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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贾府这一忙乱,族中家贫者莫不上赶子来巴结王熙凤和贾琏,以期待能得个差事做做,也好捞点油水。
凤姐儿每日忙的团团转,又要支银子,又要盘账,又要打点迎来送往的贵客,即便如此,每日里也是心里美丝丝,不见半分愁苦。贾家有和她亲近的族人,多半分得了个好差事,像是宁府那边的贾蔷,领了两名清客相公单聘仁、卜固修往姑苏去聘唱戏的教习,采买女孩子。
贾蔷不过十六七岁的少年,竟被堪以大任,的确叫人惊讶。
余中子弟见此越发的上前巴结贾琏夫妻俩,一时间二人在府中是风光无限。
这一日,贾琏骑着高头大马前去京郊的沈园采买省亲时用的花树。这沈园原本是一处方圆千亩的老庄子,里面有位老员外善种花草奇树,老员外不愁吃穿,只将种植出的名品自留自赏,倒是这家的长子有几分经商的才干,老爷子故去后将庄子扩大,专门养植珍惜花草卖给京中富贵显赫的人家,你别说,还真叫他们家声名鹊起,享誉京城。
贾琏怀中揣着两千两的银票,后面跟了十来个小厮,皆是英姿飒爽,威风凛凛。这一阵子的里里外外光是自己就得了一千来两的外财,正好,冉娘说她前一阵子看中了珍宝轩的一串翡翠项链,买来送给美娇娘做中秋节的礼物。
至于他们家那位河东狮,也是要买点什么打发的,王熙凤那么精明,怎么会猜不出自己克扣工钱?若是一毛不拔,贾琏怕是她会生事,索性买个差不离的镯子就是了。
贾琏自将扬州瘦马冉娘弄回了京城,就如鱼得水般,隔三差五的就去平安里的**窝里快乐,他做事小心,身边的几个得意的小厮都是守口如瓶,竟是没叫凤姐儿知道一点风声,还以为是自家二爷每日在外奔波养家,心里感动的不得了,总是嘱咐着平儿做些好汤水给贾琏补身子。
这位琏二爷能够瞒天过海,有一个原因很重要,就是他从来不在外面过夜,这也是王熙凤未曾起疑心的根由。谁能想到,一个日日黄昏时分就归家的丈夫竟是养了外室?
冉娘知冷知暖,从不难为贾琏,平日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就是偶尔由贾琏陪着去买些衣料首饰。
贾琏自幼没了母亲,虽有父亲,也是个无用,他和迎春又不亲,娶了个母老虎般的王熙凤,哪里体会过这种温暖,于是越发的怜惜冉娘,甚至认为这才是真爱,就如同小时候读到的那些才子佳人话本里讲的。
自然,贾琏就是那白衣飘飘的英俊书生,冉娘就是那倾国倾城的美娇娘。
我们这位琏二爷将积攒多年的私房钱一股脑儿的全部搬到了平安里,交到了冉娘的手里。自此,二人感情更炙
打马在侧的小厮眼贼,一指远处平安里路口,“二爷,您看那个是不是林大爷?旁边的好像是他们家六安。”
贾琏顺着手的方向一瞧,可不就是林致远嘛他来这里做什么?平安里可不是什么富贵人家的住处,街坊邻里的都是些小买卖人,虽有小钱,但是绝不是林家这种门第能比的,所以他对林致远出现在这里万分好奇。
林致远似乎是从一户人家刚刚出来,桐油的小黑门,送他的是位年约五旬的长者,花白胡须,一身的粗布蓝袍。
贾琏就见林致远万分的恭敬,临行时行的是弟子礼。这就更叫贾琏生奇了,难道林哥儿的师傅到了京城?可是年龄也不对,听说沈先生没老成这个样子啊他在林致远转身要走的时候忙喊住对方,“林表弟这是哪里去?”
其实,林致远早就知道贾府的琏二爷就在前面不远处,他那身功夫可不是白练的。
还未到贾府的时候韩胜就已经打探到,贾琏回到京中就将扬州一瘦马弄到了平安里金屋藏娇,瞒着府上众人,尤其是他老婆凤姐儿,过着家有娇妻,外有美眷的神仙日子。林致远今日要不是万不得已,绝不会到这个地方来转悠,碰上贾琏也是意料之中的事情。
这贾府的几位爷们也的确是有意思,林致远读书累了的时候也喜欢八卦一下,比如说宁国府的贾珍,有个爱的死去活来的秦可卿,秦氏殁了,他哭得那叫一个惊天地泣鬼神贾蓉呢?多情小爷,竟是男女不忌,有好几个想好知己。
再说荣国府,贾赦不必提,每年光是买小妾姨娘的钱就有几千两,他又是个喜新厌旧的主儿,屋子里的女孩子大多被其糟蹋了。这件事在贾府早就不是什么新鲜事儿,老太太贾母也不愿意理会,只告诫他别弄出事儿就好。二儿子贾政呢?这更是个奇葩,多年来专宠姨娘赵氏,将嫡妻冷落在一边,逼得王夫人只能日日拜佛讲禅。贾宝玉也是个痴情又多情的风流种,痴情在于真心真意的对待这些姊妹,多情在于个个妹妹都想护在身边。
林致远冷嘲道:最后果然是如曹公所说,千红一窟,万艳同悲。
正想着,贾琏就已经到了近前,“林表弟这是打哪里来?”
“原来是琏二表哥,真是巧了,我来平安里来拜访一位老先生,是家师年轻时的挚友。不知表哥这是去什么地方?”
贾琏一愣,他只顾着喊林致远,可没想好什么说辞。自己金屋藏娇的事情可是万万不能叫人知道,否则家里的那个还不得闹腾的天翻地覆?“表弟原来是来拜访朋友,我是碰巧路过,这不?老爷派我去京郊买树苗,不过是个苦力罢了哪里比的上表弟,表弟将来金榜题名时可不要忘记提携提携哥哥”
林致远忙谦虚的说道:“表哥如今可是国舅老爷,小弟见了哥哥都要敬仰万分,哪里敢当哥哥这样说辞?岂不是羞臊我了?哥哥是为了娘娘办差,若是今后有用得上小弟的,致远一定尽力。”
贾琏满意的点点头,觉得林致远这小子还算是识趣,冉娘说的对,这个人将来绝不是池中之物,就算不用巴结,只要现在说说客气的话,也不怕林家哥儿不记得他的好。“我知道表弟最近课业繁重,只是闲暇时也该出来走走,上次我派人请你出来吃酒,其实是薛家大公子想要借着我给你陪个不是,岂知你没来,倒叫我们白等,今日正好偶遇,不如和我一起去了沈园。我记得你们家的宅子不是也在收拾吗?难道还不添一些花草?索性咱们结了伴,还能找点乐子”
林致远暗暗的鄙视这群公侯子弟,每日里除了眠花卧柳,就是赌牌吃酒。“琏二表哥之邀本不应回绝,只是小弟这还要去佟太傅的府邸上去讨教功课,佟大人留下了一篇课业,小弟才疏学浅,直到今日也未能参透,大人责怪小弟愚钝,派了家仆唤我午后过府”
接二连三的被拒绝,贾琏的脸色就不大好了,他近日来被人称作国舅爷,已经有些飘飘然了,猛见林致远如此的不留颜面,心里便产生了三分厌恶。语气不由得压重:“既然林表弟是个大忙人,我就不多挽留,咱们改日再见。”
贾琏领着众小厮越过林致远,策马离开,连本来去看冉娘的打算也气得忘了个干净。仆人昭儿有心提点,只见得贾琏的脸色,乖乖的闭上了嘴巴。
林致远目送贾琏离去,小厮六安在一旁道:“大爷,咱们是去佟大人那里?还是回大宅子看看?”
“已经是午时了,先去莲花胡同看看唐信,我一直没有得出时间瞧瞧咱们家的园子,都说礼部陈大人将毕生的精力都放在这上面,我这个新主人还从没去见识见识,岂不是有负美意?”
六安面相老实,不是个精明的样子,但是能做到林致远的头等小厮,那都是未来的大管事,六安又怎么会像表面那样平平凡凡?六安的父亲本是丁母的陪房管事,一向得林致远的母亲赏识,当年六安出生,丁母正好得了别人送的好茶,就是赫赫有名的安徽“瓜片”,六安的父亲得了太太的赐茶,心中感念太太的恩典,便将这新生儿起名“六安”。
六安骑在马上,跟在林致远身侧,说道:“大爷,我看今日这个倪老颇有些傲骨,怕是您请他出山,他未必能肯。刚刚大爷在屋里的时候,我稍稍的转了一圈,倪家虽然称不上是落魄,但是绝不富贵。统共就那么一个小院子,除了端茶的那个小丫头,再没见服侍的人。”
林致远说道:“你明日去惠斌楼订上好的月饼,再多多的置办些鸡鸭鱼肉送来,倪老怀有魏晋风骨,咱们贸然送去珍奇异宝或是金银反而不美,倒叫倪老生气。就以晚辈的名义多多的送上中秋的节礼。”
前两日沈修杰送信的时候,顺便捎来了一封老师的书函,叫他来拜访老师年轻时的一位故友,这人就是倪老。
先生说,倪老学识渊博,却性情耿直,得罪过很多人,虽然这些人大多已经往生,但是倪老也失去了入仕的兴趣,宁愿做个平凡的教书先生。林致远照着地址找来,正在平安里,说明来意,倪老倒是挺高兴,瞧得出他和先生的感情不错。
六安都能看出来倪老的家境一般,精明的林致远又怎么会不知道,他在出门的时候就已经有了个想法,只是没有说出来,还等将来回乡祭祖的时候再与林氏族长商议商议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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