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少修环顾了这院子,尽是蔷薇花枝,虽要待初夏才会含苞绽放,但满满当当围绕这院子几圈的英挺身姿,却还是很壮观的。
萧子岚打小就是爱蔷薇的,虽然看着大大咧咧,可待花的心思与她那痴大哥不相上下。
见身旁的丫鬟去取点心,少修一个跃身便落到了院外,在子岚与子遥的院墙间徘徊犹豫,他抬头望望天上的月,见时候已是不早,怕夕颜急于等待消息,便也顾不得什么该与不该,脚尖轻轻用力向空中腾起,停在了琉璃瓦上,见正屋朱门紧闭,窗纸上人影晃动,因听不到动静,少修跳进了院中,一落地便转身到一株榕树后,观察院子的动静。院中十分寂静,无人往来,于是他放胆走到那窗前,一靠近,便听到里面的啜泣。
“行了!别哭了,不就是死了两个丫鬟吗?她还能查到你的头上不成?”是萧子遥的声音。
极力的止住啜泣,许是哭了好久,那人的声音十分沙哑:“我明明听着那两个丫鬟说是泻药啊!怎么会中了毒呢?”
“还说!要给那个女人下药,你早些对我说,不就不会像现在这样了吗?我没计较你的自作主张,你倒一整天在我身边哭哭啼啼!”萧子遥像是真的恼了,毕竟是出了人命,她声音也有些颤颤巍巍。
花惜哽咽道:“我也是想替您和灵薇郡主出口气啊!本在端给那女人的乳酪中下了药,却不想被大少爷给夺去吃了。”
听到此处,少修已是握紧拳头,极力抑制住内心的愤怒。
“哼!为我和表姐?难道你就不恨那女人抢了你一步登天的垫脚石吗?”不跳字。子遥一句冰冷冷的话直抵花惜心怀,惊地她连哭都停止了。
“争什么?既然花惜你对她们的死一无所知,自然也不用害怕被人当成下一个灭口的对象。今儿我去瞧了,那丫头城府的很,确实不好对付,但两个丫鬟已经死了,她无从查起,所以更无需担心。”三夫人吴氏淡然地说道:“至于她们为何会死,恐怕深究只会给我们带来杀身之祸,所以你们二人不要声张此事。”
两人皆是一阵沉默。
那三夫人又开口了:“不必惊慌,咱们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明儿我把灵薇叫来,怎么说萧家人都要敬她几分,有她倚着,那个姓乔的不会糊涂到将自己变成众矢之的的。花惜啊!叫下人们备些水,伺候你家小姐沐浴休息吧!”
听到花惜拉门,少修连忙躲闪了起来,见她目光涣散,无精打采地向浴房走去。
屋里又传来了三夫人的感叹声:“儿啊!母亲既然能削尖了脑袋挤进萧家,自然有办法扎根立足,你安心做你的小姐,将来争气嫁个王侯将相,母亲也没白苦了这些年。”
子遥没有吱声,半响,只漫不经心地答道:“知道了,母亲。”
“早些歇着吧!我也该回去了。”说着,三夫人唤来贴身的丫鬟起身要走。
却听到子遥几步追上将要出门的母亲,低声说道:“母亲!关于他……”
“我不想听到那穷小子的名字,你最好给我断了那念想。哼!等到他功成名就?恐怕你都要熬成个老太婆了!”三夫人驻足转身呵斥。
“女儿知道该怎么做了。”见母亲生气,子遥连忙缄口不提那人。
“嗯。”三夫人闷闷地答应着,踏出房门。
此时,少修已经又纵身跃到琉璃瓦上,跳下高墙。却在停落瓦上的一瞬,远远地看到比自己身手更为敏捷的一个人从原是子逸的院落中疾速飞出,恍惚远去。少修本能地跨步追向那身影,却终因身手轻功皆在那人之下而只能徒劳。
看那人的敏捷程度,是自己所熟知的人中所不曾有的,府上怎么会突然闯入这类高手来?少修渐渐意识到了潜在的危机。他突然想到子岚,担心她的安危,便匆忙折回方才的院中。
却见子岚正坐在石桌旁望月,已经换上了一套雪青色的裙衫,松松地绾了一个散髻垂在耳际,另一侧一个双蝶银簪,系着几缕水滴玉珠的流苏,月光细碎地洒在青丝之上,泛着白光,恍若仙人落世。
少修呆呆地立在蔷薇编织地拱门下,子岚见着他忙唤道:“杵在那做什么?刚才找了你半天都不见踪影,莲子粥做好了,快过来喝吧。”
看子岚院中相安无事,少修稍稍缓了口气,走到近旁坐下:“我刚才闲的无聊,便在临溪园中逛逛。”
“说你不会撒谎还不承认,你日日在各个园中往来,还没看厌吗?偏偏今儿到我这来了又要去瞧瞧。”子岚盛了一碗粥放在他面前。
少修一惊,但见子岚面中含笑的样子,便也不去解释,因为他知道子岚并未在意此事,自己多说反倒显得心虚。于是接过粥喝了起来,一如既往的苦,他笑着摇了摇头。
子岚见他笑,便问:“很难喝吗?”不跳字。
少修将粥一饮而尽后说道:“既然这么没有信心,你怎么从不尝尝自己煮的粥?”
子岚连连摆手道:“我才不嘞!”
少修哈哈大笑起来:“看将来谁娶了你,光这莲子粥就够他苦的了。”
子岚蹙着眉叫喊道:“是你自个儿要喝的粥,现在到好,享受完了又在这拿我当笑话。”
望着她有些绯红的双靥,少修多么想将她拥入怀中,宠她一生爱她一生。稍稍定了定神,他幽幽地笑道:“我怎么舍得。”
听到他这突如其来的一句,子岚有些不知所措,便干脆不去答话。两人就这样在寂静的院中坐着,不知过了多久,少修意识到自己的职责,便蓦地站起身来,这一起身惊的正冥思的子岚抬头睁大眼睛看向他。
“夜深了,你早些歇着吧,我也该回去了。”
子岚送他出院门。没做过多的停留,少修便匆匆离开了临溪园。
已是亥时,夕颜见少修迟迟未来,怕他是因武断的性格被什么事牵绊住,焦急地在院中踱来踱去,头上玉钗垂下的流苏因这反反复复,发出清脆的碰撞声。
却忽见一个冰蓝色身影走来,夕颜忙迎上去,少修停在院门外:“嫂嫂!不早了,少修就不进去了。”
夕颜顾不得其他,点头应允后忙问:“怎样?”
少修一五一十地跟夕颜讲了自己的所见所闻,因之前已猜到此事与花惜有关,听到少修的讲述,夕颜也没有太大的波动,只是他那句“此药并非是针对大哥,而是下在嫂嫂的食中”让她着实吃惊不小。
原来花惜是冲自己来的,从少修告知的话中可以推断出,花惜似乎并不知道那是毒药,只当是泄药,投在她的碗中,好败败她的气势,却不想那碗乳酪被子逸断去喝了,如此一想,夕颜确实回忆起那晚的情景来,端来乳酪的人中有花惜,自己怎么能把她给忽略了呢!当时夕颜还奇怪于端东西的丫鬟怎么直直地把乳酪送到自己面前,便抬头望了一眼,见是花惜,还未及多想,那乳酪就已经被子岚端了起来,难怪当时子岚抢先端起时,花惜的眼中泛着不安。
依少修的话,花惜与那两个丫鬟都是为人所用,不同在死去的两个丫鬟因看到那人的面貌而被灭口,花惜因毫不知情而未受中伤。会是什么样的人在萧府如此张狂而不为人所知呢?
夕颜苦思不得,却听到少修忧虑地说道:“嫂嫂!我刚才在临溪园看到有个黑衣人从大哥曾经的院落中跃出。”
“黑衣人?”夕颜惊措地反问。
少修肯定道:“是的。而且从那黑衣人的身手可以看出,他并非等闲之辈,武功也远在少修等人之上。”
夕颜微微凝神,少修见她不语,问道:“嫂嫂可听说过跃龙堂?”
“跃龙堂?”夕颜望向他,满脸疑惑。
“跃龙堂是北苑国最大的杀手组织,不论是谁,只要成为他们的任务对象,都难逃一死!”少修有些严肃低沉的声音令夕颜不由得有些畏惧,问道:“你是说……”
“跃龙堂的人都轻功了得,依我看,那人定是堂中之人,而且极有可能是一等杀手。”少修回答道,却是句句都扎在夕颜的心间,子逸曾经在临溪园的院子如今不正是被尹昭轩住着吗?
夕颜一字一顿道:“难道尹兄弟已经被那杀手给……”
少修见夕颜惊的面色惨淡,忙说:“不会的,嫂嫂不必担心,跃龙堂的规矩,杀了人后必在人亡之处放一支烟火,以昭示是其所为,十分张狂。”
听到此话,夕颜安了安心,方才并未看到烟火,昭轩应该无事。转而又蹙起眉来,如此的话,那黑衣人是为何会去到昭轩的院中,他与昭轩又有什么关系呢?夕颜再次回想起那日在子岚院中,四婶与自己交谈之时无意说出的一个令她瞠目结舌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