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哥说的人是?”
黛玉问的小心翼翼,尽管这种事儿由未出阁的女孩子开口去问有些难为情,可黛玉此时藏不住秘密,小脸有些僵硬,微微透着三分的的慌张。
林致远将妹妹的表情尽收眼底,“这个人你也认识,当年救过咱们兄妹,也算是患难之交,就是荀家的二公子荀晟睿。”
黛玉脸上有错愕,有不解,还有一点点欣喜,尽管这欣喜难叫人捕捉,可是在林致远眼中看来,这些就已经足够他了解妹妹的心中想法了。
此刻的林致远有一种为人父的感觉,好像女儿总要成为别人家似的。
“妹妹是什么意思?”
黛玉垂着头,声音小的像蚊子:“我,我也不知道。”
黛玉见过的男子就那么几个,还有些摆明了就是心存不良的,几年之前,黛玉以为自己会遵从外祖母的愿望嫁给宝玉,谁会料到几年之后,自己的心境会有如此大的变迁,宝玉也不是当年的宝玉了,自己更难像从前一样将贾家当成全部依靠。
林致远笑道:“是哥哥问的鲁莽了,终身大事哪里能片刻间想的明白,妹妹也别放在心上,这个不成,自然还有更好的。哥哥早就叫人将嫁妆给你置办齐全了,说句不夸大的话,就是皇上明儿给妹妹指了门婚事,咱们家也不会手忙脚乱,保管叫你风风光光的嫁出去。”
黛玉愕然:“哥哥什么时候准备的?我怎么一点消息也没听说?”
林致远扑哧一笑:“妹妹看哪家的小姐追着爹娘问自己有多少嫁妆的?还不是老人们偷偷预备着,就等闺女出嫁的时候好好风光风光我叫韩胜打听过,这天子脚下的风俗和咱们姑苏大抵相似,甭管什么出身,嫁妆在婆家可是一等一的重要。”
黛玉虽满面的绯红,但听了林致远一番话,早就是泪盈于眶。
晶莹圆润的泪珠儿挂在黛玉娇女敕的脸颊上,如蝶翅般的睫毛忽闪闪的抖动着。
“黛玉何德何能,有哥哥这样的至亲陪伴。”
林致远看着哽咽的黛玉,心中反倒一乐。他两世为人,岁数加在一起只怕才刚刚够格做黛玉的父亲。
都说穷养儿,富养女,林致远才有了点为人父的体会,这丫头就到嫁人的年纪了
致远嘿嘿一笑,瞬间扫落了悲伤的气氛,拉着黛玉假山边上的大石块上一座,唠唠叨叨的像个嬷嬷。
“我跟你说,这荀家虽是皇后的娘家,可是荀晟睿不大得宠。哦,我是说不大得他们家老爷子的宠。”
黛玉犹含着泪,歪头说道:“就是昭武侯?”
林致远淡淡的笑道:“是父亲钟爱长子,一心盼望着大儿子支撑起家户门面,偏偏小儿子更出色,这就是大家族的悲哀。早年间,荀晟睿得荀家老太太的疼爱,就连侯爷夫人也多宠次子甚于长子,时间一长矛盾便激化出来。”
黛玉讷讷的问道:“哥哥和我说这些做什么?”
林致远揉着黛玉的小脑袋,珍珠流苏的钗子被林致远摇晃的叮叮当当作响,黛玉嗔道:“哥哥”
不满的语气更像是没长大的孩子。
不过林致远知道妹妹一向聪明,估计早就了然自己的意思。
他便叹道:“荀晟睿和我说,他今后怕是回不去东南了,我这心里啊,就有点意动。这样一来有婆婆和没婆婆也没什么分别,这点也是我最看中的。不过,妹妹也别担心,我原来打算的好,你今后要是碰上那起刺儿的婆婆,我这哥哥就厚着脸皮上门去闹,免得叫外面的人以为咱们娘家没人。”
黛玉有些哭笑不得,不过她明白,这是哥哥在安自己的心。
“哥,我知道,林家的女儿到了哪儿,也绝不会受委屈。”
此时黛玉说这些,不过是有感而发,她哪里知道,在今后的百年间,林家香火鼎盛,族中男子精明干练,女儿国色天香,加上林氏个个护短,这一家子的小姐们是出了名儿的不好娶。偏求亲者是前赴后继,叫那些同是当媳妇的女子无不眼红眼热,只气恼她们怎么没这样一家子好叔叔,好哥哥
当然,这是后话,自且不提。
有娘家支撑和没娘家支撑的媳妇也大不一样,林致远想的长远,就是将来妹子受了委屈,回家做姑女乃女乃也一样不差,当然最好还是和和美美的。
“荀晟睿嘛,这一点比旁的人家都强,像前一阵子在荣国府提亲的那几个,妹妹嫁过去,上得伺候老的,下的伺候小的。”林致远大皱眉头:“麻烦”
黛玉笑道:“有几个新媳妇不是这么熬过来的?想我当年刚进荣国府的时候,看见凤姐姐风风火火的忙着一大家子的衣食住行,心里惊讶的不得了。”
“所以哥哥才会这么说啊我们家好生生一个闺女,自来都是捧在掌心里的,没道理嫁过去就要做牛做马似的。最可气的是,我那些同僚家里的太太也是大户人家出身,偏将教导女儿的重任交到媳妇手里,见到女儿有委屈,先找媳妇撒气。”
林致远心道:先甭管和荀家这事儿成不成,得给黛玉提个醒儿。
自古以来,这姑嫂之间的关系最难料理。
简直比婆媳关系还要堵人心。
黛玉含笑说道:“哥哥话里有话啊,是不是在给我未来嫂子求情呢?这分明就是挑拨我和未来嫂嫂的情分呢我可不会像哥哥说的那样不懂事。”
黛玉扬着精致异常的小下巴,俏皮的盯着林致远。
林致远一噎,哄笑道:“好嘛,这真是比刀子还厉害的一张嘴。叫人恨又不是,喜欢又不是,得,只当哥哥全说错话了不成?咱们家,是双重标准,这总行了吧”
黛玉兴致高昂,仍道:“那也不成,我要是有了嫂子,只会当她是亲姐妹似的,要是哥哥欺负嫂子,我可要不依的”
韩胜就在不远处偷听,姑娘这一声一声的嫂子说的韩胜这个气闷,便踢着脚下的碎石头,一下子一下子撞到假山上,虽然那石子个头小,但禁不住韩胜内力深厚。
雪雁好奇的低声问道:“韩管事,你怎么了?鞋子挤脚?”
韩胜没好气的瞪了一眼雪雁,吓得雪雁麻溜站直,不敢再多管闲事。
黄昏将至,莲花胡同门口的小厮们刚交班,两个上了年纪的老仆提着四盏硕大无比的灯笼挂在房檐上,灯火通明,照的莲花胡同上面那块大大的匾额异常醒目。
如今天黑的一日比一日早,林府的作息时间跟着日头也渐渐的调整了过来,黛玉等正要吃完饭,顺便商议商议去皇庄的事宜,就听小唐管事来回禀,说宁国府的贾蓉来求见。
兄妹俩对视一眼,无奈的放下了碗筷。
贾蓉几乎是踉踉跄跄进了大厅,一下子就跌倒在地,哭道:“林表姑,你快去瞧瞧吧,老太太要不行了。”
黛玉忙道:“蓉哥儿慢些说,到底是怎么一回儿事?”
贾蓉抹了把脸,哽咽道:“宝二叔不知怎么了,午后的时候一把火烧了荣禧堂,要不是二叔身边的袭人眼见,察觉到不对劲儿,只怕祸事已经酿成。老太太知道后,一口气没上来,就吐血了如今人是糊糊涂涂,一直念叨着表姑的名字,大老爷和二老爷这才叫我来劳烦姑姑去一趟。”
贾蓉说话的同时,小心翼翼觑着林致远。
黛玉眼尖,已经看破了贾蓉的小动作,便道:“这个点儿,只怕快到宵禁时分了,咱们就是赶去,在半路上就要被截住。我虽心焦,但又骑不得马,这可如何是好?”
贾蓉眼睛一亮,腿慢慢的支起,一边起身一边说道:“侄儿来的时候早就打听好,今夜巡城的是东平侯世子,那可是表叔的生死之交,无论如何也会网开一面的。”
黛玉听他说完,脸已经沉了下来,“蓉哥儿,外祖母找我到底是干什么?刚刚的谎话我可不想听第二遍。”
贾蓉心中一慌,他并不知道自己哪里出了岔子,亦或许是林姑娘在诈自己?贾蓉又是委屈又是求援似的看向林致远。林致远正往荣泽的碗里添菜,好像根本没看见贾蓉这个人似的。
贾蓉只能硬着头皮说道:“侄儿不敢隐瞒什么,老祖宗也着实是吐了血,不过我想起一件事儿,下午江南甄家来了一伙儿人,说话非常不客气,老太太也是被他们气着了。二老爷说,家里的难只有表姑和表叔才能解决,求两位长辈一定要到府上去一趟。”
贾蓉本就生的俊美,这番动情演绎也确实博得了林致远的一瞥。
林致远笑道:“自家亲戚,说什么求字,不过”
林致远这一反复,贾蓉的心又提到了嗓子眼儿,干巴巴的吞了吞口水。
“不过有件事儿老太太或许已经从贾琏表哥那儿听过了,我如今卸了官职,皇上叫我阖家去京郊住,没他的令不准进京。你表姑和我正商议明早出门的事儿呢”
贾蓉顿时茫然,对林致远这番话很意外的样子:“琏二叔说,表叔只是去养病,可没说皇上不准叫你进京的事儿啊?表叔你是不是做了什么,得罪了皇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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