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落尘缘 第一卷 萧府篇 第一百一十章 冲喜(下)

作者 : 荼靡未央

听到她这话,夕颜的笑容顿时凝沉。

萧老爷子见夕颜面色一变,勃然怒道:“荒谬!江湖术士的胡言论语你也会相信,如此妄为,真得是有失你的身份!”随即一想,扬声问道:“可是天浩和天奇的那两个唯恐天下不乱的女人给你出的注意?这你就看不出来吗?成了她人把玩的笑柄还如此浑然不知。好歹你在未嫁之前也是个大家闺秀,怎如今变得如此蛮横无理?”

像是被他一语猜中,大夫人气势上明显输去了许多,低声回道:“并不是如此,儿媳一个妇人,也只有为家里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情了。”

萧老爷子虽是如此怒骂,但心中也明白她做这些,更多的是为了子逸,便也没有继续极力斥责。

夕颜见此,心中明白些许,依大夫人刚才所说的,恐怕是想借纳落葵为妾一事来为子逸这病情冲喜了,既然自己已经答应过她,所以此时也没有什么可多言的了。

却是大夫人目光死死锁在她的身上,话语相逼道:“不知道当家女乃女乃对此作何打算?应该不会反对吧?不少字”

夕颜看向她,知道她心意已决,虽担心此时虚弱的子逸怕是经不起那样的折腾,但又不便与她再起什么争执,想着萧老爷子定会出面制止,便只微微一笑:“一切照婆婆的安排就好,儿媳不会有什么异议的。”

果然不出所料,待她话音刚落,萧老爷子连忙开口了,语气也是十分的坚定:“不行!逸儿今日才刚刚缓过些气力来,怎有精力再去为纳妾之事劳心?你个做母亲的,首先应该为自己孩子的身子着想,他这个样子,怎么去拜堂成亲?”

并未得到夕颜的反对,大夫人喜不自禁地回答道:“我这个做母亲的,自然会为逸儿考虑周全,一切一切都不用他去操心,我自然能给准备的妥妥帖帖,到时他只用同新娘子拜个堂便可。日子我也让算命的先生给挑好了,就下个月初八,也足够逸儿好好养上几日,这可是依着两个孩子的生辰八字给定的,对他们二人都好。”她笑语盈盈地款款道来,却并不理会堂中那位老者渐渐阴沉下来的脸色。

“不行!”萧老爷子低而有力的声音如惊堂木拍案般坚决。

大夫人这才讪讪收回笑来:“这是为何啊?父亲当初不是也同意了吗?”不跳字。

如今知道子逸真正病情的,只有萧老爷子和张太医,他知道他这个苦命的长孙并没有多少时日,因此就更不忍心逼迫他做不愿意做的事情,于是用同样肯定的声音掷地有声道:“我说不行就不行!”

“父亲!”大夫人竟又嘤嘤哭了起来:“儿媳从未料到逸儿的人生中会因为中毒而发生这样大的改变,自那夜他第一次吐血昏迷之后,我的心就从未停止过记挂,仿佛一直有着那样的感觉,逸儿,他迟早也弃了我这个寡母而去。”说着说着,竟泪雨凝噎不止。

萧老爷子本就因心中悸动而难以平静的身子,更是随着她一声声哭诉而有些颤抖,她的感觉是对的,他最疼爱的长孙,已经注定要离开。

大夫人依旧泣涕不断道:“所以,就像您一直期盼着有个重孙一样,儿媳也多么希望能够有个像曾经的逸儿同样乖巧的孙子,怕是怕逸儿那一日突然没了,我这个老太婆心中也好有个寄托。”

此话似也说到了萧老爷子的心坎上,他久久都沉浸在烦乱的思绪中,夕颜看着他那样犹豫,有些隐隐不安,或许这个老人还并不知道,她已经同子逸如此深爱并珍惜着对方,他们会有自己的孩子,一个她同子逸的孩子,一个能够让这个老人和这个母亲安心的孩子。可是夕颜说不出口,因为这种感受只有她与子逸才能够真正体会,倘若将之讲出,甚至可能会被大夫人说是她为阻止子逸纳妾而编造出的借口。既然早已经同意落葵的入嫁,那不过是个早晚的问题,所以在她内心深处,已经是能够渐渐接受这个事实,如今离定的日子还有一段时间,也能够子逸好生休养,因此她的心中便也没有太多的挣扎与忧虑。

良久,萧老爷子终叹气说道:“罢了!那就下月初八吧!你原是不该在这个时候提这件事,萧鹏才刚刚离去,家中本不应办什么喜事的。”说着,他朝与通向卧房的通道一帘之隔处望去,似想极目看到里面虚弱睡在床上的子逸,随即沉声道:“可现今是这样的情况,也只能如此了。”

大夫人得到他的允诺,自然是止住了啼哭,朝萧老爷子一欠身:“谢父亲成全!”而后向一旁垂首不语的夕颜看去,声音也不似方才那样骄纵,只轻轻道:“我知道乔家丫头心中定觉着委屈,但你又不肯与逸儿圆房,总不能让他终身都无所出吧!”

夕颜听的心中轻笑,并非她不肯,而是上天似总在同她开玩笑一般,几次让他们两人错过那情深之礼。平静地望着不远处意味深长看向自己的大夫人,夕颜却也不多解释,只波澜不惊道:“这便是女子的命运,儿媳并没有什么怨言。”

“那就好!这样的话,牡丹园里准备婚礼的繁琐事情交给我就行了,逸儿如今病着,我不想让他过问太多,免得劳累。放心好了,待他同落葵的孩子出生,我定让那孩子也叫你一声母亲。”大夫人面上的笑意一直都没有停过。

夕颜苦涩一笑,未再言语。

待他们都离去,短短的一日已经过去了大半,夕颜只简单地饮了些粥与糕点,便匆匆回房陪着子逸一同睡去。

往日里热闹的牡丹园也因这接二连三的事端而变得异常沉静,只剩下枝叶随风划破空气的飘柔,偶尔一个下人从游廊上穿过空大前院的密密脚步声,以及百无聊赖日复一日缓缓滑落到屋檐处的夕阳,仿佛无人问津的红玉般,暗暗欣赏着自己一天以来最后的浮华。

感觉到屋子里有来来回回的微弱光亮闪烁跳跃着,夕颜微微拉开眼来,朦胧的目光随着那依旧在动的烛光寻去,轻轻掀起床幔一角,视线随着意识慢慢清晰许多,是花蝶和花素领着三两个丫鬟正在屋子里走动,似在匆忙摆置些什么,怕吵醒了床上的两人,皆轻轻地拿着步子。

转过脸来,见子逸依旧在沉沉地睡着,不知是那帷幔外闪烁的红柱光亮,还是子逸慢慢开始恢复,此时的他面色已不如方才那样苍白了。夕颜自诸事缠身以来,一睡觉,要么是十分浅择易醒,要么就是噩梦连连,如今屋子里有人走动,她自然是已没有了睡意,于是为身旁的子逸轻掖好被角,便从塌上掀帘而出。

一出了那帷帐,看到的情景竟与白日里还典雅的柔和大相径庭,都已经换做了清一色的白,冷冷素素,目光落在了窗外,早已是时至深夜,淡而柔的月牙光亮,穿透了重重浓厚的夜雾,飘渺的附在后院那一片牡丹圃上。

原本掌着灯低声吩咐下人们做事的花蝶,见夕颜走了过来,忙将手上捧着的檀木雕花纸灯放到桌上,随手从木架上取下一件袍子,迎了上去,一停步在跟前,便为她披上:“大少女乃女乃!您怎么醒了?可是我们吵着您了?这才一更的天儿,昨儿都一夜未睡,您还是回暖塌上歇着吧!别冻坏了身子。”

夕颜穿上那袍子,细细的里绒滑过丝一样的寝衣,顿觉绵柔暖和了许多,她摇了摇头:“你们忙你们的去吧!不用管我,只这会子没了倦意,想出去园子里走走。”随即想到这房中单调的装饰,随口问道:“你们怎想着这个时候给卧房里换上新的纱帘?还竟都是白的。”

花蝶有些诧异地望着夕颜,花素也正到了两人跟前,一面举着灯为夕颜照着看去,一面回道:“大少女乃女乃您忘了,今儿是五爷出殡的日子。”

夕颜这才恍然,想起了吕载夫说过要回去歇息一日,好在凌晨时去五爷府上送他上路,又记得方才花蝶说过,此时已经是一更的天儿,于是急急问道:“五爷是几更出殡?”

“庞管家刚才来吩咐我们将园子和您同大少爷的卧房中挂上白布白帘,依稀记得他说过,好像是要三更天,这会儿,咱府上除了您和大少爷,凡是萧家的夫人、小姐、少爷都已经去了,连远在三个城中铺子里忙碌的几位老爷们也都被召唤了回来,因太老爷说过,要像当年待大老爷一样为五爷送葬,这位五爷还真的是甚得太老爷的厚爱啊!至如今早逝,太可惜了……”还未待花蝶感慨完,花素便连忙用肘部碰了碰她,又眼神落在正凝眉若有所思的夕颜身上,花蝶立刻会意,后悔莫及地咬着下唇,心中暗怨自己的口无遮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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