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嬷嬷拎了新鲜鱼虾上船,远远地就听见黛玉舱里乱了套,她急走几步奔进船舱。“怎么了?”
“嬷嬷,姑娘的玉佩服不见了。”雪雁带着哭腔已经急红了眼,漂亮的眸子拉起格状的血丝,一潭晶莹闪闪发亮。
“哗啦!”王嬷嬷手一松,活鱼鲜虾顿时在舱内活蹦乱跳。“雪雁,你不是不知道此物的重要性,怎么当的差,把这么重要的东西混搁乱放?”
“嬷嬷。”雪雁十指纠结在一起,懊悔得恨不能打自己几个嘴巴,王嬷嬷的话更让她五内如焚。春纤也吓得失了魂魄,六神地主大也不敢出。
“嬷嬷,别怪雪雁,今儿一早还在我腰上系着。”黛玉故做镇静地解围说道,“不过一块玉佩罢了,也不是什么稀罕物,算了吧!”黛玉理理衣裙坐回太师椅,拿起昨日没读完的诗集,却满脑子都是那抹清浅的绿色。
“姑娘,你不知道那玉佩服是……”王嬷嬷急得直跺脚,她刚想说什么,忽觉舱顶一颤,她立即警觉起来,“春纤,保护姑娘。”
春纤回神,急忙将黛玉护在身后,抬头眯起眼睛向舱底瞧看,十根葱白手指握成了拳头,时刻准备应战。
“阿弥陀佛。”舱底传来沉稳有力的佛号声,那声音如山谷清泉,汩汩流进黛玉心中,方才还闷得透不过气来的胸腔忽然透了一丝光亮。
“来者何人?”春纤郎声地向上喊道,双脚与肩齐脚尖在地上画着圆圈。
“施主可是丢了东西?小僧奉师命送还此物。恕小僧无礼惊了施主。”话音一落,小和尚轻飘飘落在船头,落地月毛落在江心,没有丝亳的涟漪,他低着头揖手问讯。
“是你。”春纤喜出望外,方才就是这小和尚教训欺男霸女的肥胖少年。春纤对他的武功可是佩服的五体投地。
“施主,此物可是你的?”小和尚目波澄澈,自怀里掏出那块翠**滴的玉佩。
“太好了。”雪雁精神一震,走到小和尚面前取了玉佩捂在胸口上,“谢天谢地,姑娘你看。”
黛玉悬着的心重新落回胸膛,只是纳闷,这东西明明戴在自己腰间怎会落在一位方外人手里?“多谢师傅送还此物。”黛玉曲膝致礼。
黛玉珠玉般的声音,好似玉珠一颗一颗敲落玉石上,让人精神为之一震。小和尚乍着胆子瞧向黛玉,只这一眼小和尚心头便泛起异样的涟漪,胸腔里的悸动让他有种强烈的不安。这种不安不是畏惧和恐慌,其间还夹杂着一丝丝莫明甜蜜。
“阿弥陀佛。”小和尚轻诵佛号压抑着情绪。
“敢问师傅何处修行?法号是哪个字,他日时机允许,小女定当上山相谢。”黛玉瞥了一眼小和尚,顿时粉面羞红急忙低下了头。
“不敢,不敢。施主保重,小僧告辞。”小和尚边说边退,退到船头施展水上飘的功夫飞到岸边,三晃两晃出了黛玉的视线。
“好生奇怪的小和尚。”雪雁喃喃自语。
黛玉看着小和尚消失的方向出了会神,把玉佩服重新系回腰间。
“雪雁,可得小心些。”王嬷嬷嘱咐了几句,领着小丫头们给黛玉备饭。
黛玉随手抽了本诗集,百无聊赖地翻了几而,满脑子是那小和尚的身影,一颗心无论如何也集中不了。
“雪雁,你去瞧瞧琏二哥的大夫请了来没有?”黛玉合上书,心里想着还是早些启程上路,离开此地为妙。
“姑娘,你略歇歇我去瞧瞧。”雪雁临行给黛玉披了件衣裳,“江上风寒,小心着些。”
“啰嗦。”黛玉笑着系紧的衣服,手里握着腰间的玉佩出神。
贾琏头昏脑涨,瑟瑟发抖。喝了姜汤也没发出汗来。
“二爷,您撑着此,已派人请郎中去了。”小厮给贾琏换了头上冰枕,又加了双厚被子。
郎中到了贾琏舱内,开了几剂散风寒的药,贾琏喝了两天也不见效果。雪雁每天奉命探视,将贾琏症状回报给黛玉,最后还是黛玉修方,瞒住贾琏命人抓了药。
贾琏正在舱里骂郎中,“光知道要银子,这苦汤子喝了几天也不见效。”
“二爷,这是新开的方子,您好歹用些。”小厮将黛玉所开的药侍候贾琏用了,一剂药下去,贾琏就觉周身轻快,晚间发了汗,到第二日便复旧初。
贾琏一行人抛锚起航,天气回暖,江上风光渐好,路上再无风波,一行人直奔京城而去。
再说金陵薛府。
薛家太太合中身材,微微发福。眼瞧着儿子被打得鼻青脸肿被抬了回来,她发狠地把随行小厮打了个半死,请来郎中给儿子治伤,她坐在床边垂泪。
“蟠儿,你就听娘一句劝,别再出去惹事了,如今比不得往日,你爹爹伸腿去了,谁能给咱们娘儿们撑腰。”薛太太想起丈夫悲从中来,那泪淌得更凶了。
“太太,不好了。”薛太太正掰着嘴教训儿子,门外跌跌撞撞跑进来个丫头。
“又怎么了?”薛太太用袖口抹掉眼泪。
“姑娘,姑娘不好了。”小丫头跑得满头是汗。
“啊?钗儿,我的钗儿怎么了?”薛太太撇下儿子,急忙往家中牡丹亭而去。
丫头们扶着薛太太来到牡丹亭雪洞一般的闺房,只见方才在沙滩上那红衣少女双眼紧闭,牙关紧咬躺在床上,两腮赤红烧得火碳似的。
“钗儿。”薛太太提着裙子便仆到了床上,原来此女正是金陵薛家的小姐,闺名宝钗。“儿啊,你这是怎么了?莺儿你说。”薛太太拍着床沿儿,厉声问随行丫头。
“回太太的话,姑娘回府的路上遇到个奇怪的姑娘,她跳上咱们马车打了姑娘,夺了姑娘手里的玉佩,姑娘就这样。”莺儿语夫伦次慌慌张张。
“谁,到底是谁竟敢打我的钗儿。”薛太太歇思底里扯开嗓子大喊大叫。
莺儿跪在地上支吾了半天说不出个所以然。
“妈妈救我。”床上的宝钗发出模糊不清的呓语,原本艳丽的五官因痛苦扭曲在一起。
“钗儿莫怕,莺儿你是死人吗?还不打发人去请郎中。”
“是。”莺儿爬起来奔向门外命人去找医生。
薛家太太守着卧在床上的一双儿女泪如雨飞。
儿子的伤都是些皮外伤,养了不到半个月,薛蟠伤口全愈,薛太太打着骂着,他才带着小厮们四处给妹妹寻医问药。
某日,来了位海外的和尚,给了薛家一个偏方,方子琐碎之极,最少要等了一年才可配完,此药名字倒是别致--“冷香丸”的药。
“大师,小女眼瞧着不行了,如何熬得了一年?”薛太太看着方子可急了。
“施主不必着急,老纳这里尚有几丸,可解令媛一时之痛。”
“多谢大师。”薛太太喜出望外。
宝钗服了冷香丸,不两日便复旧如初,经此一病更是出落的艳若桃李。
薛太太无力支撑金陵产业,想起姐姐每每相约,便趁机变卖了金陵产业,带着一双儿女进京投亲。岂料进京路上,薛蟋因一婢女打死一命,最后托赖贾府花了事。
薛家太太认识到,这个世道光有钱是行不通的,要想人前显贵还得攀个高枝,她打定主意无论如何要借助女儿如花美貌改换薛家门庭。
“当!”寒山寺的钟声伴随着僧人们的梵音响了近千年。
“此次云游归来,徒儿的心可有了变化?”老和尚问自己的徒弟。
小和尚心虚地摇了摇头,双手合十跪在地上,“请师傅给徒儿受戒吧!我已打定主意身许佛门,普渡众生。”
“阿弥陀佛,徒儿,普渡众生的路有千万条。佛门却不是你要走的路。”老和尚闭上眼睛再一次拒绝了徒弟的提议。
“师傅,我……”小和尚委屈地咬了咬唇。
“徒弟,日后你济世苍生,功德无量,还是练功去吧!”
“是。”小和尚心事重重离了师傅禅房,月兑了僧衣跳下刺骨的江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