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子岚有些惊讶地看了看手上晶莹剔透的琉璃棋罐,较于昨日那个,要更胜一筹。
裴申坐到椅上:“我昨儿答应了萧爷爷,要送上一对的,既然是你赢了他老人家,棋子在你这儿,我自然是要送到贵地来了,这样才能让那棋圆满无憾。”
听着这话,子岚有些感动,想想方才心中的混乱,又怨着他的故置悬念,便依旧保持着平静道:“昨儿要不是你在跟前,我怎能赢了爷爷。况且,那棋罐本就是我自个儿摔碎的,哪有让你来赔的道理。”
“你先看看再说,这棋罐可是世上独一无二,是我专程为你准备的。”裴申将一个棋罐从她手中拿了过来,翻转把底朝上,递到她面前。
子岚这才看到那折着青色光泽的底上,赫然印着两句诗词,她一一读来:“天涯地角有穷时,只有相思无尽处。”语罢,便有些悔恼,连忙别过脸去,却已阵阵红晕:“你这是个什么意思?”
“如果我说,想要追求你呢?”裴申魅惑的眼神死死盯看着她。
子岚本已红如旭日的双颊,更是似火中烧。方才的春儿伴着另一个穿着粉衣的女子端着茶果进了来,一见眼前的情景,便已心中了然,皆面中隐笑地款步走到跟前,笑道:“三小姐还不快答应了,免得又日日向我们追问,或是独自在房间里捧着那百看不厌的簪子。”
“死丫头们!真真是平日里太纵着你们了,看等客人走后我怎么收拾你们!”子岚急地恼道,脸上余热未退。
两个丫鬟怀中抱着端盘,一面笑着一面往外走,嘴中念念有词:“就怕等到人家走了,后悔没有爽快的应了来找我们撒气。”
“你们!”子岚又气又羞,却因知道这几个丫头平日同她亲如姐妹,才没有太过恼怒。
“簪子?”裴申端起桌上的茶水,有些惊讶地问道。
子岚这才转过身来,眼睛却不敢瞧他,只低头玩弄着手中的帕子:“是那日你救我时用的那个飞镖。”说着竟神采奕奕起来:“你知道吗?我觉得它用作镖太可惜了,当一个银簪正好,上面雕的有纹样,我再为它续上个流苏,戴上一定很好看。”
裴申看着她一脸的天真,忍俊不禁:“哈哈哈!原来是那枚镖,用它做簪干什么?让内行人看出来便知道那并非簪饰,戴出去有失你萧家三小姐的身份,我知道你喜欢那些个垂着长长流苏的饰物,赶明儿我给你买些……”
话未说完,子岚就又惊又喜:“你怎知我喜欢那样的头饰?”
“因你平日总是那样的打扮,自然就知道了,傻瓜!”裴申笑看着她。
子岚已经掩饰不住心中的喜悦,欢声道:“原来你平日都是注意到我的。”话刚落,便懊悔起自己的直言,想起刚才他说过的话,桃面又是红霞一抹。
“那你愿意接受我的追求吗?”不跳字。裴申再次提起了方才那个敏感的话题。
子岚低下了头,支吾不语。
裴申突然走到她跟前来,单腿蹲在她面前,眼中现出少有的柔情:“我知道你喜欢我,正是因我常常注意着你,才会知道你的心思。”
“那我问你!”想起些什么,子岚突然朝他看去,嘟着嘴,似回忆起什么不开心的事情:“既然你早就注意我,又为何同子遥在一起了?”
裴申犹豫片刻,终回答道:“我也不知是为何?只被她穷追,又不忍伤害,便接受了。”
“原来你对别人的爱都只是施舍。”子岚有些恼了,却因他近在眼前,垂下头也能感受到他注视的目光,便干脆别过脸去。
裴申用手将她的脸轻轻扳回:“可就是遇到了你,才让我觉得真正的爱,是发自内心,而不是一种怜惜。”
“裴……裴大哥!”子岚有些动容,眼中竟闪烁着泪。却突然站起身来,摇了摇脑袋让自己保持清醒,坚定道:“不行不行!嫂嫂说得对,你不是一个值得托付的人。将来你说不定会像今日抛弃子遥一样抛弃了我。”
裴申稍一低目,浓眉蹙了蹙,随即抬起头来,又换做了一张笑脸:“那这样好不好?我同你下一盘棋,若是你赢了,我便不勉强于你,但你要将那个你所谓的‘簪子’归还,若是我赢了,从今日起,你便是我的。”
“这……”子岚有些迟疑。
“好啊好啊!我们这就去把小姐带回来的那棋子备上。”不知何时春儿已经站在了门外,一边说一边往棋房走去。
“春儿!”子岚忙追上去想唤住她,却被裴申拦住了去路:“怎么?怕了?”
“谁怕谁呀!”子岚踮起了脚,企图灭一灭他以高大欺负弱小的气势,却终抵不过那挺拔身躯。
行到门外,见春儿命令丫鬟们将棋盘摆到了院中的石桌上,而裴申带来的那两个琉璃棋罐也早已春儿给装满了棋子。
带着些许无奈与忐忑,子岚朝人群走去,忽觉身后之人停住脚步,便回头去看,这才瞧见,原来裴申正俯身看着那盆硕大的紫蔷薇。
“还没看够?这不是你精心栽植的吗?”不跳字。子岚走到他身旁,脸上又已是一片绯红。
裴申笑了笑:“我瞧瞧你可好好侍弄了,看来是十分用心,如此的话,你的心我已经知道的很明晰了。”
子岚不去理会他那话,只兀自走到石桌前落座。
“你可不要故意输给我。”裴申淡然地笑坐至对面。
“绝不!”被他此话一激,子岚更是狠狠地瞪了一眼。
你来我往间,胜负已经初初有了端倪。子岚搔首难以下子间,裴申朝站在她身边的两个丫鬟微微使了个眼色,她们二人立刻意会,瞧瞧地提裙掩笑而去。
犹豫不决时,子岚抬头,正迎上悠然笑看着她的裴申,顿时恼道:“看我做什么?”
“没有!只是觉得你很天真,如今这样的女子已经很少了。”裴申笑容不减。
子岚更是有些怒然:“想说我笨就直接讲,不用这样拐弯抹角。”
“我绝无此意。”他端起茶来,潇洒一笑,随即目光重回她身上:“三小姐!我可否问你个问题。”
子岚终下定了心,将子落定,这才展开笑颜道:“问吧!”
“你如何看待萧家所处的内忧外患呢?”裴申也低眉省棋落子,并未抬头看她。
子岚有些惊然:“你一个同萧家无关的人,问这些做什么?”
“可倘若我同你在一起了,萧家就和我有关。”裴申顿时目光如炬。
子岚眨眨眼,别过那让她有些惧怕的眼神,却也并未对自己所想有什么隐瞒:“萧家定会挺过去的,虽然我知道的不多,但能从嫂嫂身上体会到她内心的危机感,可是,我相信,一切一切都会有它注定的结果,萧家人只要团结一心,就定能度过这一难。”
“你的想法还真是单纯,这世上人心险恶,你又怎知谁正暗怀着什么样的鬼胎。”裴申有些严肃地望向她。
“那你又怎知他们是暗怀鬼胎,分明是你内心的恐惧,和对周围人的无法信任所致。”子岚竟并未再躲着那直视的眼睛,狠狠瞪了回去。
这话确是让裴申有些哑然,是啊!既是人心难测,那谁又能知道测到的是真是假呢?半响,才悠悠说道:“不管怎样,凡事你都要多加考虑才是,除了你最亲的人,不要那样轻易相信别人。”
“包括你吗?”不跳字。子岚反问道。
裴申顿时无言以对,他不可否认接近子岚,是有一定目的的,而她又天真得让他不忍心去伤害,倘若此时换做是别人的问话,他会毫不动摇的否认,然而眼前的,是一个根本从未体会过人世间的纷乱纠葛的出世女子,他竟丝毫没有了欺骗的勇气。
看着他有些呆然的表情,子岚不禁笑出声来:“这还是我第一次见如此慌神,平日的你都是不可一世,像没有不能征服的事情,如今倒好,竟在我面前现了原形。”
裴申也笑了笑:“怎会?”却终没了下话,或许连他自己都不曾想到过,他这个看惯了风花雪月的风流公子,竟会在对面这个有着最真实笑容的女子面前慢慢沦陷。
上一刻还满脸笑容的她,这会儿又沉浸在棋战上了,凝眉咬唇,嘴角两边的梨窝微微一现,看得裴申有些痴迷,真是个性情随心而变的女子,任何人,都能从她的表情中轻易猜透她的心思,又丝毫不会感到她身上有其他女子所装出的那种矫揉造作之态。
输赢已基本呈现眼前,子岚略胜一些,很显然,这是裴申刻意如此,他起初并不是真的像自己所说的那样,想追求眼前的女子,而是需要一个借口,既不让她怀疑,又能轻易地拿回那枚镖。
然而,如今输赢已现,萧子岚并没有像平日那样早已欢呼雀跃起来,而是一直在继续落子,也不言语,或许,在她的内心深处,是并不希望赢的,不希望失去那个镖,不希望失去终于等来的爱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