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将紧紧绑着葫芦的一头递到花蝶手中,随即牵起另一头便往悬崖处走去。
“大少女乃女乃您这是做什么?”花蝶见她离那崖边愈来愈近,忍不住惊叫出来。
夕颜忙回头说道:“小声些。”随即目光朝那栋隐在山腰处的宅子望去,这儿虽离那里十分远,但她们所站的湖边几处平坦落脚处,两面皆是耸立着山的,如此地方,声音稍大些,便能荡到很远去。她不是怕风华山庄中的人知道,而是不想让那掩藏在宅子中监视着山庄中一举一动的人看见并发现她们两人的动向,方才骑着俊铃前来时,也是专挑有两旁树木遮挡的地方行的,而她要以最快的速度将这绳子固定好并顺流悬垂下去,这样有高大的崖壁遮挡,那些人除非是从瀑布正面去瞧,否则很难发现这系着红色丝带与葫芦的绳索。
花蝶听到她的命令,忙朝四周望了望,虽不知道这其中的原委,却能清晰地感受到周身的紧张气氛,于是紧紧攥着手中的葫芦,怯生生问道:“大少女乃女乃您到底要怎么去寻那人,这悬崖边儿上极其的危险,您还是不要靠得太近才好。”
夕颜回头望了望那陡峭的崖壁以及湖水飞流直下的壮阔,若是不在崖顶将绳子固定牢实,恐怕这葫芦在姜郎中看到之前就已经被激涌的湍流给冲到了山脚下去。因担心花蝶看到她做那危险的行为再次尖叫出来,忙出声支开道:“你去将俊铃牵得远些,这里动静太大,我怕会被人发现。”
花蝶只得牵着俊铃往来时的路上走去,好找个地方将它拴起来,却始终放心不下,频频回头去望,见夕颜只立在原地不动,才有些放心得离开。
直到看不见她的身影,夕颜才再次往崖边挪步,适才她看见了一颗冲破岩石生长出来的柏树,虽十分地矮,却枝干粗壮,能在岩缝中生长地如此旺盛,那定是十分结实的了。于是她便小心翼翼地往那颗柏树靠近,刚欲将握在手中的绳子朝它的粗枝上栓去,便感到一阵崖底自下而上翻涌上来夹杂着点点水珠的凉风,她微微朝悬崖下瞥去了目光,虽里面的格局被崖壁上横生出来的繁密斜枝挡去了视线,却是能将这瀑布垂下之景看得真切的,从高处俯瞰,悬挂在崖边上的瀑布低端,是一汪深潭,水流跌落其中,四溅的水花,如同半开的白莲。
因夕颜本身是十分恐高的,故忽而见着这样的景象不免心头开始抽搐,总有一种时刻会跌落下去的惊怕。担心胡思乱想会影响到最关键的这一步,她极力控制着自己不去往一旁瞧,只死死盯着那棵柏树,一点点靠近。这柏树是生长在峭壁之上,所以需要借着轻功攀住岩石来用绳子捆束。
毫不犹豫,夕颜轻轻落在了那枝干遒劲的柏树一侧,一只手紧紧握住一处突兀出来的黑褐色岩石上,脚只落在身子下边的枝叶上,因不知道那树枝生得是否根深蒂固,所以不敢过于用力踩踏。她取下缠绕在腰间的绳索,开始小心翼翼地捆绑起来。
“这俊铃还真是乖巧,将它牵到哪里,它便乖乖在那儿待着。”花蝶的声音渐渐近了。
夕颜心头一紧,手上也加快了速度,可由于是一只手去缠绕,难免会费力许多。
“大少女乃女乃。”花蝶的声音越来越近,似乎没有在这山涧悬崖仅有的空余处看到自己的主子,于是便开口去寻。
而夕颜这边,还剩最后一道结需要拉紧,在她急匆匆用力时,崖顶上已经传来了又惊又怕的大声呼喊:“大……大少女乃女乃”
这声音就在自己头顶响亮荡漾开来,许是花蝶发现这绳子另一头的那个葫芦还在崖边而却寻不到她的踪影而开始慌了起来。
花蝶颤颤巍巍的喊叫声就在近前,她定是寻着那绳子去找,却发现绳子往悬崖下绵延着,又不敢太靠近,所以才没有看见正急切将绳索往崖壁上那棵柏树上捆绑的夕颜。
“花蝶。”夕颜脚上用力,纵身跃向崖顶去,一落地便轻声呼唤那个惊慌失措的丫头。
花蝶朦胧着泪眼,瘫软在崖边,吓得竟连一个字都说不出来了,又忽而听到有人唤她,觉着这声音极其的熟悉,忙抬眼去望,见是夕颜,站都不站起来,便爬到她的跟前,声音抖得厉害:“大少女乃女乃您……您去哪里了?可吓死我了。”
“傻丫头”夕颜忙朝四周望望,她刚刚那几声大喊,着实是响亮的很,怕引来那栋宅子里人的注意,忙压低了声音道:“快小些声,我之所以不告诉你,就是怕你受不了这担忧惊吓。”
花蝶听到她的话,忙强力抑制住自己,只注视着她不停的哽咽。
“好了好了。今儿可算是把你给吓着了。”夕颜执着她的手安慰道:“我们这就回去。”说着,便将地上的那用红丝巾缠绕的葫芦,用力朝直垂向下的水流中扔去。
刚刚将手中之物扔出,下一刻便听到树林中沙沙作响,虽没有沉重的脚步声靠近,但那衣袂与小路两旁叶子摩擦的声音却是愈来愈响,像是直冲他们而来。
“什么人?”感觉到这动静是针对她们二人,夕颜也警惕起来。
一个浅浅的湖蓝色身影骤然闪出重重遮挡视线的树林,停在与两人相隔不远处迎面而立,虽神色淡定,却依旧掩饰不住适才匆匆赶来的焦急姿态。
“那宅子里住着的,果然是你。”夕颜往前走了一步,既是迎合这不速之客,又是想将受到这声响惊吓的花蝶挡在身后。
哈川合见她无碍,豪放朗笑道:“我以为你出了什么事情?还在担心那笔交易会不会因你的变故而中止,好在你还活生生地站在我眼前,用一如既往的语气同我说话,这才叫我放心许多。”
“你跟踪我。”夕颜自然是没有发现他这样细微的神情变化,一开口,便是满心的愤懑难以抑制。
哈川合的目光掠过她往花蝶瞥去:“我来这枫山中自然是赏景为主,赏人次之。”
夕颜在“梧桐绣语”和哈川合起了争执时,花蝶是在一旁的,而且也是亲眼见着了他随从队伍的众多的,如今忽然在这枫山之中相遇,着实令她吃惊不下,见他忽然看向自己,忙低下头去。
“要怪就怪她穿得这身衣裳如此鲜艳,惹得我一瞧见,就不再移开眼睛了。”哈川合嬉笑一声,下一刻却顿时沉下脸去,字字清晰道:“只是有一点我不太明白,大少女乃女乃您为何在如此阴霾的清晨,来到这玉泉瀑布的悬崖边儿上。”随即一面抬步往悬崖处走去一面说道:“赏风景吗?”不跳字。
只要是胆大些敢挨着悬崖边儿往下看的,便会瞧见她拴在柏树上的绳子,以及绳子另一头的葫芦,想到这里,夕颜忙向左一步挡住他的去路,说道:“只是想感受一下,人若时常呆在这悬崖上,是否会觉得害怕。”语罢,便抬目盯着眼前之人,不允他向前一步。
哈川合自然是听出她话中之意,便笑望着她,半响才开口道:“那我就与大少女乃女乃一起看看去。”说着,便缓缓往前走,而夕颜因他突然的迎面贴近而不得不朝后退去。
“大少女乃女乃危险”花蝶见自家主子一点点朝悬崖边靠近,失声呼唤起来。
哈川合因她这声音突然停下脚步,只目光一直注视着近在咫尺的女子,说道:“如此,大少女乃女乃可感受到了害怕?您若不早下决定,恐怕总有一日会如同此刻般进退不得。”
“花蝶你先骑着俊铃回去。”夕颜侧过脸来吩咐道。
“可……”此情此景,花蝶怎放心留下她独自离去。
夕颜的语气中由不得半点商量:“我的命令都不听了吗?”不跳字。
花蝶见主子厉声肃目的样子,这才连连往来时的路上走去,口中不停说着:“好,我这就回去。”她是想回去寻雷厉风行来相助。
夕颜看出她的想法,在她临行前不忘嘱咐一声:“回去后,要对适才以及现在这里的事情闭口不提,听到没有?”
花蝶诧异地望着她,又望向那个哈川合,他的眼中并没有十分的敌意,反倒多是与他健硕身子不同的柔情,料想他不会太为难主子。如今,既然主子已经吩咐,她便只能默默地离去了。
“乌兰国推迟出征时间,是你的命令?”夕颜望见花蝶的身影渐渐远去,这才出声问他。
哈川合往一旁移出些,并不再与她面面对峙,声音也不似方才强硬:“是建议,并不是命令,军中能够发号施令的,只有哈将军。”
“哈将军?”夕颜轻笑道:“你都不叫他爷爷吗?”不跳字。
哈川合笑道:“若是在家中自然会那样叫,只是军中有军中的规矩,这是出于一种尊敬以及作为他的下属该有的礼数。”
听到这话,夕颜怔怔地望着他,不禁心中感慨,乌兰国虽国土远不及北苑国广袤,粮食士兵也不如北苑国充足,但他们有着一种北苑国所没有的精神,那便是团结,以及对国家的忠诚,这是一种士气,正是这种不畏艰险不肯服输的执拗,才使得如此一个小小的乌兰国,成为令北苑国愁眉不展的心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