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迈出房门,夕颜似回想起当天哈川合在看到她使用流星步后说过的话,便回身问道:“哈公子我想请问你一个问题。”
“问吧。但凡是我能够相告的,定会直言不讳。”哈川合依然在望着她。
夕颜微微一笑:“是日,与你在枫山上相遇时,我记得在摘到那四株蓝蝶草后,你说过,流星步早已失传,可有此事?”
听到这话,哈川合凝眉回顾着,片刻,应道:“确有此事。怎了?”
“我只是好奇而已,为何我从不知道这少林的流星步会失传?”夕颜忆起初学这武步时父亲对她说过的话:“我教你这少林的武步,是为了将来防身时用,若非迫不得已,切不可轻易展露出来。”
哈川合疑惑道:“你既会这流星步,怎不知它的渊源?”
夕颜摇了摇头:“这是我的一位亲人所授,他教我时也并没有多说些什么。”
“难道你什么都不知道?”哈川合惊诧地望着眼前的女子,随即垂目陷入沉思,又轻声问道:“三王爷与乔太师让你嫁入萧家以便于探入萧家这个计划,你并不知晓吗?”不跳字。
夕颜轻笑道:“我本就是一无所知地嫁入到萧府,莫名被萧老爷子试探怀疑,莫名被冠以害死萧五爷的骂名,又将莫名地被牵制在池林城中。”似觉得有些激动,说了不该对身旁之人说的话,她微微吁了口气,不再言语。
果然,哈川合察觉到话中他意,忙问道:“将被牵制在池林城中?你们不是为了来赏玩吗?萧致远不允你再回去了吗?”不跳字。
一连几个问题,皆是让夕颜觉得十分压抑的质询,她看着眼前之人,回道:“哈公子请不要忘了,你我仍旧是相对阵营中的人,今日来这里,只是为了达成一个交易,并不需对对方知道太多。”语罢便要离去。
哈川合不怒反笑,盯望着她的目光绵长而深远,他悠然说道:“你不是想知道那流星步的故事吗?怎就要这样走了?”
夕颜忽而停住脚步,回头相望,静静听他说道:“流星步虽原为少林功夫不假,但你之前所用的,并不是少林功夫中的流星步,而是要比流星步更为传神的奇玄幻影步,真正的流星步虽也十分快,但因每一步都踩踏的实而多少带有几分力量,但奇玄幻影步更注重以柔克刚,速度之快恍若轻风拂过,它是由乌兰国一位研究武学的大师自创的,后一代代流传下去,虽会的人极少,但却在乌兰国广为人知,而在某一年中,国家所有会奇玄幻影步的人皆先后死去,有传闻说,是因北苑国的一个会此步法的习武者为得此绝学的单传,才遣人在乌兰国将练此武步的人一一杀害。”
难怪并没有多少人知道这武步,原来它为乌兰国武者自创,夕颜细听着他的话,却在说到所有乌兰国会奇玄幻影步的人被一名北苑国人杀害时不禁心中颤抖,终轻声问道:“这个人是谁?”
哈川合犹豫片刻,而后字字清晰道:“跃龙堂堂主,也就是你的父亲,乔擎羽。”
仿佛心头最害怕的猜忌被赤luo果地揭穿,这个直接的肯定回答,如同一枝枝锋利的羽箭,个个穿心,那短短的一句话,似还在她耳边回荡:“跃龙堂堂主……是你的父亲。”
“你撒谎”不知因当真不相信自己父亲是那杀手组织的堂主,还因不肯去相信,夕颜咬牙切齿道,怨恨地盯着眼前的男子。
“我原以为你早就知道了此事,原以为你是同你父亲和三王爷一起算计萧家,只是没有想到你什么都不知道,而且还天真的袒护着自己的父亲。”哈川合不忍看她如此,随后悄然走到她的身旁。
夕颜耳边早已听不进去任何的话语,往事也重新涌入脑中,许多许多的疑惑也皆因这个天大的秘密而豁然开朗:“难怪昭轩当初呵斥裴申不该对我下手,并搬出堂主之命威胁他;难怪在苏灵薇将我引到城郊准备杀害时,赶来相救的昭雪指责苏灵薇不该不顾忌我与跃龙堂堂主的关系;难怪熠公子扬言以我与堂主的关系来威胁苏灵薇。原来这一切一切全都归根于这跃龙堂堂主,便是我的父亲,十多年来我竟浑然不知。”
“乔……”哈川合见她似心中苦涩的要流出泪来,忍不住出声去唤。
未待他说完话,夕颜便已抬手抹去泪水,留一句:“我决定后会再来寻你的。”便匆匆离去。
待到了走廊上,手终掩不及泪水的汹涌,她的心中不断地翻腾着,原来跃龙堂堂主便是父亲,怨不得跃龙堂会如此听命于三王爷。思及儿时与父亲的过往,虽他十分严厉,但身为一个父亲,也算是尽职尽责,却没想到,急功近利的父亲会择这样一条邪道,只为得三王爷的赏识与重用。原本只以为三王爷待父亲,就像是兄弟一般的情分,却未料,在尔虞我诈的官场,终难得真正的义字。父亲啊父亲您当真是糊涂了吗?夕颜步履维艰地走到台阶处,刚要伸出脚去,却忽觉身子轻软,头痛难耐,朝后沉沉倒去。
本以为会重重摔在地上,却腰间一紧,脚上也没了着地的点,整个人被横抱了起来,觉着不似方才那样剧烈的疼痛,夕颜缓缓睁开眼来,竟是一双有些褐色的眼眸,正深望着她,眨眼间,才清醒过来,那人正是哈川合,于是拼力挣扎着要回到地上。
哈川合无奈,只得轻轻让她站起,说道:“‘断红妆’的毒并不比‘乌兰噬心散’轻多少,你当真只愿意换得你丈夫的生命?”
“这还有假。”夕颜淡淡说着,发白的唇,也慢慢呈现出血色来,她从怀中取出叶慕给的小葫芦,倒一粒药丸出来,毅然放入口中咽了下去。”
哈川合问道:“你吃的这是什么?”
夕颜只笑不语,往台阶下走去。
哈川合不忍见她如此,下定心来,开口道:“若你愿意,我可以将所有的蓝蝶草赠予你,不管怎样,我只希望你能早些好。”
“不必了,虽为赠,但许多东西,都必然得还,我怕是还不起公子你的。”夕颜并没有回过头来,只依旧朝楼下走去。她心中些许明白了哈川合对她次次关切的原因,既然如此,她便是更不能平白拿他的东西,怕是将来再牵扯出什么来。枫山中的蓝蝶草已经被他尽数采摘,但叶慕那里还储藏着一个月的药量,虽还少了一个月的,但也只能如此先行调养支撑着了。
哈川合并没有再说什么,只平静地望着她离去,无尽惆怅萦绕,他清醒过来,发现自己适才说了平日里绝不可能说出的话,做了平日里绝不可能做出的退让,也正是这一醒然,他才发现自己,一望见那明澈的眼眸,便不能自拔。
“少爷”一个小心翼翼的声音从身后响起:“您当真是要把所有的蓝蝶草都给这个女人?”
哈川合回想起刚刚夕颜坚定的拒绝,失落之感油然而生,他隐去眼中的落寞,忽而变得冷肃起来,厉声道:“派人将所有的蓝蝶草都研磨制成药丸,运送回哈府好生收着。”
那个随从应声离去。
哈川合回到房中,立于窗前,遥望着她的轿子渐渐走远,起落而决然,心念:“乔夕颜若想将断红妆治得彻底,我要你只能来乌兰国求解药才行。”
虽已经安静的坐在了轿中,但夕颜的心里已然因忽而得知父亲真实身份而无法平静下来,她无法想象平日里那个深受她尊敬的父亲,在跃龙堂这个第一杀手组织中,是怎样的残忍临下,无法想象温和善感的母亲,在知道了这一切后会是怎样的心伤。这突来的所有,都让她无法接受,欲哭无泪。
“大少女乃女乃到了。”萧雷的声音打断了她的无尽惆怅。
夕颜深吸一口气,轻咬了咬唇,这才走出轿子,踏到轿外,已经是面上带着微微的笑容。她轻声嘱咐道:“萧雷今日之事……”
“大少女乃女乃放心好了,我们绝不会对他人提起。”萧雷会意地接话道。
夕颜点点头,待他们离去后,才踏入倚墨院里去。
“嫂嫂你去了哪儿?这都晌午了,又叫我等了好久。”夕颜刚要抬脚踏上台阶,子岚便已经欢呼着奔到她的跟前。
夕颜笑道:“还不好生去收拾你的东西,来我这里做什么?”
“嫂嫂你这几日都忙着自己的事情,我想寻个人说说话儿都没有。”子岚嘟囔起嘴来。
“想说话儿,去到枫山里陪你说个够。你今儿中午留在我们院子用午膳吧免得又说我丢弃了你。”夕颜携着她的手往卧房中走。
子岚则诡秘地将脸凑到她肩上,扬声笑道:“怎这样心虚,我只假意埋怨了几句,你便妥协着想搪塞我,说今儿去了哪儿?”
夕颜无奈道:“我的小姑女乃女乃当真是怕了你了。今儿还不是给你母亲忙活去了嘛瞧‘梧桐绣语’的绣品,我专程去挑了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