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猜的没错。事已至此,你去隐居在玉泉瀑布中的姜某人问个明白吧,他曾插手这本属于你们三人的周折,也已然参悟,只是一直不敢妄断,怕遭到天谴罢了。”那女人的声音渐渐变得飘渺了。
“姜郎中?”夕颜呢喃成声起来,他曾经对所知晓的事情只字不提,如今会告诉他整个事情的来龙去脉吗?
“不要在前方无路的时候责问为什么?人就是这样,一切皆由欲生,乌兰国哈日望如此,北苑国的皇亲也是如此,若他们无欲无求,天下百姓以及萧家又怎会渐渐沦为两者战争的牺牲品。牡丹你的职责不止在重振萧家,还有挽救天下苍生,而这世上能做到此事的,也只有你了。对于你自身的爱恨纠葛,仍由你自己来选择,切记,在一起变只有一世的生命,再不可转世,而若没有在一起,阳寿一尽,便可重回仙位,相信那时的你,既然没再择圃仙携手,归于原位后定会情愿与菩提联结的。”她的声音越来越远,直到最后一字落入耳中,周身变又骤然回复了平静。
乔夕颜听了这些,竟渐渐冷静了下来,她反复揣摩着那女人的话语,选择?挽救天下苍生?命该如此,怎由她去选择?而如今失去最亲近之人的她,又有何德何能拯救苍生?
而竭力按住她双手的尹昭轩,见依旧冷汗直渗的夕颜忽而平复了下来,紧握的拳头也随之渐渐松开,叶慕见她终能宁息下来,连忙从药箱中取出纱布和药酒,而哈川合也慢慢放开摁住她脚腕的手,小心翼翼地将被她指尖刺破的手掌打开,由叶慕用药酒擦拭。
此时仍沉浸在梦魇中的夕颜,忽觉手心一阵疼痛,低头去望,才发现自己的双手已然被鲜血布满,凉风拂过,刺骨之感顿时揪起那颗刚刚沉下去的心。
“别叫她再碰到那伤口了。”叶慕见她又要握住手,忙开口道。
哈川合也是轻柔地将那手展开着,生怕已经血迹淋淋的手心被她自己再次伤害。
而乔夕颜因方才的那股刺痛,这才渐渐从梦境中醒来,竭力拉开眼来,瞧见的,是尹昭轩一副焦急憔悴的面孔。
“醒了”昭轩望着她缓缓睁眼,惊然一声,却在下一刻看到她布满血丝的双目而骤然心疼,连适才反复呼唤了她千万遍的话语都变得哽咽了许多:“颜儿”
夕颜因疲惫而本想重新闭上的双眼,因了这穿透肝肠的一声顿时瞠然,她竟眼睁睁将昭轩看成了子逸,骤而声泪俱下:“你没有死……继而要伸手握着他厚实的手掌,哽咽道:“我就知道,那只是一个梦。梦醒来,你定会安然在我身旁,这样一如既往的温柔目光。”只一抬手,才发现,此时的它们,正被两人悉心地用纱布包裹。
“这……”她终看清那两人的面庞,又回望向床边之人,那清秀的面庞不再,取而代之的,是自己再熟悉不过的侧脸,夕颜霎时明白了,那不是梦,凝噎之声却慢慢变得平静了,只默默流着泪水,仍纤细的双手,被纱布一点点裹紧,
“大少女乃女乃你不能再哭了。”叶慕缓缓站起身来,锁眉朝床榻上的闭目垂泪的女子说道:“太伤身子了。”
屋子里顿时陷入了沉静,良久,夕颜才抬眼朝几人望去,声音颤抖道:“这就是命吗?明明你们都那样近,却只在子逸将去之时才匆匆赶来,否则,子逸他也不会是这般尸骨无存。”
“对不起。”这满是悔恨的声音,是垂首懊恼的哈川合所出,他愧疚不已道:“要不是我将你们两人留在素园之中……萧大少爷也不会……”
“并不怨你,这都是命。”夕颜止住他的话,斜望向一旁,泪水依然难以抑制:“所有的错皆是由我而生。”
“既然是命,那便谁都怨不得,你如今这样颓丧自己,子逸兄必然也是难以瞑目的,当下你只好生静养,不要再糟践自己了,要知道,若子逸兄知道你活了下来,他定会觉得自己的牺牲是值得的。”叶慕锁眉肃穆说着。
“是吗?”。夕颜轻轻勾起唇来,只一瞬的笑意闪现,却又忽而沉了下去,她定是十分无奈的,若可以选择,她宁愿死去的是自己,也绝不想疼惜她的子逸收到一点伤害,如今她对那个遗世男子,只剩下愧疚了,本以为此生即使同他产生不了爱情,只时时刻刻同他一起,也可以弥补他为她所做的一切,两人余下的路那样长,足够的,却不曾料想会是置身如今这般场景,叫他孤单来到这世上,痴等十年得以夫妻之名,依旧独自一人离去,未留下一丝一毫的身影。除非是断了她的回忆,否则夕颜的泪水只已触及过去便会长流不止,满满的苦涩。
“我们都出去吧”尹昭轩要较旁的人了解夕颜些,他知道她喜欢清静,尤其在深陷这样的苦痛的时候。
哈川合同叶慕会意,临行叮嘱她不要拆那手上的纱布,以及待一会儿会送些清粥过来等等话语,便一前一后地随着昭轩朝门外走去。
“叶慕”夕颜突然开口,直直呼唤走在最后的那人:“我有事情想要问你。”
叶慕朝其他两人望了望,见他们不约而同轻点了点头,便忙回身朝她走去,与此同时,房门被缓缓关上。
“你识得这玉吗?”。夕颜轻轻将腰间的绛紫水玉朋友手心,递至他的眼前。
再见着玉石,叶慕便觉得除了美丽,它同别的玉佩也并没有多大的差别,他接过那玉石,端详一番,点头肯定道:“识得。这是一块神玉,可以驱除邪气入身。”
“为何识得它?”夕颜哽咽起来,犹记得在自己昏迷的前一瞬,瞧见了他望到这玉时的诧异目光。
叶慕思索一番,应道:“是师傅曾对我讲起过的,这玉石原本是他的,后来赠给旁人,我再问他送给何人时,他便只笑不语了。”
“姜郎中?他何时与萧家人有过关联?”夕颜惊诧为何事事都与那个神秘的修仙之人月兑不开关系,想到方才梦中之人说一切皆可去寻那玉泉瀑布中的姜某人问个清楚。
“这玉本是大少爷的吧?我记得他平日不常佩戴什么,偶尔所见的,便是这绛紫水玉。”叶慕忆起在萧家的那段把酒作诗的时日,不禁扬起了嘴角。
思绪被他牵引回过去,夕颜想到与萧子逸在牡丹园中的闲适时光,以及两人之间的蜜语甜言,再次肝肠寸断地留下泪来:“是啊他将自己所有的东西都给了我。”只因她是他最珍惜的人。正心事扰心,夕颜忽而思度到叶慕刚刚的一句话,佩戴着这玉石的人可以百邪不侵,而在两人皆遭受那黑暗之气的侵蚀时,携着这玉石的人是子逸,那他也不会飞灰湮灭了,这就是所谓的注定吗?想到这里,本轻轻捧着那绛紫水玉的夕颜,顿时握紧了手,她恨自己毁了子逸平静的一生,可如今这恨又能有何作用呢?逝者已然离去,留下的,除了悲伤,便还是悲伤。
“大少女乃女乃”望着她突然如此,叶慕惊讶地忙去松开她的手,当夕颜被木然地掰开手时,那原本白净的纱布已然渗出血来,而绛紫水玉上,也同时沾染上了她悔恨的血泪。
“何必如此?大少爷已经去了,你向来都是十分释然的人,要面对现实才是。”叶慕轻轻将那纱布层层取下,又从药箱中拿来了干净的纱布为她换上。
“你错了。”夕颜轻轻一笑,呆滞的目光凝望着那水玉不动:“我是这世上最拿得起放不下的人,道理比旁人都要明白得透彻,只一到了自己身上,便难以自拔。”
“即使如此,你也定会释然的。”叶慕垂目为她轻轻包裹着手上的伤口。
听了他这话,夕颜的目光微微一顿,话虽是如此,但认为她能够释然,只因她向来都对很多东西无所谓。其实不然,她真正在乎的东西不多,可一旦是失去了一直在意的,便如同晴天霹雳般叫她的生活阴霾许久。
“寂鹰如今怎样了?”忽而想起他因自己受了苏灵薇一鞭,而那毒龙鞭上向来都是浸过剧毒的,若没有苏灵薇的解药,受鞭之人必死无疑,即使那日见着了苏灵薇丢下解药,但她依旧放心不下,虽然寂鹰为乌兰国的皇子,可毕竟他是她的好友。
叶慕微微笑道:“他很好,你不用担心,裴申验过解药了,是真的,如今他正在寂鹰身旁守着呢,方才裴申来瞧你时,你还挣扎在噩梦中。”
夕颜垂目望向自己受伤的双手,苦涩一笑,呢喃道:“还真是个噩梦,好长好长的噩梦。”
“你好生歇着吧一会儿我再给你送清粥和汤药,你饮些粥再服药,免得伤到了胃。”叶慕不忍见她暗自神伤的木讷样子,便轻轻将那绛紫水玉放到了她的枕头下,起身朝门外走去,伴随着房门启开的,还有他一声长长的叹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