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后,林如海头七结束,林家上上下下忙做一团,御史府门口抬箱子的抬箱子,备车马的备车马,人人忙碌。
黛玉守了半晚,实在挺不住,就被哥哥送回了房间休息。一大早就听见院子里小丫头们叽叽喳喳的说话声。
黛玉看了看天色,已是大亮,“紫鹃,现在是什么时辰了?”
“回姑娘,现在是卯时三刻,刚刚少爷过来一趟,说不让叫醒姑娘,要姑娘多睡一会儿,离要出发还有段时间呢!”
紫鹃身后的小丫头端了净脸的温水,雪雁手里拿着件银白色的冬衣,春纤端着化妆匣子。
紫鹃扶着黛玉起身,几个人帮着姑娘就开始梳洗打扮。
黛玉问道:“昨夜哥哥是什么时候休息的?”
春纤嘴快,还未等紫鹃应答,便说:“姑娘,咱们少爷昨晚一夜未睡,就守在老爷的灵前,听说今日一大早就开始忙碌起来,和东平侯家的世子正在前院备车呢。”
紫鹃心中怪春纤嘴快,但也不好在姑娘面前说她,于是说道:“少爷虽一夜未睡,但是早上来时告诉我们,叫姑娘不必担心,一切已经打点的妥妥当当。”
黛玉听到这里,不禁心中暖暖的,哥哥自己一夜未眠,还会来自己这里看看。自母亲走后,父亲虽也是百般疼爱自己,但是到底公务繁忙,平日里不能面面俱到,否则也不会将自己送到京中外祖家。
今日就要启程返乡了,黛玉还从未去过苏州,过去父亲回乡祭祖的时候带的人极少,她对老家的事情是一无所知。前路漫漫,也不知将来如何
黛玉梳洗打扮完毕,一身素白,上身是云雁细锦衣,下面衬着软银轻罗百合裙,头上只戴着一朵白色小绒花,再无其它的饰物。
紫鹃跟在姑娘身后,手里拿着件暗紫色的斗篷。雪雁春纤两人怀里各捧了两只匣子,里面装了些贵重的东西,不方便放在箱中。
黛玉正匆忙的喝了口水,就见致远从外面走来,忙起身见礼:“哥哥。”
黛玉见致远额头上已经冒出汗水,脸色困倦,忙吩咐小丫头:“快去给少爷倒水。”
致远摆摆手:“妹妹不必忙。现在院中大致收拾妥当,车马就在门外守候,我已经将部分家什搬上了车,正要差小厮们来妹妹的房中搬东西。两位姨娘那里已经妥当了,我送妹妹去前院的暖阁,让两位姨娘和妹妹作伴。待会儿少不得家中要乱一点,妹妹不要慌张,哥哥自会办妥。”
黛玉戴上了纱帽,再回身看看屋内,住了七八年的房子,终于还是要走了,一时间还有些不舍。
致远看到,安慰黛玉:“妹妹莫伤心,这里虽好,但是到底不是咱们自己的家,等回了苏州老宅,妹妹想怎么收拾自己的房间,就怎么弄。就是妹妹想要挖个湖种莲子,哥哥也是乐意的。”
黛玉被致远调侃的语调逗乐了,伤感便也减去一二。
一旁的紫鹃暗暗心想,都说自家的宝二爷是个疼爱女孩儿的,没想到这林家的少爷也是个体贴的人儿。
致远亲自送了黛玉去前院的暖阁,千叮咛万嘱咐,叫两位姨娘好生照料着黛玉,等会儿自己亲自来接她们出门。两位姨娘看着有些疲惫,到底是岁数大了的人,一个晚上休息不好,那黑圆圈就冒出来了。
黛玉问道:“两位姨娘是不是没休息好,要不就到暖阁里面躺一会吧,我估计哥哥收拾妥当还要等一会儿。”
黛玉虽如此的说,但是姑娘少爷还在忙碌,两位姨娘又哪里敢偷清闲,少不得待会儿上了船再休息吧。
钱姨娘笑道:“不用,不用,我们就是昨晚收拾东西,小丫头们忙活了半宿,倒也不打紧,只是姑娘还要保重身体。”
几个人说着家常,黛玉口上应付着,但是心里到底惦记着哥哥,坐在暖阁里,便隐约透过窗子看着外面婆子们抬着箱子匆匆走过,不大一会儿,暖阁里便清理的干干净净,只剩下些老式笨重带不走的家具。到了巳时,太阳已经高高升起,黛玉还不见哥哥过来,心中便有些着急,莫不是前院里又出了什么事?有心叫小丫头去打听,可是这时候前面又极乱,出了什么岔子也不好。黛玉正在这里着急,就见白姨娘院里的小丫头跑了进来:“姑娘,姨娘,少爷进来了。”
黛玉并两位姨娘忙去迎,一见致远此时已是换了身衣装,穿着鹤鹿同春的白袍,围着攒珠银带,腰间缀着一块白玉。
致远上前,仔细看了看黛玉,又亲自为妹妹戴上了纱帽,系上披风,一行人走出了暖阁,直往前门而去。
黛玉略扫一眼,这一路上已经见不到几个仆人了,想必都安安稳稳的散去了。门口处有二十几个身强力壮的男子,腰间佩戴着长剑,黛玉不知道这些人是干什么的,但是看他们对哥哥却是十分的恭敬。御史府外面的长街上满满排了几十辆车吗,围观的老百姓站在远处的墙根下指指点点的议论着什么,就是那些平日里耍泼的无赖,想借着林老爷去世来闹事蹭点好处的地痞无赖,看到这些持剑的汉子倒也不敢上前。
致远悄声对黛玉说道:“这些人是东平侯世子家的家仆,也是有官职在身的,妹妹不必担心。”
黛玉近几日总听哥哥和外面的丫头提到这个东平侯世子,但是至今也没见到,“哥哥,这位东平侯世子帮了咱们家的大忙,咱们要好好谢谢他啊!”
“这是自然,只是一切皆等到了苏州再说。世子已经先带了人去码头运送行李,有他在,谅也无人敢闹事,妹妹且上轿,咱们这就出发。”
致远话音刚落,就见远处来了一队人马,打头的正是新任巡盐御史黄宗兴,身后的仆役抬了六七顶小轿,有官差开路,甚是威风。致远一见此人便心有怒火,嘱咐黛玉先上轿。
黛玉猜出那来人就是逼迫他们兄妹俩搬家之人,本欲与哥哥同他理论理论,但是身为大家闺秀,黛玉知道这种事情只能由家中男子出面。心有不甘的看了看那趾高气昂的黄大人,转身上了小轿。
且说黄宗兴今日一早听下人说林家正在搬家,便兴冲冲的带了自己的正房太太并几位小妾,嫡女,庶女一干人等来了御史府。这回自己可要以主人的姿态住进来,而不是上次那样。
黄宗兴见到致远,也不下马,俯身笑道:“贤侄的确守信用,这么快就收拾妥当了。你看,我这些家眷住在驿馆里也着实是委屈些了,一听说御史府给倒了出来,马上就和我来看看。你这婶娘啊,早就听说御史府修的好,里面的景致也好。如此,我还要谢谢贤侄的知情知趣啊!”
黄宗兴一摆手,身后的人就要抬轿进府。却忽然有黄府的丫头来报,说黄夫人想要见见林家的小姐,请小姐近前说话。
黛玉在轿子中听得清清楚楚,不由得大怒。她林府现在虽是没落了,但是也由不得别人这样欺负。那黄家太太也太不知礼,说叫人家的小姐出来,人家就要出来?真是没见过这样的人!
等黛玉正要开口,就听见哥哥致远冷哼一声。“黄大人,我林致远虽说未能读尽天下群书,但是也从没听过,未出阁的小姐能被人家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道理。陛下最重礼数,要是知道令夫人这样,想必也会让大人的名声受损吧。致远虽浅薄,但是在江南的学子中还是有几个挚交好友的,这些人交游甚广,若是大人及令夫人今天的‘美名’传扬了出去,哼!想必大人的面子也不好看吧,就是京中的王爷听了,也未必会赞同!”
林致远的一席话说的黄宗兴是勃然大怒,但是当着众人的面又不好发怒。黄宗兴也知晓,皇帝不喜欢自己,他来江南纯粹是给忠顺王爷来揽钱的,皇帝指不定就派了多少探子监视着自己的一举一动呢,就想要逮着个机会将自己除掉,连同削弱表弟的实力。所以,黄宗兴告诉自己不能动怒,这小兔崽子威胁自己,总有一天表弟登基做了皇帝,到时候再来收拾他。
想到这里,黄宗兴假意呵斥那来的小丫头:“混账东西,太太哪里能说这样不知礼数的话,就是你们这群油嘴烂舌的小人乱传话,来人,将这丫头带下去,堵上她的嘴。”黄宗兴说完,这才下马欲对致远说话,不料致远却翻身上马,再也不看黄宗兴,领着大队人马就开始出发。
黛玉在轿子内听了哥哥的话,心中好笑,这轿子的窗子是用竹帘做的,间隙较大,又糊上了细纱,黛玉隐约能见到那黄大人恼羞之色,心中暗暗为哥哥叫好。
两队人马擦肩而过,林家的是去码头,黄府的是要进院儿,林致远走在最前面,目无斜视。
黛玉的轿子紧跟在后,她忽然看见那旁边的一队人马中,一顶大红棉纱小轿的窗口悄悄的一角,露出一张娇艳的脸,黛玉顺势一看,那人正目不转睛的瞧着坐在马上的哥哥,只是自家兄长一点儿也没察觉。那女子用帕子半掩粉颊,忽的又落下了帘幔,黛玉一看那轿子的款式就知道必是黄府中的小姐。
两顶小轿立刻擦身而过,一青白,一红艳,各自奔那前程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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