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夕颜惊措地呼出声来,她没有想到,在自己同昭轩断去联系的这将近一月以来,他竟已经不再是跃龙堂的人了,可原本削尖了脑袋为挤进跃龙堂的他,又为何会突然月兑离跟随多年的组织呢?而到底是他自己选择离去,还是因做错了事情才被赶出来的呢?
夕颜细细一想,不对跃龙堂可是堂堂北苑国第一杀手组织,昭轩身为被堂主重用过的一等一杀手,自然是知道许许多多不可向外告知的秘密,若想月兑身,恐怕是不可能轻易便离开那个纪律森严的地方的,而若是因他犯了错误,逃离出来,那么说,现在的昭轩极有可能正在遭受着跃龙堂暗中的追杀。
想到这里,夕颜心中不免一阵慌乱,她急切问道:“可是你铸下大错,才会匆忙中逃了出来?”
昭轩只淡淡一笑:“你不是一直希望我月兑离那个没有人性的地方吗?”不跳字。
“我……”夕颜没有想到他会是这样一个回答,难道他是因为她才执意要离开跃龙堂的吗?
她恍然间回忆起那晚在杳云亭亭阁上对昭轩说过的劝慰之话,而当时他并没有任何的表态,却不想他竟将那短短的几句话如此放在心上,夕颜顿时不知该如何面对眼前之人,蓦地想起那晚风龙留下的欲言又止,便朝眼前之人问道:“你同冰龙最初进入跃龙堂的真正目的是什么?”
云龙因她这突然的问话而片刻的沉默,许久,才似做了很大的挣扎般,缓缓开口:“并不是我不愿同你说,只是怕你知道了会招来杀身之祸……”
“大少女乃女乃那个钱匀都快跑得没了影子,您看还要不要去把他追回来?”云龙话未说完,便有其中一名护卫十分急切地走到跟前来禀问。
夕颜这才想起那个钱匀是万万不能给放跑了的,即使不会要他的命,也得将他如自己最初计划地那样押回到长兴城去。于是,便连忙吩咐他们道:“劳烦你们五人快些去把他给追回来,切不可伤他性命。”
“那您?”他们五人自然是识得云龙的,怕这个无情的杀手会伤害到自家主子,便有些犹豫不决起来。
“放宽心好了他不会害我的。”夕颜望了望已经站到一旁去远望天际的云龙,朝他们说道。
五人向云龙看了一眼,并未见他有任何杀气,这才抱拳应声:“是”语罢,便匆忙往钱匀逃走的方向追去。
夕颜不是轻易舍弃执念的人,待他们一离开,便重新走到云龙身旁,郑重其事问道:“你最初进跃龙堂到底是为了什么?”
云龙侧过脸去,并不迎望她探寻的目光。
夕颜朝他又挪近了一步,逼问道:“可是为了将功夫学的精湛,以报我父亲对你父亲的误判之罪?”
云龙依旧默不作声,眉峰却拧作一团,似想出声解释,却终开不了口。
“我都知道了。”就在彼此紧促的僵持时,夕颜叹了口气。
这一声叹息终得到了昭轩的回应,他的眉皱得更紧,似因她的失落而不忍,又似怕她探听到不该追寻的事情,这才问道:“你知道了什么?”
夕颜朝他无奈一望:“知道了你的父亲并不叫作尹世彦,而他也确实是顶替了那个贪官尹世彦的罪名。”她随即埋下头去,声音也低得毫无方才朝云龙苦苦相逼时的气势:“知道了我父亲确实是误判了当年的那件案子。”
“误判?”一个冷哼声从不远处传来,冰如腊月寒霜。
夕颜循声望去,竟是面罩着一层薄纱的冰龙,不,准确来说,是昭雪她怎会也在这里?
正在夕颜愣然不知所措时,冰龙已经走到了跟前,依旧冷漠的声音:“你的父亲,是除了当事人以外,对整件事情的唯一知情者。那我就要问问大少女乃女乃了,一个如此明晰来龙去脉的人,所谓的误判,实际上是因为什么呢?”
夕颜的心随着她字字句句一点点凉寒起来,是啊向来都十分睿智的父亲,怎会对如此容易查出线索的案件,这样轻易裁判呢?难道真如冰龙一直以来说的那样,是自己的父亲害了他们为云城百姓无私奉献的父亲?可为何,自己一直都不肯相信呢?是因为对父亲仅存的那点信任?还是自己根本不肯接受这样一个事实?
“那你可不可以告诉我,这其中到底是怎样一个回事?”夕颜有些无助,低垂着不敢直视眼前这个凌然女子的眼眸,顾盼流转,毫无了向来拥有的应变从容之态。
毕竟冰龙是曾经十分喜欢过子逸的,也与夕颜有过一次不深不浅的话谈,对她,并没有完全的恶意,只是自己生性如此坚硬,虽然心中对她不再有半分的怨怒,却仍然语气不减道:“早晚有一**会知道他的本性。”
本性?夕颜无声而笑,夕颜自从被拆散,被逼迫嫁入萧府,以及遭到父亲与三王爷的利用时,便已经渐渐明晰了他的所谓本性,对自己的亲生女儿都能如此舍弃,对旁人又能有几分是真的关怀,所谓的为百姓做事情,本就是他分内的职责,况且,身为一个太师,又常与三王爷一起谈论治国之道,他又怎会不知收揽民心的重要?可是,即使如此,他毕竟是一直宠爱着自己的生父,又皆一切为了女儿着想,自己无论如何,都对他提不起恨。
夕颜也是十分清楚这个面若冰霜,却内心十分脆弱的女子,也知道,冰龙如今对自己的态度,并不如她表现出的那样冷漠,否则,当初她也不会为了救自己,而同紫龙相斗起来,虽然那保护是听命于熠公子的嘱托,但此时再回忆起那日的场景,夕颜历历在目的,都是冰龙关切的眼神。
心中依旧疑惑他们二人为何会出现在此处,夕颜便撇去这不愿被他们提及的曾经恩怨,只单单追问道:“你们二人到底是为了什么前来云城?”
听到此话,冰龙便忍不住朝云龙望去,这一眼自然是被夕颜尽收眼底,看来来到这里是云龙的意思了,可他们是主动离开长兴城,还是逃离至此呢?
夕颜刚要开口继续,便被云龙的话阻住:“你不要问了,我说过,知道的太多对你并没有好处。”
夕颜心中如同坠入云端,虽是在滑落,却异常绵软舒心,他是害怕她受到伤害才不肯讲出的吧?不少字又或者,他是不想让自己担心,才宁愿继续将故事深埋。然而,他却不知道,自己想问的问题太多了,不仅仅是关于上一代的仇恨,更多的是关于他们二人那个神秘的自己已经不知道名姓是何的父亲,以及他们仍旧在长兴城中心思沉重的母亲吴兰惠。
想到这里,夕颜顿觉忽略了一个问题,连忙问道:“你们二人如此匆匆远离都城,那尹夫人一个人留在那儿岂不是很危险。”她是怕那样可怕的跃龙堂,会残忍地对一个无辜的孤寡母亲下手。
像是不该被问到这样一个问题,冰龙只蹙眉短短答道:“母亲呆在都城再安全不过了,用不着你来操心。”
夕颜心中疑惑,不仅仅是奇怪冰龙这样突兀的反应,更是不明白她口中的“母亲呆在都城再安全不过了”,难道她的意思是有萧家的庇护,吴兰惠定不会遭遇些什么,但如今被三方觊觎的萧府一旦沦入到无止尽的战争中去,严重些恐怕是自身难保了。可如果不是这个缘故,无依无靠的吴兰惠又为何能像冰龙说得这样安全无碍呢?
“但是……”夕颜怕冰龙是因为过于自信才说出此话,便想着提醒他们一番,毕竟这个世上,他们姐弟二人唯一的亲人,就是那个历经人生百态的母亲。
“大少女乃女乃如今你同我们家已经没有任何关系了。”冰龙朝一旁静默的云龙望了一眼,继续道:“所以我们家中的事情,你还是不要再执意过问的好,母亲曾经勒令,我们姐弟二人是不可以再同你有任何交集的,本来今日的出手相救已是违背了母亲的叮咛,所以今日的相见还是到此为止吧”说着,便转身向云龙看了一眼,兀自朝前走去。
夕颜心中一热,望着她的背影,她是为了给自己和云龙一点点告别的独处时间吧分明是个有情有义的女子,却要用冷漠来伪装自己。
两人皆是沉默地深深凝望,却都说不出只言片语。
“你多保重吧凡事要小心才是。”短短的两句话后,云龙便也随着冰龙一同走去。
夕颜想同他平静地如同分别的朋友般道一声再见,却话到嘴边,成了对他们二人长长的呼喊:“我一定将这件事情查清楚,还伯父清白的”或许这个最重要的隔阂才是她对云龙愧疚而无法启齿的缘故。
恍然间,她似乎看到正慢慢消失在小道尽头的云龙,朝自己遥遥一望,即使是相隔甚远,夕颜似乎也能感受到那穿透重重阻隔的目光里,有不舍与眷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