算,倒能得了一大笔银子,扬州又是个富庶的地儿,留在这儿做点小买卖也是好的。况且,拿回了卖身契,那就是个自由人,将来儿子能读书上学,姑娘也能嫁个正经人不是?所以大家便纷纷的决定离开。
黛玉致远看了看剩下的这些人,几位管事及家中的妻女占了十几位,剩下的大多是些十一二岁的小丫头,小厮。黛玉心中疑惑,这些人为什么不选择离开,手里拿了钱和家中的父母团聚也好啊!
黛玉悄悄的问了问致远,致远一愣,马上明白,这姑娘到底还是个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千金小姐,哪里知道这些半大孩子的苦楚。
“剩下的这些大多是人牙子从远处带来扬州的,估计他们早就不记得家在哪里,或者还有一些是被卖怕了,也不愿意再回去的,谁知道将来还会遇上什么主家呢!算了,妹妹,剩下的这些,我们也就带上吧!”
致远的小厮将这些人一一登记,最后愿意留下的只有三十六人。致远和黛玉告诉打算离开的人,今日就开始收拾自己的东西,三日后发还卖身契及银两,若是在这几日偷懒耍滑,盗窃主家的东西,就招了人牙子远远的将他卖掉,唬得众人也不敢再动歪心思。
一时间御史府上上下下忙开来,好在致远早就开始着手搬家事宜,家中不值钱的大件家具就扔在了这里,剩下的东西一打点,差不多六七船的样子,算上仆妇,此次回苏州,至少也要预备着十条大船。幸好,苏州离扬州不远,加上沈修杰的帮衬,两日内,一切竟打点的妥妥当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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