怪不得玉儿前脚一进京,薛家便也随后进京。原来宝玉她娘存着这样的心思,她王家豁出脸贪图薛家富贵,把女儿嫁给了不入了的商贾之家。贾府再不济也是侯门绣户,爷们继娶还得挑三捡四,想让宝玉明媒正娶八抬大轿娶薛家的女儿?那可是错打了算盘。
“薛太太命好,竟养了这么个水灵灵的姑娘。宝丫头十几了?”
“十五了。”薛姨姐笑道。
贾母点了点头,“订亲了没有?”
宝钗一听此话急忙低了头。
“我只这么一个女儿,嫁到谁家也舍不得。正寻思和哪家老亲旧友攀个亲呢!”薛姨妈试探着说道。
“这么好的姑娘,须找个好人家。凤丫头让琏儿留意着,往来商贾之家,谁家有适龄的公子,给我提相醒,我给宝丫头做个媒。”贾母做思考盘算之态。
“老太太,暂时收起您的热心肠,先请姨妈里边坐吧。”凤姐何等聪明,只一会便瞧出这里边的门道。偷眼一瞧王夫人,果然那脸都要气绿了。她急忙打圆场。
“姨太太别笑话,人老了嘴碎。宝玉娘,你们姐妹多年不见,很该亲香些日子,派人把梨香苑好生拾掇着,留薛家娘儿们多住些日子。姨太太莫闲简陋才是。”贾母也是老江湖,方才一番说词说给王夫人听,让她心中有数。看在元春面上,也得给她些脸。
“是。”王夫人强压下一肚子怒气。不管贾母真心还是假意,有了老太太的话,薛家母女便可名正言顺地住下,什么时候走,那可不是老太太说了算。
“老太太,那我们就给您添麻烦了。”薛姨妈起身言谢,“此来仓促,也没准备什么象样的东西,老太太不要见笑才是。”薛姨妈命人将送给贾母众人的礼纷纷呈上。
贾母本就出身富贵,嫁到贾府当家几十年,那可是有见识的主。薛姨妈谦称礼薄了,可老太太心里有数。就这黑灵芝,怕是全天下也寻不着几颗。再瞧给凤姐等人的首饰、缎子无一不是精品。
看来薛家远比自己想像的还要富庶,再瞧薛家那丫头,生得珠圆玉润,一看就像好生养的样。女人生孩子是一脚阴一脚阳,身体底子不好那可是要命的事。赦儿和珍儿的媳妇都是难产而死,撇下两个没娘的孩子不说,继娶媳妇那家世可是差远了。
宝丫头若是能给宝玉做个二房,也是不错的选择。玉儿为妻,宝丫头为妾。宝玉是要势得势,要钱得钱。贾母又有了新的想法。
宝钗将所备礼品分发给在座众人,大家无不惊叹。
“穷居闹市无人问,富在深山有远亲。”贾府众人看在薛家礼物上都对宝钗母女另眼相待。
宝钗托起一方罕见的猴王砚送给宝玉,“宝兄弟,‘齐家、治国、平天下’,拜西席、读四书,此砚定能助宝兄弟一臂之力,皇榜提名指日可待。”
宝钗的这忠话,听在宝玉耳里却极为刺耳,如此清秀的女儿张嘴就是仕途经济好没意思。他愣愣地看着这方猴王砚,迟迟不肯伸手相接。
当着许多人的面,宝钗尴尬地僵持送砚的动作。
“宝二爷。”袭人在宝玉身后悄悄捅捅宝玉。
宝玉成心给宝钗难堪,他无视宝钗尴尬的满脸通红,更无视袭人的提醒。移了眼神看向别处。
“宝玉。”王夫人一见宝钗脸上挂不住,语调严厉调高声音叫宝玉。
宝玉这才细观猴王砚,只见它集名贵的鱼脑冻、胭脂、火挎等自然纹色于一身。以砚堂中的鱼脑冻天然猴形为主题,在砚上端浅刻桃树、山峦相衬,一幅“猕猴攀桃图”跃然砚上。他想像着黛玉兰花指捏着了狼毫在这砚上游走,不觉呀然失笑。
“袭人,替宝玉收着。”王夫人见儿子走了真魂,只得命袭人替宝钗解围。
“是,多谢宝姑娘。”袭人接过宝钗手里的砚台。
宝钗酸麻的手臂终于得以舒缓,“宝兄弟若是不喜欢,留着送人就好。”
“好,好,就这么办。”宝玉回魂,“袭人,替我好生收着,明儿我要送人。”
宝钗也不以为意,依旧笑盈盈地和迎春姐妹说话。
明艳的太阳滑下中天,瓦蓝的天空如一块透明的蓝水晶。
王夫人瞧了眼屋里的自鸣钟,轻轻皱了皱眉头。而后略歪头,周瑞家的识趣地将耳朵凑了过来。
“让林丫头出来见客。”
周瑞家的迟疑片刻,答应一声,硬着头皮悄悄退了出去。
王夫人心里冷哼,林家自诩名门出身,他家的丫头明知亲戚来访,这早晚还不出来见客,真真是少教。
周瑞家的带着两个小丫头,一路之上暗暗叫苦。太太是和林郡主过不去?还是和我过不去。我一定和林家的那几个丫头八字不合,见她们一次倒霉一次。这会儿巴巴是让我来叫人,去见对林家来说外三路的亲戚,不是明摆着让我吃亏吗?
她在黛玉院门前徘徊良久,左思右想躲不过,这才打起精神前来叫门。
“紫鹃,紫鹃。”她扯着嗓子喊紫鹃,林家的丫头不敢惹,贾府的丫头,她这个管家娘子总使得动吧。
黛玉午睡,刚刚醒转。紫鹃正侍候着洗漱更衣,她听出外边是周瑞家的喊话,头“嗡”地一声,心跳加速,变了形容。
“紫鹃,你慌什么?”黛玉早就想问问紫鹃到底瞒了她什么事。
“没,没什么。”紫鹃咬咬下唇,把到嘴边的话咽了下去。
“那个周瑞家的怎么老是阴魂不散地缠着你?”雪雁沏好茶水,备好糕点也问道。
紫鹃抿紧红唇,眼里泪花闪烁,向窗外瞧了瞧,跪在黛玉脚下。
“姑娘,紫鹃命苦,打小没了娘,跟着赌鬼爹爹过了几年人不人鬼不鬼的日子。他败光了家产没得可卖,就将我头插稻草拉到卖人市场,可巧遇到了贾府管家周大爷,他见我识得几个字,生得也略微干净些,这才把我带进贾府,侍候了老太太。老太太见我可怜,就让周管家把我爹也收到贾府,他平日在二门外做些杂活,我们父女有了活路,也算是苦尽甘来。只是他嗜赌成性,没钱还债便被打得遍体鳞伤,须得我省吃检用替他还债。只怕是,他又惹什么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