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默儿的信便托给了顾行正,凑巧的是,当晚顾行正收摊回来后,便带回来了一封信,这信是给顾沫凌的。
看到信封上那么行云流水般的熟悉字迹,顾沫凌情不自禁的心头一悸,这是覃天的字,不知道他们现在到哪儿了?心念一动,便要去拆封口的红漆,意外的,顾沫凌的眼睛余光扫到一抹笑意,她手一滞,一抬头,却见顾承泽一脸捉狭的冲她笑,不由脸上一红,瞪了他一眼,转身快步到的往楼上走。
到了自己屋里,关好了门,顾沫凌反倒不急了,她慢慢的坐到书案前,小心翼翼的拆开封口,取出里面的信纸翻了翻,廖廖数张纸,却是用小楷写就。
“吾妻凌儿……”目光落在第一行,顾沫凌的脸“唰”的红了,这家伙,现在就称什么吾妻,要是被人家看到,指不定得怎么笑话呢。
顾沫凌埋怨着,唇角却扬起一抹笑意,说起来,和覃天相处的日子虽长,可是,彼此之间独处时,她总是极不自在,反倒没有和杜铭昔或是司瑜在一起时那般随意,但在心底,与覃天相处的每一点每一滴却都记忆极深,每每夜静更深之时,她便会情不自禁的想起,想他现在何处?想他是否安然?甚至会想到他现在有没吃好饭睡好觉?
也许,这就是牵肠挂肚的感觉吧。
顾沫凌心里甜甜的却也夹杂着一种担忧的焦虑,她有些迫不及待的想知道他写了什么。
捧着信纸一目十行的看过,直看到最后那一个字时,她才松了口气,落款,仅是一个“夫”字,信中也没有太多直白的思念,写的都是别后看到的种种,写山写水,却独独没有写他如何相思,只是,字里行间流露的却是脉脉温情。
想想覃天那板着的脸,顾沫凌便忍不住笑了,想他那般惜字如金,能写出这样一封信已是极不易了,她抖了抖信纸,准备从头再看一眼。
“叩叩”,门被轻轻叩响。
“进来。”顾沫凌头也没抬,继续看她的信。
“小姐,司公子有请。”进来的却是新来的丫环杨柳,原本按寻梅的意思,是想让默儿到顾沫凌身边伺候,不过,顾沫凌想到默儿这些天伺候李氏做的极好,自己这儿又没什么要紧的,便随意要了个机灵的,这杨柳是杨家村人氏,和三姐家住得挺近,做事也极稳妥。
“司公子现在何处?”顾沫凌惊讶的抬头,这司瑜一向想来就来,想走就走,何时这么守礼了?
“在院子里陪老夫人说话。”在私下独处时,杨柳还有些放不开,她小心翼翼的回着话,眼睛看都不敢看别的地方。
顾沫凌注意到了,她微微一笑:“你先去吧,我就来。”
“是。”杨柳有些生疏的曲了曲膝,这如何行礼,还是到这儿后应司瑜的要求,让默儿给她们临时培训的,杨柳退出去,并细心的带上门。
不知道司瑜有什么要紧事?顾沫凌想了想,还是决定先去看看,便细细的将信抚平折好放回信封,放在书案上用镇尺压住,可是,走了几步,她又觉得不妥,又走了回去,将信取在手里塞到了枕头下,这才笑着出门。
其实,信上写的也没有什么多要紧的事,只是,这信是覃天写给她的第一封,她便不自觉的珍惜起来。
“司公子,有事?”院子里,李氏陪着二老在晒太阳,司瑜便坐在旁边陪着说话,也不知是听了什么笑话,逗得李氏三人笑不拢嘴。
“凌儿来了。”司瑜微笑着起身,发如墨,衣如雪,举手投足间,尽显优雅贵气。
顾沫凌有些好笑,游目四顾,院子外,果然有不少如霞粉面“偶尔路过”,她忍不住摇头,这司瑜私底下相处还好,要一到人前,他便不自觉的成了孔雀,时不时的显摆一下。
“找我有事?”顾沫凌戏谑的笑着,走下台阶。
“我是来辞行的。”司瑜的话有些意外。
“这就走了?”顾沫凌惊讶的看着他,不是住得很自得的嘛,怎么说走就走了?
“是,本就是路过,如今在这儿唠叨够久了。”有长辈在场,司瑜说话也没那么随意,“凌儿可有空?陪我去趟后山如何?我听说后山的水源曾被陈家截断,心里颇为好奇,便想去看看。”
“好吧。”顾沫凌点了点头,她才不信他是因为好奇才去,这段时间,他虽没提,也没找她陪伴,可是,她却是清楚,他几乎每夜都要去顾一凡的墓前坐上一坐,看来,他和她师父之间确实亲近。
就如顾沫凌所料,司瑜并不是为了去后山,而是去顾一凡的墓前,他与顾一凡的关系,被顾沫凌要求保密,所以,住了这么久,乡亲们都以为他是顾沫凌在京都认识的贵人,却不知道他居然是顾一凡的亲侄孙。
司瑜静静的走在前面,没说话,玄奕今天也不知去了哪儿,没有跟随。
顾沫凌落后他两步远,看着他的背影猜测他今天的用意,是遇到什么事了?还是正如他所说的只是路过?她倒是想起在池泽镇时,石家夫妻俩对他的巴结,看来他真的是有什么事才到的这么偏僻的地方。
拐过长长的林子,两人来到了顾一凡的墓前,这儿是顾家祖地,平时难得有人来,所以,亦有不少坟茔上长了杂草,风一吹,此起伏彼,唯有顾一凡的坟头干干净净。
司瑜站在墓碑前,没有说话。
顾沫凌留意到边上扔着些许极短的草,看来是刚拔的,而这唯一可能拔草应该就是司瑜。
“凌儿可是觉得我今天有些匆忙?”司瑜没有回头,却似是看透了顾沫凌的心思,轻声的问。
“确实。”顾沫凌也不回避,她关心的问,“可是出了什么事?”
“并无什么事。”司瑜摇了摇头,略侧过身看着她,淡淡的笑,“我出来时日颇久了,要是再不回去,只怕家中着急,若是派人寻到此地,叔爷爷……只怕难以保有这份清静了。”
顾沫凌一愣,有人要寻到这儿?
“你放心,我不会让他们知道的。”司瑜看出她的异样,笑着保证,目光投向墓碑上的字,“叔爷爷的心愿,我虽不能与你一般时时守护,却也可以换种方式遵循的。”
“谢谢。”顾沫凌笑笑没说话。
“这个,送给你。”过了一会儿,司瑜从环里掏出一个东西随手往她这边扔了过来。
顾沫凌没防备,只好凭反应接住,入手温凉,一看却是一块玉环,玉质晶莹剔透,在阳光下似有流彩莹动,整块玉环没有一丝一毫的暇疵,也没有任何的印记。
“这是?”顾沫凌皱了皱眉,她虽不懂玉,却也能看出这玉珏非凡之处。
“送你当个信物吧。”司瑜忽然邪邪的笑了,就像平日私底下开玩笑那般,冲她眨了眨眼,“凌儿可要收好了,这是我送你的定情信物哦。”
顾沫凌顿时风中凌乱了,他就是故意的,知道自己已订了亲,还这么不正经,平时嘴上说说倒也罢了,可此时,连定情信物也出来了,这可不是闹着玩儿的,要是被覃天知道……
“瞎说什么呢,你还是留给别的姑娘吧。”顾沫凌想也不想便要扔回去,脸上微微发烫,说真的,这司瑜也是钻石王老五级别了,不过,却不是她的菜。
司瑜身形一晃,已到了顾沫凌身边,还没等顾沫凌反应过来,已握住了她上扬的手,连玉环连手握得紧紧的,他低头看着顾沫凌嫣红的脸,玩心大起,盯着她的眼睛,看了好一会儿,忽然眨了眨眼,很委屈似的幽幽叹道:“我知道凌儿心里有人了,可是,这是我的心意,凌儿怎可这么无情的抛却呢?就算你不喜欢,总也得等人家走了之后再抛吧,那样,人家就不会知道,不会心碎了。”
噗顾沫凌忽然想笑,居然连人家都出来了,不过,她却笑不出来,他的目光明显很真,难道他说的是真的?这样的话,她便更不能接受这玉环了,不管是因为覃天,还是因为师父,她都得和他们家撇干净。
“你……”顾沫凌嘴一张,却不知道说什么,这状况,还真不好处理,这司瑜虽然爱开她玩笑,不过却一直守礼的很,又帮了她不少忙,也是个值得交的朋友,她要说得太直白,会不会狠了点儿?可是不说白一些,又怕他更误会。
“呵呵。”就在她纠结之际,司瑜低低的笑了,他的声音很好听,此时又是放柔了语气,便更容易让人陶醉了,“好了,凌儿就收下吧,将来要是遇上难事,有这玉环在也能助你一把。”
“嗯?”顾沫凌却奇怪的看着他,这话听着,却有些靠谱了。
“见此玉环如见我本人,你不是想找靠山么?有这玉环在手,便代表是我的人,谁也不敢欺负你。”司瑜按下她的手,笑意盈盈的又加了一句。
靠山?没人敢欺负她?这话好狂啊。
顾沫凌不满的瞪了他一眼,抽回手,看了看玉环,又看了看他,说道:“你的好意我心领了,只是,我已是订了亲的人,收下你这玉,我成什么人了?”
说罢,提溜着玉环上方的红绳送到他面前,瞪着他,大有一副他不收回便跟他翻脸的气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