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清晨,顾若青与官文舒亲来驿馆,恭迎三位巡防钦差前方临淮城外的军营,巡视临淮河上的防御工事。
大周平定西南,将原本占据西南边陲的各支土著逐到了临淮河的另一边,由于临淮河河道宽阔,水流湍急,不适于渡河作战,而当时大周朝初建,内部尚且不稳,西北西戎虎视眈眈,东边面临海贼掠夺,大夏太祖皇帝便与当初西南土著最大的阿塔斯族以临淮河为界,订立临淮盟约,约定各自军队不得越过临淮河侵袭对方,从此,西南土著在临淮河南岸安居,大周西南也维持了七十多年的和平。
临淮河南边的土著虽然再也没有大规模的越过临淮河侵袭北岸,但是却偶尔还是有小支队伍越过临淮河,进入大周境内,烧杀抢掠,之后在大周军队赶来之时,又返回南岸。
大周军队不善渡河作战,且也担心若是大规模越过临淮河追击,会引起西南各支土著的联合抵抗,破坏临淮盟约。
瑄宇帝登基之后,感觉南岸的土著有异,尤其是阿塔斯族,在近几十年来,阿塔斯族逐渐地蚕食各个小部落,壮大自身的力量,有一统南岸各大土著的迹象,瑄宇帝登基当年,阿塔斯族曾派使者前来祝贺,并试探性地提出阿塔斯有意建国。
为了防止阿塔斯族现行毁坏盟约,瑄宇帝下旨在临淮河的上游与下游容易通航之处修建防御工事,彻底隔绝了西南土著侵袭北岸的通道。
同时在临淮河南岸沿岸布下重兵,压制阿塔斯族的气焰。
阿塔斯虽然忌惮大周的强大军力,但是却也是野心勃勃,瑄宇帝很清楚,也许过不了多久,临淮河南岸会出现一个新的敌对国。
所以,每一年,朝廷都会拨下一大笔银子送往西南,用于加强防御工事。
司慕涵对于防御工事并不算了解,一整日走下来,但她却还是可以从庄铭歆的神色中看出,防御工事并没有任何的问题。
兵部尚书柳静虽然对顾若青不满,但是一路走下来,却也没有多大的不妥。
司慕涵不禁哑然。
这一晚,她们宿在了军营之中。
晚膳过后,司慕涵找上了庄铭歆,寒暄两句后她便直接问出口:“庄大人,这一路走来,你的感觉如何?”
庄铭歆有些惊讶,按理说,此趟巡防不过是例行公事罢了,为何这十六皇女这般的重视?她想了想,回道:“重要的地方下官都亲自检验过,并没有什么问题,倒是有些地方人员不怎么充足,只是我们这一趟奉旨前来主要是巡视防御工事,至于人员的问题,柳大人已经在和顾将军商议,也准备写奏折上禀陛下。”
司慕涵蹙着眉,道:“本殿对于防御工事并不算了解,庄大人确定真的没有问题已?或者有些问题只是表面上不出来?庄大人确定这些防御工事每一年都有整修?”
“十六殿下这是什么意思?”庄铭歆神色凝重起来。
司慕涵沉默片刻,“本殿是说,有没有可能有人暗中做了什么手脚,譬如说,偷工减料?”
庄铭歆脸色一变:“十六殿下,你是说,有人暗中私吞了朝廷拨下来的银子?”
若说会偷工减料,那唯一的可能就是银子不够,可是每一年,朝廷拨下来的银子只有增没有减的,如何会可能不够,除非有人私吞这些银子!
她狐疑地看着司慕涵,这一趟陛下派十六殿下随行,难道还有其余的目的?
“本殿没这个意思,只是母皇极为关心西南边陲的安稳,而这些防御工事是保证西南安稳的重要条件,所以本殿想确保不会存在任何的可能。”司慕涵淡淡地道,敛去了心中的怀疑。
庄铭歆却不信她的说辞,她整了整神色:“十六殿下,若是这件事是真的,那便是一件天大的事情,我大周西南的大门便敞开在异族的大口之下!下官还请十六殿下据实以告!”
司慕涵看着庄铭歆,似乎在审视着她是否可信。
“十六殿下,下官不知道您为何这般抗拒下官,但是你我皆为陛下的臣子,而十六殿下还是大周的皇女,还请十六殿下放心个人恩怨,以大周江山为重。”庄铭歆正色道。
司慕涵微微变色,她抗拒庄铭歆?
“十六殿下,下官虽然不知道原因,但是下官感觉的出来,殿下对下官没有好感。”庄铭歆继续道:“甚至可以说,殿下厌恶下官。”
她实在是想不出来,她究竟什么地方得罪了这个十六皇女,按理说来,她与她根本没有任何的交集,更不成得罪过她!
这一路走来,她虽然并没有故意刁难她,但是她却还是感觉的出来,她对她一直有一种敌意存在。
“殿下可是因为那日下官婉拒了将下官亲弟嫁于十六殿下这事?”
司慕涵神色又是一变,沉声道:“庄大人误会了,本殿对庄大人没有敌意!”
敌意吗!?
她对庄铭歆有敌意?!
她心里还是介意着当初蒙斯醉抛弃她而嫁给庄铭歆这件事吗?
司慕涵一直以为自己已经放下了这件事了!
如今她有了羽之,还有一个总是给她惹麻烦的阿暖……
她一直以为自己已经放下了当初那青涩的不堪一击的恋情,可是如今,庄铭歆却告诉她,她一直对她有着一种敌意!
她暗暗吸了口气,凝神说道:“你可知道本殿为何要来西南?”
庄铭歆眯了眯眼,却没有回答,京中所有人都在猜测她是为了躲避风头所以才出来的,一开始她也有些相信,只是如今,却不可能!
司慕涵转过身,走出了帐篷。
庄铭歆随后跟上。
耳边传来临淮河湍急的流水声,空气了漂浮着水汽。
司慕涵看着远处高耸的防御工事,淡淡地道:“这一次是本殿向母皇请旨出来的。”
庄铭歆有些讶然。
“年前本殿收到了一些账本,上面记载了有人私吞朝廷拨给西南整修防御工事的银子,而这个人便是本殿的七皇姐,大周的平王殿下!”
庄铭歆脸色忽变,“什么?!”
“本殿这一趟出来,就是为了确认这件事。”司慕涵神色冷静地道,“正如庄大人所说的,若是这件事是真的,那我大周西南便是岌岌可危!”
庄铭歆双拳紧握,深深地吸了好几口气方才稳住了心神,“是十六殿下,这件事陛下究竟知不知道?”
司慕涵轻轻点了点头。
庄铭歆心中一惊,陛下知道,可是临出发之时,却没有给她说明,也想必柳大人也是不知道的,她猛然想起这一路上的艰险,难道……
“十六殿下,平王殿下知道你手中有那些账本吗?”
司慕涵垂了垂眼帘,“可能不知,若是她知道了,便不会这么久都不对本殿动手,更不会任由本殿出京。”
庄铭歆沉默了下来,这一路上有人前来刺杀十六皇女,那便是说,平王私吞西南防御工事修整银子这件事十有*是真的,若是真的,那为何她一日巡查下来都没有发现问题?还有,那顾若青和官文舒在这件事上究竟扮演了什么样的角色?
若是说她们不知道这件事,那是绝对不可能的事情!
庄铭歆想至此,目光虽然看向司慕涵,“十六殿下,下官明日安排你离开临淮城!”顾若青她们如今不动,不代表接下来也没有动作!
司慕涵却笑了笑:“庄大人,你不会认为她们会让本殿死在临淮城吧?”
“十六殿下,这件事可不是闹着玩的!”庄铭歆喝道,顾若青在这里可谓是手握重兵,若是她真的想做什么,她们绝对逃不出临淮城!
“庄大人,你不是说防御工事没有问题吗?”司慕涵淡淡地道。
庄铭歆微微一愣,她怎么绕到了这个问题上。
“庄大人的能力本殿信任,只是本殿觉得很奇怪,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司慕涵蹙眉道,“如果说她们没有人偷工减料,那银子是从哪里来的?”
不管如何,她始终相信,那些账本上记载的事情都是真的。
庄铭歆先压下了心中的疑惑,正色道:“十六殿下,这些事情下官和柳大人会查清,还请十六……”
“本殿不会走!”司慕涵眯着眼看着庄铭歆,“或许本殿没有庄大人这般有能力,但也不知胆小怕事之人,而且,若是她们要杀本殿,即便本殿回到了京城,也一样难逃此劫。”她的话顿了顿,方才一字一字地道:“要一劳永逸,唯一的办法便是查清此事,将所有涉案之人全部清除!这样,不管是大周还是本殿,才算得上是真正的安全!”
庄铭歆没有反驳,她说的没错,宁王和平王在朝中势力颇大,即便有陛下护着她,但是也无法时时刻刻地护着。
只是……
“十六殿下!”庄铭歆似乎有些犹豫地问道:“十六殿下这趟前来查此事,是完完全全地为了大周着想,还是为了将平王铲除?”
平王一倒,宁王也绝对不能置身事外。
司慕涵笑了笑,却未达眼底,“庄大人,本殿一向认为,人都是有私心的,只要这私心没有危害到别人的利益,这私心便是可以允许的!”她说罢,然后敛去了笑容,“还有,或许一路上本殿对庄大人多有怠慢,但是本殿可以很明确地告诉庄大人,本殿对庄大人没有敌意,也没有恨意。”
方才她所说的那些话没有说谎的迹象,也即是说,庄铭歆不知道她与蒙斯醉的事情,既然如此,那之前她所猜想的那些,庄铭歆故意为难她的事情都只不过是她的臆想罢了!
因为她还介意着蒙斯醉的事情,所以,她便将她的一切善举臆想成了别有一心的折辱!
司慕涵这一刻意识到,原来她的内力也有这般阴暗的一面。
庄铭歆微微一愣,当然,她自然也是知晓,她所说的别人的利益不包括平王和宁王的,只是这些皇家的争斗,她没有资格说谁对谁错!
她们生在皇家,这便是她们的命!
正如她生在庄家一样,为了稳住自己的地位,她一样会除掉所有挡在她面前的人!
所幸的是,挡在她面前的只有她的长姐,而她的长姐在她还未阴暗到不择手段之时先一步离开人世。
庄铭歆想,她比起眼前的这个人要幸运多了!
她是庄家的仅剩的嫡女,其余庶出的姐妹,即便再和她争,也争不过出身!
可是司慕涵却不同,大周皇家,虽有嫡庶之分,可是如今,唯一的嫡女没了,这般皇女都是庶女,都有一样的机会!
面对这样的机会,即便是在与世无争之人,也绝对不会轻易放过的!
“十六殿下放心,下官一定会认真检查一遍,不会让任何意外发生。”庄铭歆看着眼前的女子,认真地道。
司慕涵笑了笑:“那有劳庄大人了。”
……
同时,京城
一大早,殿试的结果出来了。
瑄宇帝随即下旨,授予状元翰林院修撰一职,榜眼、探花翰林院编修一职,二三甲考选为庶吉士,进入翰林院为官。
其后她们将会在翰林院中度过三年的熟悉政务期,然后再按照个人的官职与能力选派进入朝中六部为官,或派遣到地方。
同时,嘉赏了瑞王和安王。
瑞王因此次春闱一事而声明大涨。
昭皇贵君这段日子身为开怀,虽然瑄宇帝对他还是这般的不冷不热,但是女儿却给他狠狠地挣了口气,而一直不怎么待见的瑞王正君也身怀有孕,即将诞下瑞王嫡女!
而瑞王的死对头宁王却因为雪家的事情颜面无存,而且如今连个正君都不见,生下嫡女之日怕是遥遥无期了!
这一晚,昭皇贵君在自己宫中大肆设宴庆祝。
瑞王携正君进宫参加。
后宫一众君侍,纷纷送去了礼物,就连徳贵君和明贵君也派人送去了礼物,夜侍君亲往祝贺,却被同心殿的宫侍挡在了门外,足足站到了宴会结束,昭皇贵君方才派人来说,夜侍君身子不适,不该前来冲撞了皇贵君的喜气。
夜侍君淡淡一哂,随后转身离开,丝毫没有气急败坏的迹象。
昭皇贵君得知之后,气的摔了手中上好的茶杯,随即又吩咐内务府削减了合欢殿的用度。
瑞王带着瑞王正君回府,一如过去的一个月一样,宿在了正君的院子中。
即便瑞王正君已经了身孕。
蜀羽瑢这个月可谓风光无限,不仅收获颇丰,而且终于有了梦寐以求的嫡女,还将那些一直以来不将他放在眼中的侧君侍君们,尤其是那姓凌的贱人给狠狠地踩在了脚下!
自从他有了身孕之后,瑞王便对他百般呵护,昭皇贵君每日都派人来赏赐他些东西。
如今,他即便在府中横着走也绝对没有人敢说他一句话,敢不将他放在眼里!
瑞王府
凌侧君院子
凌侧君躺在软榻上,一袭盛装华衣却难以掩盖他脸上的落寞之色,蜀羽瑢风光无限之时,便是他凄苦无靠之日。
这便是身份的区别吗?
因为蜀羽瑢是蜀相的嫡子,所以他可以坐上瑞王正君的位置,即便他如何的庸俗如何的愚笨,他都可以稳坐正君的位置,可以得到瑞王的疼惜!
而他,费劲了心机揣摩瑞王的心思,百般讨好她,却始终无法和蜀羽瑢相比!
凌侧君很清楚瑞王纳他进府的原因,也很清楚他一辈子也坐不上正君的位置,当初瑞王被封王之后便将他捧上了侧君的位置他本该是满足的了,可是每一次看着那蜀羽瑢嚣张的神色,他便不忿,他便暗恨!
只是因为他出身商贾,即使他如何的讨好瑞王,即使他母亲如何相助瑞王,都永远和斗不过那蜀羽瑢吗?!
这便是出身的区别吗?!
若是他输的是手段,输的是才情容貌,他或许认命了,可是他输的不过是出身而已!
一个出身,便让他从此只能屈居人下!
凌侧君忽然想起了不久前那个男子跟他说过的话,人的出身无法改变,但是却可以改变未来,不择手段地去改变!
所以,他做了一件他这一辈子都不敢想象的事情,即便这件事会让他万劫不复,即便这件事会毁了她的妻主,他还是去做了!
而蜀羽瑢那蠢人也居然按着他的计划走!
嫡女是不是?
他倒是想看看,他能不能生的下这个嫡女!
与其这一辈子都被一个蠢人凌辱折磨,与其这一辈子独守空房,他倒不如拉着所有人一起陪葬!
门外传来了小侍的惊喜声。
凌侧君细细一听,顿时间讶然起来。
紧闭的房门被推了开来,走进来的竟然是本该宿在正君房中的瑞王。
司慕臻带着几分醉意走向凌侧君,“在等本殿?”
凌侧君掩去了眼底的怨气,起身相迎,看着眼前意气风发的女子,他的妻主,可是却她看他的神情,只有欲色而无半点温情,“殿下不是宿在正君房中吗?怎么会到臣侍这边?”
他走到她的身边,不着痕迹地挑逗着她,正君有了身孕自然不能伺候她,他若是不在这个时候留下她,岂不是太浪费机会了?
即便不能也怀上身孕,至少明日那蜀羽瑢知道了,定然气死的半死!
这样也是很有趣的!
凌侧君越来越觉得,那个男子的话说的极为的有道理,若是能够与他教教朋友,倒也是一件好事,只是可惜……
那男子岂会看的上他?
前边几次的见面,虽然那男子言语间亲近,但是眼底却藏着不屑和冷漠,这样的男子出身定然也是高贵的,他不过是利用他而已!
不过利用便利用,只要让他心中好过,他便是被他利用又如何?
如今谁不在利用他?
母亲是这样,妻主也是这样,所有人都是一样!
司慕臻眸光沉了沉,伸手一把将他抱起,“本殿有些想你了,所以便过来。”然后往寝室走去。
半晌,寝室内传出了交欢的低喃……
京城一客栈二楼厢房。
水墨笑看着面前的宁王,即便发生了这么多事情,宁王却还是保持着一张带笑的面容,平和待人。
做大事者便该像宁王这般!
即便面对再大的变故,也绝对不会让任何人看笑话!
雪暖汐啊雪暖汐,你的眼睛瞎了吗?
这样的女子不握在手中却死皮赖脸地靠上那个一无所有的十六皇女!
你落得如今这般田地都是自找的!
司慕容淡然地接受着水墨笑的打量,同时也在审视着他,这个男子虽然野心大了点,但是也不是不能掌控。
水韵云这一个月以来已经多次暗示过要将儿子给她做正君。
宁王正君的位置,或许真的可以给这个男子!
不过她还是得看看,他今日会给她什么样的交代!
“今日殿试已经发榜了,水公子打算如何跟本殿交代?”司慕容似笑非笑地道。
水墨笑笑了笑,随后吩咐身边站着的小侍将手中的包袱在桌上,“宁王殿下一看便知。”
司慕容挑了挑眉,打开包袱,却发现里面装着的是一叠叠纸张,她拿起一张细细看了一眼,不由得沉了沉眸,抬眼看着眼前之人:“本殿很好奇,墨笑是如何做到这件事的。”
水墨笑抿了口茶,示意身边的小侍退下之后,方才说道:“那还得多的瑞王殿下娶了一个好正君,还纳了一个聪慧的商贾之子为侧君。”
蜀羽瑢不是缺钱吗?
他便给他一个赚钱的好机会!
瑞王负责春闱,那必定会接触到考试的试题。
大周的科考试题一般都是由陛下出题,而主考之人封存看管的,蜀羽瑢虽然愚笨,但是这一次却挺聪明的,居然仗着自己身怀有孕前去暂在礼部衙门办事的瑞王胡闹,然后将试题盗了出来。
虽然他不知道他用了什么样的方式,不过的确是很聪明!
而让他更意外的是那商贾之子居然被他几句话便说服了,去怂恿蜀羽瑢做这件事,若不是他出身商贾,又是瑞王侧君,他倒是愿意跟他交交朋友。
与聪明人打交道一向是件愉快之事。
司慕容勾嘴道:“墨笑的意思是,瑞王没有参与这件事?”
“瑞王正君贩卖考题与瑞王贩卖考题有什么区别吗?”水墨笑轻笑道。
司慕容笑道:“的确没有不同。”
“墨笑为殿下做成了这件事,不知道殿下打算如何回报墨笑?”水墨笑淡淡地笑着,说道。
司慕容将包袱收好,然后起身,走到他的面前,伸手将他揽入了怀中。
水墨笑心里忽然一颤,但是却没有推开她。
“宁王正君的位置,你是你的了。”司慕容勾嘴笑道。
水墨笑压下心中的战栗,笑容清雅:“那墨笑先谢过宁王殿下了!”
司慕容笑了笑,然后低头,欲吻上他的唇。
水墨笑忽然间推开了她。
司慕容没有动怒,倒是挑眉看着他:“莫非墨笑不喜本殿这般对你?”
“若是来日墨笑成了殿下的正君,殿下也能这般对墨笑,墨笑便是死了,也会瞑目了。”水墨笑淡笑道。
司慕容上前一步,“本殿说过的话一向算话。”
“如此,墨笑便在府中等着陛下的赐婚圣旨了。”水墨笑说罢,行了一礼,然后转身离开。
司慕容没有阻止。
水墨笑离开之后,司慕媛从旁边的厢房走了过来,冷笑道:“这水墨笑也太不是抬举了!”当初是他主动挑逗五皇姐的,如今却还要装成这样一副清高的模样,也不嫌恶心!“五皇姐,你真的要聘他为正君?”
司慕容坐了下来,看着那个包袱,但笑不语。
司慕媛见她不说话,也不再继续这个话题了,“那这件事五皇姐打算如何做?”
司慕容抬眼看着她,“七皇妹认为呢?”
“趁热打铁,明日母皇会设琼林宴,我们可以当成揭破这件事。”司慕媛阴鸷地道,这几日她已然看够了瑞王一派的嚣张气焰了。
司慕容却摇头:“不,本殿不打算将这件事闹出了。”
司慕媛讶然:“为何?”
“把柄已经在本殿手上,本殿什么时候都可以置瑞王与死地。”司慕容沉下脸,“只是我们如今最大的敌人却不是瑞王。”
司慕媛闻言,神色一僵:“是皇妹办事不利!”她们派出这么多人居然也没能杀了司慕涵!
“这件事不怪你。”司慕容双手紧握了一下,“若不是有人在背后护着她,她在驿馆的时候便已经命丧黄泉了。”
司慕媛看了看司慕容:“五皇姐,你是不是知道是谁?”一路上,她们派了不少人去除掉司慕涵,可是最后她们得到的结果却只有两次险些成功。
她明明吩咐那些人,不择手段杀了她的,可是到了最后,却还是没成功,有几次还未出手,那些派出去的死士变成了私事!
究竟是谁在护着司慕涵!
司慕媛在心底深处其实依然猜到了,只是她不愿意承认,拼命地压抑着那个想法!
“当今世上,能够做得到这些事情的,除了我们的母皇,还有谁?”司慕容冷笑道,带着几许悲凉。
这么多年,母皇居然瞒着她们这么多年!
司慕涵究竟有什么值得她看的上的!
为什么!
司慕容心头窜出了一股猛火,想要将一切都焚烧殆尽,不甘,不忿,母皇为了可以这般对她!
司慕媛浑身一颤,“五皇姐,母皇为何要这么做?”
“为何要这么做?”司慕容冷笑道,“到了这个时候,七皇妹还想不明白她为何要这般做吗?”
司慕媛神色一僵。
“还记得当初她开府第一日我们前去祝贺,离开之时你在马车上说的那些话吗?”司慕容眯着眼睛道,“你说的没错,母皇的确是对司慕涵很特别,那时候你说你不明白母皇为何要这般做,如今我可以告诉你,因为母皇想要保住司慕涵,想要不得手段地保住她,然后将她的皇位给她!”
“五皇姐!”司慕媛厉喝出声。
司慕容笑了笑,却只冰冷,“七皇妹,本殿也不愿意承认,可是事实却是如此!睁大你的眼睛,去看看这十几年,母皇这么多女儿,没了生父护着的,有谁像她这般活着好?!”
如今她甚至再猜,当年父君这般受宠,是不是也是因为父君养了司慕涵!
司慕媛嘴唇动了动,却没有说出任何话来。
“这段时间,母皇总是在平衡我们与瑞王的势力,让我们谁也都不夸谁,目的恐怕也是为了让我们鹬蚌相争,然后让司慕涵后来居上,踏着我们的尸体走上那个位置!”司慕容神色狰狞,“父君曾经跟本殿说过,母皇手中有一股暗势力,这股势力只会保护大周的主人,如今,她用这股势力去保护司慕涵,这不也说明了,司慕涵便是她心中属意之人!”
“暗势力?”司慕媛低喃道。
司慕容看着她,“当初父君也是无意中发现了的,他得知这件事后便告知我,同时也表明他会弄清楚这股势力,然后想法子将它夺过来给我,只是没想到还未成功,父君便去世了。”
而到如今,她方才知道,父君是死于他人之手!
“这一次阻难我们截杀司慕涵的人,行事果决,手段狠烈,除了母皇手中的势力,还有谁能够做的出来?”
司慕媛这一次没有震惊,而是恐惧,却不是因为司慕容所说的话,而是另一件事,蕴静贤贵君的死。
这些日子,祥君在讨好昭皇贵君的同时,也在背后查探着蕴静贤贵君的死,可是每一次他提及蕴静贤贵君,昭皇贵君除了不屑和愤怒之外,并无其他不妥,言语间也似乎觉得他的死是老天有眼,祥君在后宫呆了许多年,昭皇贵君有没有说谎他还是可以看出来的,他相信,这件事和昭皇贵君无关。
司慕媛一开始听了祥君的分析,只当他无能没有查出线索,可是如今司慕容这般一说,她心中莫名地生出了一个想法。
“五皇姐……蕴父君之死……会不会是……母皇所为……”
司慕容猛然睁大了眼睛,眸光犀利如刀:“你说什么?”
司慕媛压下心底的战栗,“五皇姐,蕴父君是个极为谨慎聪慧之人,单凭昭皇贵君是绝对暗害不了他的,五皇姐,蕴父君去世之时,只有母皇在场……”
司慕容呼吸有些停滞,额上泛起了青筋,浑身紧绷如石,这一刻,她脑海中猛然浮现了当年父君死之前的两日,似乎曾经让人宣召过她进宫,而她进宫之后,父君却只是和她闲聊了几句,便让她离开,那时,母皇也在场,不,不仅仅是这一次,而是整整半年,每当她进宫去见父君,母皇都会在场!
那时,她以为因为这是母皇宠爱父君的表现!
而她,也因为这样而暗自欣喜!
即便那个时候太女地位依然稳固,但是只要母皇一如既往地宠爱父君,她不是没有机会的吧!
那时,她从未想过,这样是不是寻常……
这一刻,司慕容面如死灰。
司慕媛有些慌张,“五皇姐,皇妹只是猜测而已……”
司慕容扬手打断了她的话,“你先回去吧。”
“五皇姐……”
“出去!”司慕容厉喝一声。
司慕媛有些后悔说出那句话,只是话依然说了出来,她也收不回去,但是她还是要劝告几句:“五皇姐,不管是不是真的,你都不能做什么!绝对不能!五皇姐,你是做大事之人,一定要以大局为重!”她说完,有看了司慕容半晌,见她没有说话,只要转身离开。
当她关起房门正要离开客栈之时,却听见了房间内传来了摔打东西的声音。
司慕媛这一刻,浑身冰凉。
……
水墨笑回到府中,随即命下人准备浴水,然后在浴水中整整泡了一个时辰方才起来。
他不明白自己这是怎么了?
如今他的目的已然达到了,宁王正君的位置是他的了!
可是为了他会抗拒宁王的接近?
来日他嫁入宁王府之后,也是要和她同床共枕,生育后嗣的,如今她只是抱一下他而已,他为何就这般的抗拒?
他不明白!
这不是他一直梦寐以求的吗?
为何会抗拒?
水墨笑换上新衣之后,吩咐下人将换下了的衣服拿出去扔了,然后坐在软榻上发呆!
雪暖汐在婚前可以做出那样的事情,是他下贱!
可是他不过是被宁王抱一下,亲一下罢了,怎么心里却升起了唾弃自己的情绪?
宁王可是他的未来妻主!
水家正夫走进来,便见儿子一脸茫然的模样,自从儿子懂事以来,他甚少见到他这副模样,他连忙走上前,问道:“笑儿,是不是累了?身子不舒服?”
这些日子他总是外出,虽然他不知道他在忙些什么,但是却知道他一定在筹划一些事情!
水家正夫看着儿子这般模样,心疼不已,他不是不想让儿子一辈子开开心心什么也不用管,可是他不能!
若是他这样宠着他,护着他,只会让他将来连自己怎么死都不知道的!
就像那个雪暖汐一样!
若不是雪家的太过于宠溺他,他也不至于做出这样的事情,从而毁了自己的一辈子!
他的笑儿要永远站在高处,永远高人一等!
所以,即便笑儿再幸苦,他也只能看着,只能忍着!
水墨笑抬头看着父亲,摇头道:“我没事。”
“笑儿,爹爹虽然不能帮你什么,但是你心里若是不好受,那便跟爹爹说说。”水家正夫慈爱地道。
水墨笑看着自己的父亲,沉默良久,终究还是将心中的感觉说了出来。
水家正夫听了之后,皱起了眉。
水墨笑见他这表情,便知道他不赞成自己的行为,“父亲放心,以后笑儿会注意的。”
水家正夫闻言,心中微微一痛,“笑儿,爹爹不是想责怪你,只是你若是这般,宁王怕是会生气,笑儿,你心中抗拒宁王,不是因为这样做让你自己觉得自己下贱,而是因为你还在奢望着女子的爱!因为宁王那般对你,除了是试探之外还有便是*,她对你没有感情,可是你的心中却还是渴望着得到妻主的疼惜,得到妻主的爱,所以你抗拒宁王!
可是笑儿,这世间的女子,会真心对待自己夫侍的没有几个,尤其是那些位高权重的女子,她们的眼里心中只有高高在上的权势,夫侍不过是她们生育后嗣的工具,不过是她们闲时的玩物罢了,你若是过多地奢望不可能得到的东西,那便会失去更多。笑儿,我们要做的事情只有两个,第一就是诞下嫡女,将来继承家业,第二个便是不择手段稳固我们的地位,将所有可能动摇我们地位的人全部铲除掉!
而要做到着这两点,那首先我们便要摆正自己的位置,那些女子既然想我们当一个玩物一个工具,我们便顺了她们的心意,然后接受她们的准许和权势去实现我们的目的!
笑儿,情爱于我们来说,只是毒药,只是会害我们万劫不复、死无葬身之地的毒药而已!”
水墨笑如醐醍灌顶,瞬间醒悟过来,他居然去奢望宁王的喜欢?他疯了不成?宁王对他没感情他知道,他也知道他自己对宁王也不过是利用罢了,可是如今他居然去奢望宁王的感情?“可是父亲,我对宁王明明没有感情的,为何会这般?”
他看上的不过是她宁王的身份罢了,他敢保证,若是她不是宁王而是一个普通人,他绝对不会看他一眼!
“笑儿,你无需紧张。”水家正夫见儿子微白的面色,便安慰道,“你是男子,对自己未来妻主会生出这样的情感是正常的,即便那个人不是宁王,只要她是一个女子,而且是你的未来妻主,你也会生出这样的感觉的,但是笑儿,虽然这是人之常情,但是却不能沉溺其中,你只要想明白了方才爹爹所说的那些,便不会有事。”
水墨笑吸了口气,正色道:“父亲放心,孩儿没事。”
“虽然你不能抗击宁王的接近,但是笑儿,成婚之前,有些事情绝对不能同意!”水家正夫厉色道,“父亲不是雪家的人,若是你做出什么自甘堕落的事情来,父亲便是拉着你一起死,也绝对不会让你苟活在人世!”
他绝对不允许自己的儿子成为人人唾弃之人!
水墨笑眼底泛着厌恶与轻蔑,“父亲放心,孩儿不是雪暖汐,自然不会做出他那般下贱之事!还有,虽然孩儿很感激那雪暖汐的自甘堕落,但是如今他已然没资格和孩儿相提并论了,父亲往后莫要在孩儿面前提及这个人!”
他水墨笑和雪暖汐已然不再是同一个世界之人了!
从此以后,他要高高在上,即使踏着所有人的尸体,他也要爬上那个位置!
------题外话------
今晚十一点有二更
另外,官锦的事情挺复杂的,他背后没有人,所有的一切都在官锦的算计之内,没有人逃得过,司慕涵、官文舒、顾若青,甚至阿塔斯族长都一样
这孩子的身份也很复杂
舒兰会慢慢地理出来的,可以说,水墨笑之于官锦,也只是小菜一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