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影小心翼翼踩着房顶瓦砾,谨慎地不发出任何声响。起初他双手抱膝坐屋顶发呆,月光下王府静寂着,他鸟瞰眼前的王府,捕捉着既熟悉又陌生的感觉。他审视周围确定无人跟踪,双臂一挥脚踩棉花似的落在院中。他试探着推了推太妃的门,门“吱”的一声开了个缝儿。
外间守夜大床上的婆子翻了翻身,朝内睡去。黑影回身带门,来到守夜婆子们身边,伸出食指点了婆子们睡XUE,婆子头一歪呼声震天。
黑影借着月光模索着来到老太妃卧室。
兰园与菊园仅有树墙相隔,树木抽枝吐绿,女敕叶随风摇摆。皎洁的月光拉长一道传岸的身影,投射在兰园石子漫成的小院中。
出了姑苏,来到京城,春纤恨不能睡觉都睁着一只眼。听着动静,春纤悄悄换了夜行衣,纵身跳上芙蓉树。待黑影进了太妃卧室,春纤施展轻功羽毛般跃上太妃屋顶。她双脚倒悬在房梁上,轻轻捅破窗纱。
“是他?”春纤心里起疑,这古怪的小和尚要干什么?春纤屏住呼吸听屋内二人的对话。
“你是谁?”不知何时,床上的老太妃已经披衣坐起,月光照在她苍白的脸上,她没有一丝的惊慌,神情自若地盯着擅自闯自者。
黑影摘掉面上黑纱轻手轻脚来到太妃床前,握住太妃双手,寒星似的眸子盯着太妃的眼睛,随口问了句:“你是谁?”
黑影的手握住老太妃手的一瞬间,一股暖流涌向老太妃心底。“我是溶儿的祖母。”老太妃自黑影掌心抽出一只手,轻轻地抚模着黑影刚刮过青色的脑瓜皮儿。
“溶儿?”黑影咀嚼着老太妃的话,忽然想起什么似的,“您瞧。”他伸出手臂,将腕上三寸那深深的印迹递到老太妃眼前。
“啊?”老太妃一见那印迹,尘封的记忆潮水般袭上心头。“溶,溶儿,你是我的溶儿。”
“我,我是溶儿?”黑影指着自己的鼻子,在脑海中极力搜索着“溶儿”这个名字,他摇了摇头,“不,小僧忘尘。阿弥陀佛。”
“水溶。”春纤大吃一惊,勾着房梁的脚稍一用力,一块陈年旧瓦坠落在地上碎成了几片。
忘尘警觉地向外瞧看,急忙抽出手臂向后一跃,“我,我怎么了?”他将臂上印痕一抹,不忘伸手点了老太妃睡XUE。
“溶,溶儿别走。”老太妃说着合上沉重的眼皮儿睡了过去,嘴角带着轻轻上扬的笑意。
春纤一瞧事不好,急忙开溜。纵身跳下屋顶飞过树墙,落在兰园院内。“哼!我这轻功还不错。”春纤拍了拍手得意地笑了,刚想转身回房岂料才一转身,她整个人已被罩在巨大的黑影之中。
“啊?你,你怎么这么快,吓,吓死我了。”春纤拍拍胸口语无伦次盯着站在自己眼前的忘尘。
“施主为何跟踪我?”忘尘一脸的不悦和懊悔,悔的自己功夫没练到家,竟然没发现有人跟着自己。
“谁,谁跟踪你了,我睡不着出来溜达溜达。”春纤狡辩着。
忘尘咬了咬牙,腮边的咬肌纹理清晰可见。“好,小僧不妨碍施主溜达。”他打了个问讯转身要走。
“走?”春纤淘气,伸手搭上忘尘的肩膀,脚下一扫便去勾小和尚腿。
忘尘冷笑,使了招儿神形无影,眨眼间已消失在春纤眼前。
“咦?人呢?”春纤郁闷之极,原地转了几圈,那小和尚已经踪迹皆无。
春纤回房,自裙下撕了一条两寸宽的白色绸缎,挥毫写了几个字,卷成一卷放入竹筒,而后捏着鼻子学起鸟叫。片刻之后,一只蓝色鸟儿落在春纤肩上,春纤将小竹筒绑在鸟儿脚上。“去吧!”
鸟儿悄无声息振翅而去。
“阿弥陀佛。”了缘大师仰望着蓝鸟消失在自己的视线里。
“师傅,我爹娘是谁?”忘尘一脸的困惑。
“徒儿,这不重要,重要的是你要知道你自己是谁。”
“我?我是忘尘。”
了缘大师摇头,“徒儿,不必强求,老天自有安排,跟随你的心行事。”
“是。”忘尘心事忡忡回房歇息。
次日黎明,水涵一如往常在院子里挥刀舞剑。
“涵儿,了缘大师是当今奇人,你若得他指点一招半式,够你受用无穷。”李婵儿怜爱地看着儿子,几年来她一心扑在儿子身上,给他请最好的文武师傅,为得就是有一天他能带给自己更大的荣华富贵。
“母妃说得有理。”水涵本就是好武之人,王府几个师傅已教他不得。母妃一提醒,他的心更活泛了。他提了把长剑往影月轩而来,可瞧忘尘正赤着身子打拳,那拳法出神入化,水涵看呆了,连连叫好,“好!妙极。”
“施主见笑。”忘尘收招儿披了僧衣,打坐在院中青石板上调整气息。
“小师傅,你这拳法好惊妙。”水涵羡慕地赞道。
“过奖。”
“小师傅,水涵不才却也爱武成痴,可否赐教一二。”水涵抱拳道。
“阿弥陀佛,出家人习武原是健身强体,怎可与人争强好胜。”忘尘闭着眼睛吐故纳新没理会水涵的要求。
水涵吃了一鳖,心里便不大通快。“吃我一剑。”他做转身要走之势,却突然回身一剑劈向忘尘。
“阿弥陀佛。”忘尘保持着坐姿自石凳上弹走。
“啊!”水涵见此招式更是大吃一惊,既佩服又羡慕。“当!”宝剑撒手,“小师傅,水涵鲁莽请勿见怪。”他抱拳致意。
忘尘披了僧衣并没留步,回转影月轩。
水涵暗下决心,无论如何要拜到了缘大师门下。
黛玉认床,天刚放亮就醒了。
“姑娘,怎么不多睡会?”紫鹃移灯放在黛玉床头的绣墩上。
“傻丫头,黑眼圈都出来了,倒让我多睡会。”黛玉双臂上伸拉长身体深深吸了口气。
紫鹃双手捂脸,“我,我睡得挺好的。姑娘,那,那个荷包……”
“春纤这丫头是不是还懒床呢,看让王府的人笑话。”黛玉故意岔开话题。
紫鹃不笨,自然听得出黛玉话中之意,她侍候黛玉穿戴整齐,看时辰尚早便说道,“姑娘你略坐会儿,我去招呼春纤。”
“嗯!”
紫鹃转身而去,黛玉坐在桌前手托香腮想着心事,不多时忽听门响,“这么快就回来了。”她还以为是紫鹃去而复返。
一道阴影将黛玉罩在其中,黛玉眼前一黑震惊不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