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大春在市集里与顾沫凌有说有笑坐了许久的事,在顾沫凌回到顾家村之前,便传遍了整个村,所有人都在猜测他的来意。
顾沫凌回来的时候,脸色不虞,原来自持有些交情的想探消息的人都不由自主的回避,他们惊讶又有些不安的看着她,她到这儿这些日子,一直都是温和的,就是第一次见徐媒婆被说道的时候,她也不过是冷淡一瞥,哪里像今天这样沉着脸,看来,是遇到难办的事了。
人们交头接耳,窃窃私语。
“陈大春想做什么?”一进顾一尘家的院子,路老便率先紧张的发问,他双手拄在拐杖上,身子前倾,睁大眼睛紧紧盯着她,似乎一眨眼便会错过什么重要信息般,除了顾一尘,其他老人几乎与他一般模样,院子外,在路老问出这句话的时候,便变得极安静。
所有人都在等这个答案。
陈大春在顾家村村民的心里,是个恶梦,这许多年来已埋下了根深蒂固的畏惧,自顾沫凌来了之后,他们刚刚看到了希望,也可以说,这个市集虽不是顾家村的,却一样让他们看到了希望,可现在,陈大春又来了,这样光明正大的出现,不再同以往一样只是派些小喽罗出现,他亲自出马了,那么,这是不是代表着有什么更坏的事情发生呢。
顾沫凌微微一笑:“他想包下市集。”
哗人群沸腾。
不可以被他包了我们还有活路吗?那边排队的顾家村的村民们甚至顾不得自己即将轮到看诊,纷纷聚了过来,他们的反应有些激动。
那仍在排队的外村人脸上也显了几分紧张,只是,他们受陈大春的影响并没有顾家村村民那么深,所以,他们只是远远的望着。
“沫凌啊,你不会是应了吧?”庄婶这会儿才紧张的问,她的声音里竟有些许颤抖,其实,她心里相信顾沫凌不会这么糊涂,可是,看到顾沫凌的脸色,她就不由自主的紧张,不仅仅是她,其他人也是一样。
徐翠英有些担心的看着眼前这个未来的小姑,她在家时便听说过这位未来小姑的种种事情,订亲后,两位嫂嫂更是人前人后的显摆她们的亲家小姐如何如何有办事,对于她们说的,徐翠英很排斥,可是,她也忍不住好奇未来小姑是什么样的人,她甚至在想,这么有办事的人会不会很强悍?将来她到了顾家会不会被欺负?可今天一见,她放心了,未来小姑虽然没有给她们帮忙,话也不多,只有微笑和点心招待,可是却让她觉得很安心,所以,此时的徐翠英看着顾沫凌时便多一份忧色。
这时,有个尖锐的声音响了起来:“他出了多少银子?”
……
众人怒气冲冲的“唰”的看向声音来源,却是徐翠英的嫂嫂之一,那个微胖的妇人,被众人这么一瞧,她不由胆怯了缩了缩头,嘟哝一句:“我就是好奇……”
后面的话最终被消灭在顾家村村民的眼刀中,圆脸的妇人悄悄的扯了扯微胖的妇人,缩到了徐翠英身后。
“我怎么会答应呢。”顾沫凌无奈的笑了,这是她的市集好不好?要是条件合适人员合适,承包倒是个不错的法子,她刚刚还在想,是不是可以弄个招标什么的?既能一次性收回银子,自己还不用麻烦,可是,这些只是想想,有陈大春在旁边虎视耽耽,谁敢接这个担子?再说了,方圆百里,除了陈大春,还有谁能接下这个担子,所以,她只是想想便放弃了这个念头,只是没想到,乡亲们的反应会这么激烈,唉,也对啊,他们被陈大春有意无意的欺负了这许多年,如今才有了些盼头,自然会害怕陈大春再来抢走他们的希望了。
呼~
紧张的人群得了她亲口说出的答案,才松了口气,再次议论纷纷起来。
“别忘记了,他与我师父有旧怨。”顾沫凌又补了一句。
对啊,她是那个人的徒弟,要不是那个人,陈大春怎么会针对顾家村呢?
顾家村的村民们滞了一滞,看着顾沫凌的目光中多了些复杂。
“我就知道沫凌不会不管我们的。”庄婶是个极会看脸色的人,此时见村民们的目光有些复杂,便故意笑着赞誉顾沫凌,看着顾沫凌的目光更加柔和,她本就与顾沫凌家走得近,此时再看顾沫凌就更像看着自己女儿一样,心里溢着骄傲,至于她师父什么的,那都是陈芝麻烂谷子的事了,再说了,人家做的也是好事啊,不过是陈大春那小气鬼变着法来欺负的借口罢了。
说的也是,如今那人都不在了。
“哎呀,我刚刚都快轮到了啊。”安心下来之后,有人忽然发现排在自己后面的人都已经看完了诊,不由惊呼起来。
“我也是啊,快排到了。”人们又纷纷的回到院子里,所幸,那个人也不是斤斤计较的人,一阵忙乱之后,队伍又恢复了原来的样子。
“七妹,七妹。”顾行英再次咋咋呼呼的跑了回来,身后还跟着顾行周三兄弟,他跑到院子边时,也不走正门,直接跳过低矮的木栅栏院墙,气喘吁吁的站到顾沫凌面前,“七妹,那个陈大春说什么?说的什么妾?还说什么二百五十两?我听到他说到寻梅,他是想让寻梅到他家做妾吗?”。
这个五哥,老是这么毛毛躁躁的,刚刚好不容易安静些,这会儿又被他搅和了。顾沫凌无奈的看着他,眼睛一扫,果然,这次连那些外乡人也张口结舌的看着这边了。
“五哥,你听谁说的?”
“我亲耳听到的,只是陈家的下人拦在那儿,不让我进去,我在外面听到的。”顾行英急得跳脚,满头大汗,梗得脖子通红。
“你都听到了还问。”顾沫凌笑着摇了摇头。
“七妹,你是我妹妹,寻梅也是我妹妹,我怎么可能看着她落入火坑?”顾行英忽然想起来,陈大春好像没得逞?他的脸一下子红了,也怪他,一时心急,忘记了七妹后来说的话。
“她是你妹妹,就不是我妹妹吗?”。顾沫凌无奈的白了他一眼,站了起来,“我也说了,我顾沫凌的妹妹,便是皇亲贵胄也配为正妻,区区一小地主孙子之妾位,便是寻梅自个儿愿意,我也不会同意的。”
“呼~”顾行英一下子松懈下来,他不好意思的搔搔头,咧嘴一笑,“我好像也听到这句了,可我一急就给忘记了,不过,这什么皇亲贵什么的正妻是什么意思?”
“……”顾沫凌哑然,目光一扫便看到无数双好奇的目光,心里更是无奈,这个五哥怎么什么都这么好奇,当这么多人的面,边上还有个未来五嫂,她怎么跟他解释正妻和小妾的区别?
“皇亲贵胄,就是皇家的亲戚。”一直没有说话的顾一尘开口解释,虽然他的解释不详细,却也直白易懂,“也叫皇亲国戚,都是贵人,这些贵人之家,一般都是三妻四妾或是更多,正妻就是正头夫人,这样的人家,对正妻的要求很高,不是一般人家能配得上的。”
哗~听完顾一尘的话,人群再次哗然。
“沫凌说这话的意思,并不是狂妄,她是有这个自信,呵呵,其实就是我们自家的女儿,也是一样,做人清清白白,何必羡慕他人富贵?只要为人行得正,不管是皇亲也好,还是寻常村夫,都是托付终身的良配。”顾一尘站了起来,慈祥的冲顾沫凌招招手,“沫凌啊,来,我有话对你说。”
“是。”顾沫凌笑了,这个大伯公,她是越来越敬重他了,他不仅站在她这边,还为她说的话挽留了余地,他日,寻梅就是嫁个寻常村夫,也不会有人笑话她今天说的是狂言妄语了。
路老等人笑着冲她点点头,没有跟进来。
顾沫凌走到门口,想起徐翠英一家还坐在院子里,忙回头提醒顾行英:“五哥,你还在这儿做什么?五嫂一家今天在我们家吃午饭,你还不快些回家让大嫂准备准备?”
顾行英的脸瞬间通红通红,他一侧头,看到了边上的徐翠英,顿时有些慌乱起来,抬手想搔头,却又觉得不雅,可是就这样放下,又觉得双手不知道放哪儿,好一会儿,他才应了一声,转身便跑。
“哈哈~”众人大笑。
顾行周身为大哥,素来憨厚,顾行全虽是二哥,可平日说话行事都是极稳当的,在村子里,也极有人缘,此时,顾行英跑了,他们两人却不能不理不睬,于是,两人一同上前,客气的冲着徐父徐母打招呼,请他们回家。
顾行正则到了顾行中那边,知道顾行中是为徐父排队,忙将顾行中替下,顾行正没有过去和徐家人打招呼,他觉得,他差点儿成了徐家女婿,现在便应该避避嫌,毕竟,人言可危,他不希望有人说出让五弟没面子的话。
等待看诊的队伍仍然很长,顾行正前面还有十数个人在排队,一时间倒是不急的,于是,徐父徐母没有推托便由顾行周兄弟扶着走了,说真的,他们真的是饿了,刚刚虽然吃了糕点,可是那东西甜腻腻的,哪里有家里的咸干菜嚼的舒服?
“各位,陶大夫需要休息,大伙儿先去用饭,半个时辰后再来吧。”顾行西从屋里出来,手上拿着些小木片,握在手上晃了晃,“一会儿回来就按这木片上的编序排队。”
说罢,便按着顺序发放小木片,这些木片都是陶大夫的孙子交给他的,上面编了顺序号。
于是,有亲戚在顾家村的自然是被亲戚邀走了,没亲戚的大都自带了干粮,或坐或蹲或站的等在院子外面开始对付午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