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司慕涵伸手抱着他的时候蒙斯醉就知道她并不打算拒绝他。
这一刻,他仿佛觉得曾经期盼的幸福再一次回到他的身边。
在爱上了司慕涵之后,蒙斯醉曾经也幻想过自己与她的洞房花烛夜会是怎样,虽然如今与他之前所想的有些不同,但是对他来说已经是够了。
他知足!
阿涵,我爱你。
这一夜,他在她的耳边不断地低喃着这一句话。
夏日得到清晨来的很早,当第一缕晨光透过寝殿的窗户照了进来,司慕涵便幽幽转醒,她侧过头看着身旁安睡着的男子,此时他的睡容恬静,嘴边还带着一丝淡笑,仿佛她的怀抱便是这世上最安稳的所在。
“对不起……”
她低头在他的耳边呢喃着,面对他这样全心全意的依赖和爱恋,她却无法给他对等的感情,终究她还是负了这个男子。
或许,她这一生,终究会成为一个负心之人。
她想起了当初自己对蒙斯醉的承诺,如今却只是成了过眼云烟。
对不起,我能给的只能是这些……
半晌后,司慕涵在一声低喃中结束了对他的愧疚,随后起身下床着衣。
今日她还一场硬仗要打此时没有资格在这里这般的感性。
忆古一直守在了外边,此时听见了寝室内有动静便小声禀报了一声随后便缓步走了进去,却见司慕涵已然自己起身,而自家的主子却还一直沉睡着。
他随即便想小声唤醒蒙斯醉,便是主子第一次侍寝也是该先于陛下起身伺候陛下更衣的。
只是他的话还未出口便被司慕涵低声制止了。
司慕涵随后吩咐他不得吵醒蒙斯醉,随后便起步走出了寝室,起驾离开。
忆古被司慕涵这般行为给怔住了,不过虽然惊愕,但是却也是知道陛下这般做是因为疼惜自己的主子,如今主子成了陛下名副其实的君侍,那往后在宫中便算是站稳脚跟了,将来再为陛下诞下一个皇女,此生也算是有个依靠。
想到这,他的脸上也多了几许笑意,随后便想退出寝室,恰在此时,原本沉睡着的蒙斯醉忽然间睁开了眼睛,随后轻声道:“陛下走了?”
忆古闻言,立即上前,“主子醒了?”
蒙斯醉缓缓地坐起身来,随后拉着被子裹着自己的身子,随后应了他一声,“嗯。”
忆古随即笑道:“奴侍已然备好了热水,主子若是现在起身可以先沐浴。”说罢,随后跪了下来,“奴侍恭贺主子。”
蒙斯醉听了他的话,随即便想起了昨晚上的事情,不禁脸色一红,便是昨晚上是他主动开口留下她的,但是此时听了忆古的话还是生出了羞涩之心。
忆古见状自然明白,微笑着当做不知:“主子可是要现在起身?”
蒙斯醉乃大家出身,极为善于控制自己的情绪,所以很快便恢复正常,点头道,“嗯。”
他没有忘记,今日要在太庙之前行祭天大典。
按之前她的旨意,他也是要去的。
所以,她今早方才会这般急着离开?
蒙斯醉此时脑海中浮现了她方才的那句低喃。
对不起?
是为什么而对不起?
忆古见自己的主子有些慌神,便问道:“主子可是身子不适?”
蒙斯醉随即回过神来,摇头微笑道:“本宫没睡,替本宫更衣吧。”
不管她因何而对不起,那都代表她的心中是有他的位置的,便只是一个君侍的位置,也是有他一席之地。
七月初二早上,永熙帝休朝,携文武百官后宫君侍前往太庙行祭天典礼。
经过了一连串繁琐的仪式之后,永熙帝的驾辇到达了太庙前,等吉时一到便开始祭天大典。
蒙斯醉按照规矩站在了雪暖汐的身后,而一直在禁足中的翊侍君蜀羽之也被赦免出宫参加这一次的祭天大典。
凤后水墨笑身为中宫凤后自然是站在了一众宫侍的前方,也不知道他是处于什么样的心事,居然带上了官锦。
官锦此时虽然没有穿上盛装,但是却已经不再是宫侍的服饰了,一个男子没有着宫侍服饰且站在了君侍的位置上,他的身份已经是不言而喻。
西戎皇子的事情经过了做个晚上更是传的沸沸扬扬,因而此时,当一众大臣发现了官锦的存在之后便忍不住多看了几眼,若不是不合规矩,她们甚至想好好打量一下这个男子究竟有什么本事让一向不怎么沉溺后宫的永熙帝在先帝丧期之内临幸。
对于永熙帝在先帝丧期之内临幸后宫宫侍一事,大臣中似乎并没有多大的反对声。
而原因便是如今永熙帝没有后嗣。
别说皇女了,便是连一个皇子也没有,甚至连怀上孩子的后宫君侍都没有。
如今朝中众人的心基本上都是向着永熙帝的,毕竟永熙帝登基之后,并没有如先帝登基之时大肆排除异己,只要她们不公然与永熙帝作对,永熙帝便也似乎不打算苛责她们。
至于上一次永熙帝撤换官员也不过是针对宁王而已。
而在她们心中也是明白,此时唯有永熙帝坐在皇位之上,她们方才可以保住荣华富贵身家性命,因为她们这些人如今虽然不至于成为永熙帝的心月复,但是也与宁王没有关系,当初永熙帝大肆撤换官员之时留下了她们,也就给她们打成了永熙帝一派官员的印记,便是她们曾经是向着宁王的,但是此时,怕是在宁王心中她们在已经成了永熙帝的人,成了她的敌人!
若是宁王夺得皇位,那她们这些人便是不死也怕会是生不如死。
宁王的真实性子是如何,她们并非不清楚的,当初宁王为了保存自己连对她死心塌地的平王都不放过,如今怎么会放过她们这些已经被定为叛徒的人。
所以,永熙帝坐稳皇位才能够保住他们的荣华富贵。
至于官锦和西戎皇子一死有关一事,她们都也不放心上,或许这件事真的是永熙帝的一步棋罢了,至于结局如何,或许早已经在永熙帝的心中了!
可以说,永熙帝在一众大臣的心中并非极为能干之人但是也不是一个无能之辈,至少她登基这段时间以来,所走的每一步,都是对她极为的有利的。
便是西戎皇子之死是宁王的绝地反击,但是宁王除了给永熙帝添了点乱之外,却也并无多大的伤害,至于西戎国……
此时西戎国内部不稳的事情已然是在大周朝堂中传开了,西戎国也未必有胆子在这个时候与大周开打,便是真的闹到了那个地步,永熙帝也并非没有办法处理。
如今她们都认为,当事情真的到了要动武的地步,永熙帝定然会将罪责全部推给官锦的。
牺牲一个男子对一个帝皇来说根本算不了什么。
大周给出了交代,至于西戎国接不接受那便是她的事情。
若是西戎国存心挑衅,便是永熙帝下了台,西戎还是会得理不饶人的。
或许是因为多年的敌对,大周的朝臣对于西戎国一向没有什么好感,而大周立朝之后,一向主站不主和,便是在文人的心中,也是存着一颗好战的心。
在场的大臣能够博的上正宣殿上朝的资格也绝对不是一个庸人,这一点还看不出来,她们早已经是不知道死了多少次了。
至于官锦那罪臣之子的出身却并未有几个人知晓或者便是知晓了,但是与西戎皇子之死相比,这件事更算不了什么。
不得不说,官锦的运气很好,或者说,他这个时机抓的很准,如今正值多事之秋,众人的注意力都被一些大事给转移了,便无暇顾及这等小事。
若是在朝堂稳定之时官锦方才出现在众人眼中,那定然会掀起一番风波的。
官锦如今却是做到了浑水模鱼。
虽然大多数大臣对于官锦此人并无大多的异议,但是在做相关水韵云的眼中,官锦已然成了一个眼中钉肉中刺,恨不得出之而后快。
她以为永熙帝不会这般快便纳新君侍可是没想到她居然临幸一个宫侍,而且这个居然还是那等下贱出身,水韵云气极了,若非此时由于他与西戎皇子之死有关,而她又不清楚他在这件事上被永熙帝赋予了怎样的角色,否则她定然第一个饶不了这个狐媚男子!
不过让她更气的便是凤后水墨笑的举动。
他居然出言维护这个贱人而且还将人接到了朝和殿,如今还将人带到了祭天大典!
他的脑子是不是疯了?!
水韵云一直以为儿子入主中宫之后便会成为自己的一大助力,如今这助力还未产生作用,反而一次又一次地月兑离她的掌控,甚至做出威胁她的事情来,而且还不断地烦这些愚蠢的错误,难道她多年精心教导出来的儿子便是这般一个平庸的与普通男子没有区别男子吗?
儿子终究还是靠不住,便是再聪慧,始终及不上女儿与自己一条心!
水韵云真是后悔当初为了不将一个庶女过继给正夫当做嫡女培养!
如今她的确也是有成年的庶女,但是在正夫多年的打压下,这些庶女根本就上不了场面,便是她有意扶植,如今怕是也晚了。
她没有忘记,凤后可是恨极了她的那些庶女庶子的!
便是凤后同意,如今这些年长的庶女又与正夫不和,若是她们上位了,那水家往后定然家宅不宁!
水韵云这些年都专注于如何在朝中往上爬,却将这般重要的继承人问题给忽略了!
豫君蒙斯醉的注意力一直都在最前方的永熙帝身上,仿佛只要看着她,心中便无比的充实。
“你还没看够吗?”雪暖汐终究是忍不住低声说了出口,“现在可是在太庙前!昨晚上都看了一整完了还不够?!”
蒙斯醉闻言,没有如同往常一般露出黯然难过的样子,反而有种羞涩的感觉。
雪暖汐见了,心中更是生出了一把火,蒙斯醉不是一直最懂规矩的吗?怎么现在这般的……不要脸!他一连吸了好几口气方才忍了下来,官锦一事他都还未弄清楚,如今蒙斯醉又在这里做出这般模样……
他还是今日一早方才得知昨晚上涵涵宿在了流云殿!
他还以为昨晚上涵涵是想自己一个人静静,然后准备今日和宁王决一死战,可是没想到她居然去了流云殿!
雪暖汐不想妒忌,真的不想妒忌,蒙斯醉是她的君侍她去他那里也是正常的,可是昨晚上却是不同,以前面对重大的事情,司慕涵总是会陪着他的!
虽然雪暖汐一直知道今日会发生什么事情,也知道今日是司慕涵费了很长的时间设下的一个局,宁王今日一定不能安然无恙走出这里的,可是终究是这般一件大事,他的心总是不安的!
只是他想,此时司慕涵最需要的便是冷静,所以他方才不主动去找她,除了不愿意拿官锦的事情为难她之外,便是担心自己的不安会影响到司慕涵的情绪!
可是司慕涵在这等紧张的时候却选择去了蒙斯醉那里?!
蒙斯醉见了雪暖汐此时的神情不禁微微讶然,一开始他只是以为雪暖汐只在吃醋,可是此时他却发现了雪暖汐眼底的不安,而这不安却不是因为昨晚上陛下宿在他宫中一事……
他随即又想起昨晚上司慕涵的神情,那时候他便看出了司慕涵心中似乎有什么事情,只是他当时认为她是在为官锦一事在忧心,只是……
如今看来却似乎不是这般。
他又看了一眼水墨笑,却见他虽然已然那般保持着惯有高贵端庄的笑容,也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他也似乎发现了水墨笑的笑容中也是夹杂着担忧的,可是为什么?
蒙斯醉的神态转为了认真,低声问了一声雪暖汐:“皇贵君,可是出了什么事情了?”
他的这话并没有立即得到答案,只是却也同时提醒了雪暖汐此时不该是计较这些琐事的事情。
雪暖汐整了整神色,靠近了蒙斯醉,“不过接下来发生什么时候,你都不许乱走,更不许惊慌失措,蒙斯醉,你便是再胆小今日也不可以让别人看出来,知道吗?!”
他这话是一种教训而警告的语气说出来的。
蒙斯醉心中一沉,心中急切地想知道今日究竟会发生什么事情,但是见了雪暖汐一脸凝重便咽了回去,随后认真地点了点头:“臣侍明白。”
“你放心,本宫会保护你的。”雪暖汐也是保证道,先不论他喜不喜欢蒙斯醉,但是保护他便是他的大责任!
其实今日涵涵是不想让他们来的,毕竟今日的场面一定不会太平静,但是若是让他们留在后宫,却也更加的不安全。
先帝驾崩当日刺客闯入十六皇女府中一直闯到了西苑内便是一个例子!当日若不是二姐亲自守着怕是他们也不会平安无恙!
虽然如今宫中基本上都在涵涵的控制之中,但是皇宫这般的大难保不会有宁王奸细!
官锦微微抬头便看见雪暖汐和蒙斯醉两人低头说话的画面,衣袖下的手紧紧地握了握,宸皇贵君和豫君相处的这般的好?那若是他们联合在一起,往后他在后宫岂不是更加的寸步难行!官锦很清楚经过这件事之后,永熙帝对他怕是已经有了心结!她对他的愧疚之心怕是再往后的日子中帮不了他都少了!
他若是想继续实行他的计划必须寻一个新的法子!
或许如今他只能利用水墨笑了!
对于凤后水墨笑,官锦并不怎么上心,他虽然是后宫之主,掌管着后宫大权,但是他却不得永熙帝的心!
一个不得帝皇之心的君侍便是地位再高,在后宫中也不是太难对付!
只是其余的三个却是不同!
一开始,官锦只是想集中心思对付雪暖汐和蜀羽之的,毕竟依照他这段时间的观察,这两人方才是永熙帝心尖上的人儿,而豫君至于永熙帝怕也不过是一个寻常君侍罢了。
所以他打算利用水墨笑将蒙斯醉拉到自己这一方阵营中,待清楚了宸皇贵君与翊侍君之后,方才再对付他,可是如今他居然跟宸皇贵君这般亲近!
此时官锦虽然进了一大步,但是却也感觉到了前方尚又许多的阻力,他离目标还很远很远!
便是永熙帝接纳了他,让他生下皇女,但是只要有永熙帝真正心尖上的人存在,那便是他有了皇女,他的皇女也不会得到太女的位置!
人总是有私心的,总是会将自己最宝贵的东西留给自己最为重要的人,便是帝皇也不例外!
蒙斯醉听了雪暖汐的交代之后便想抓过身提醒一下后边安静地站着仿佛透明人一般的蜀羽之,只是他的话还未说出口便听主持祭天大典的礼官高喊吉时到祭天大典开始。
永熙帝随即上了祭台,正欲领着在场的一众文武大臣后宫君侍对皇天后土行跪拜大礼之时,却见站在百官之前的宁王忽然间走了出来,喝止了祭天大典。
宁王看着永熙帝,义正言辞地叱喝道,永熙帝没有资格行这祭天大典。
此话一出,在场的众人纷纷一惊。
司慕涵转过身,不怒而威,“宁王,你可知你在做什么?!”
“本殿自然知晓自己在做什么!”宁王冷笑道,目光仿佛利刃一般剐着司慕涵,“你没资格行祭天大典更没资格继续坐着大周皇帝的位置!”
“闭嘴!”兵部尚书柳静第一个开口怒喝,若是这里谁对宁王最为不满那便是兵部尚书柳静了,昨日永熙帝虽然没有对她说明这些事情,但是她却还是听出了,西戎大军压境之事绝对与宁王月兑不得干系,若是宁王为了夺得皇位而谋逆她无话可以说,便是最后死在宁王手中也会认命,但是宁王为了自己的利益将大周将士送到了虎口之下她却绝对不能容忍!“陛下承先帝遗诏登基,如何宁王口中没有资格之人?!宁王如今这般说,不但对陛下不忠,更是对先帝不孝,实乃谋逆之死罪!”
宁王一拂衣袖面对众人,“本殿若是今日任由司慕涵行这祭天大典,便方才是不忠不孝不仁不义!”
“胡言乱语!”水韵云被柳静抢了头筹如今自然连忙赶上,只见她一脸怒容,双眸燃火,俨然宁王成了一个十恶不赦之徒,她先是对司慕涵行了一礼,随即又将先帝如何亲自将传位诏书交给她并嘱咐她要好好辅助永熙帝一事说了一遍,又提及了之前宁王在先帝驾崩当日的疯狂行为,直言宁王此时是疯了,若不是疯了那便是有心谋逆,最后她请求永熙帝让禁卫军将宁王给押下去,免得让她继续扰乱祭天大典的进行!
宁王根本就不理会水韵云的斥责,那嘴边悬着的讥诮仿佛水韵云只是一只在乱吠的狗,目光凛然地看向了司慕涵,一字一字地道:“血统不纯之人有何资格坐上大周皇帝的位置!”
宁王这话一出,在场众人又是一惊。
便是蒙斯醉有雪暖汐的提醒此时听了宁王的话却还是脸色大变。
凤后水墨笑也忍不住变了脸色,他只是知道今日司慕涵会动手对付宁王但是却并不清楚具体情况,如今听了宁王说永熙帝血统不纯,心中自然是震惊不已。
血统不纯?!
这便是宁王对付永熙帝的致命杀招?
若是真的,那不管永熙帝做什么今日也是失败定了,只是若是这样,先帝怎么会将皇位传给她?然而宁王却也不是那等没有把握便说出这等诛心之言语!
水墨笑的开始不安了。
官锦也是担忧不已,只是他担心的却是若是永熙帝真的如宁王所说的那血统不纯,那他的计划岂不是落空了,他该如何向亡父的在天之灵交代?!
雪暖汐此时没有将注意力放在宁王的废话之上而是专注地注视着周围的情况,以防有人浑水模鱼下手对付蒙斯醉等人。
永熙帝脸色极为的难看,勃然大怒:“朕乃先帝钦定之皇位继承人,成天所佑,受先祖庇护,宁王却一而再再而三污蔑于朕,朕本该将你处以极刑,但念在先帝尸骨未寒你我姐妹血脉相连的份上便对你一忍再忍,岂料宁王却不知悔改反而变本加厉!之前宁王污蔑朕与先帝之死有关,之后又在暗地里散播朕不孝之传闻,已是大逆不道,如今却还居然还说出这等荒谬的诛心之言!宁王,便是你再不服朕,再怨恨于朕,也不该说出这等污蔑先帝之话!”
什么是血统不纯?
不就是说先帝带了绿帽子吗?
永熙帝的话一落,在场的御史便对宁王发起了口水攻击,几乎是将宁王说成了这世上为恶毒的女儿,便是死一千次也不足以抵消她的罪行!
宁王在一片的怒骂声中已然保持着冷凝的面容,淡定的异常,不发一言地迎接着一阵阵斥责声,最后,也不知道是从哪里传出一声质问她有何证据的问话,她方才冷冷一笑喝道:“本殿这般说自然是有证据!”
永熙帝也冷笑道:“你有何证据!”
宁王与永熙帝相互对视,眼中闪着浓郁的憎恨,“能够作证的自然是先帝身边之人,而这个人,陛下您也是认识的。”她说完,嘴边弯起了一抹嗜血的笑,扬声喝道:“来人,请皇贵太君!”
众人见了皇贵太君不禁纷纷一愣,虽然大家都清楚皇贵太君与永熙帝不和,但是皇贵太君也不至于成为宁王的证人吧?
远处缓缓驶来一座轿辇,而护送轿辇的便是禁卫军统领白薇,轿辇上坐着的正是永熙帝养父皇贵太君薛氏。
水墨笑眯着眼看着缓缓走来的轿辇,虽然皇贵太君曾经说过会出席今日的祭天大典,但是他却没有想到他会以这等身份出现!
不过,若是宁王的证人是皇贵太君,他倒是没有这般的不安。
先不说皇贵太君会不会这般的愚蠢弃敬他如生父的永熙帝而选择宁王,便是宁王与皇贵太君若是暗中勾结,永熙帝是不可能不知道的,而皇贵太君能够出现在这里,那必定另有乾坤。
水墨笑又扫了一眼永熙帝,只见她此时虽然满面的震怒但是却无惊慌失措的神色,之后他又看了一眼雪暖汐,见他虽然全神戒备,但是注意力却不在皇贵太君身上。
水墨笑沉吟会儿,便断定了宁王是被皇贵太君与永熙帝联手给引进了这个催命的陷阱!
不管宁王谋逆的罪名能不能定下来,单单是她说出永熙帝血统不纯这等诛心言论便已然是死路一条!
他看了看宁王,却见她此时居然已然胜券在握的样子,不禁嗤笑不已,原来宁王也不过如此,只是当初自己怎么就看上了她了?!
随即,水墨笑又想起了之前对永熙帝的诸多蔑视,心中不禁生出了一股复杂的情绪。
然而片刻,他便使劲地挥去了这股复杂情绪。
他是疯了不成,居然在这等时候想这些事情!
便是永熙帝再如何出色又如何?
他决定不会对一个存心折辱他的女子动真情!
决定不会!
蒙斯醉看着皇贵太君的到来,不禁屏住了呼吸,皇贵太君他想做什么?!
“豫君不必担心。”恰在此时,一道低唤的声音在他的耳边响起,说话的正是蜀羽之。
蜀羽之此时眉宇间虽然也是有着担忧但是整个神色却是平静的。
蒙斯醉见了他这般,便低声问道:“你可知晓发生了什么事情?”
蜀羽之摇头,“昨晚上皇贵君说过今日会有事发生让臣侍不必惊慌,一切都在陛下的掌控之内。”
蒙斯醉闻言,点了点头,便不再说话,将注意力放回到了失态的发展上。
正当众人惊愕之时,皇贵太君已然下了轿辇,此时他只是穿了一身素衣,若非那素衣是蓝色的,一眼看上却便像极了孝服。
自然皇贵太君是不可能穿孝服的。
只是一众大臣见了皇贵太君这般穿着,心中霎时间轻颤起来,她们仿佛可以预想到大周将会迎来一场巨变,甚至极有可能迎来一场颠覆一切的暴风雨。
宁王见皇贵太君下了轿辇便立即迎了上去仿佛皇贵太君该是她的养父一般,“皇贵太君幸苦了。”
皇贵太君对宁王的态度也甚为的和善,对着她微微点头。
宁王眼底掠过一抹阴鸷的笑意,随后便搀扶着皇贵太君面对众人,肃然说道:“本来这是皇家的丑事,是不该外扬的,只是此事事关大周的江山社稷,本殿便是冒着不孝之罪名也一定要将这件事公之于天下!”她说罢,随即厉色扬手指向了祭台上的司慕涵,“此人根本就不是先帝的骨血,不是司家的血脉,她根本没资格成为大周的皇帝!”
方才争相恐后责难宁王的大臣此时顿时集体失声。
不是她们要弃永熙帝而去,而是宁王这话说的太过于决绝,还有皇贵太君的出现……
难道是真的?
“难道诸位大臣不觉得奇怪?先帝在世之时对司慕涵根本便是不闻不问,怎么会在最后的日子中将皇位传给她?”宁王继续义正言辞地道,宛如成了正义的化身,势要将那些邪恶之辈斩杀殆尽一般,“先帝驾崩之时本殿早已经觉得不妥,只是当时司慕涵将一切的罪过推到了九皇妹的身上,手上又有了先帝所谓的遗诏,本殿当时明白,便是本殿坚持说那遗诏是假的也不会有人愿意信本殿。”
随后宁王又化身悲情人物,继续道:“本殿唯有忍辱负重,在暗中查探这件事,虽然后来本殿还是没有能够查到什么蛛丝马迹但是却让本殿发现了一件更加惊人的秘密,那便是司慕涵她根本就不是先帝的血脉,而是当时先帝废君程氏与当时的禁卫军统领的野种!众位大臣相信还记得当日瑞王谋反同谋之中有一位禁卫军的副统领吧?此人便是司慕涵同母异父之亲姐,她们早已经暗中勾结要谋害先帝以夺取大周的江山!司慕涵更是在事成之后将那禁卫军副统领给杀了灭口,再勾结左相水韵云暗中篡改了先帝的遗诏,欺瞒天下百姓!”
她的话方才一落,现场更是死一般的沉寂。
半晌之后,一阵鼓掌声打破了现场的沉寂。
众人一愣,却见鼓掌之人竟然是永熙帝。
永熙帝鼓掌之后便笑道:“朕一直知道宁王文韬武略皆是不错,但是却不曾想宁王居然有做戏子的天分,应该是,今日宁王所编造的这场戏比那市井戏子所演的还要精彩!朕由衷佩服!”
宁王的这番话也让永熙帝明白为何瑞王会找上那禁卫军副统领!
原来竟然是她在暗中操作!
宁王冷笑,“本殿所说的这一切都有实话,而且你的生父是个什么样的人你自己也该清楚!”她说完,便转向众人,“当年先帝君侍程氏被先帝罢黜一事相信在场的众人也应该还有人记得,程氏嫉恨先帝将其打入冷宫便暗中与当时的禁卫军统领私通,从而怀上了孽种,甚至为了报复先帝而使出诡计欺瞒先帝,让先帝将那孽种当成了大周皇女,岂料那程氏做出了这等下作之事却还不知收敛居然还在这个孽种满月的次日再一次与那禁卫军统领苟合而被先帝抓奸在床,先帝盛怒之下便将程氏赐死!”
此时,水韵云冷冷地提出了一个疑问,便是先帝既然发现了程氏一事为了不当场杀了司慕涵,反而让她活了十多年?!诚然,先帝这般多年来多永熙帝虽然不怎么好,但是却无半点伤害之意,若非永熙帝是先帝血脉,先帝岂会留她这般多年?试问天底下有哪一个女子能够做出这般荒唐之事?!宁王根本无法自圆其说,因此她根本是在说谎,污蔑永熙帝,损毁先帝英明,罪该万死。
宁王继续争锋相对,言当时先帝的确是想立即杖毙司慕涵的,只是当时和裕凤后得知情况之后担心先帝错杀自己的骨血便提出先验清楚再说,先帝便让司慕涵与自己进行了滴血验亲,而结果却证实司慕涵的确是先帝骨血,只是先帝当时并没有想到,有人早已经在滴血验亲的水中做了手脚,让先帝错信了结果,所以才会让司慕涵活了这般多年,只是不久前,先帝忽然间发现了这件事,大为震惊,这也是先帝为何忽然间病倒了的原因。
宁王说,先帝在得知了这件事之后本已经准备暗中除掉司慕涵这个野种的了,只是没想到这时候被司慕涵同母异父的亲姐知晓了这件事,便暗中知会了司慕涵,让其夺过了先帝的诛杀,而那禁卫军副统领也暗中给先帝下药,让先帝病情加重无暇动手下司慕涵,司慕涵又同时联合左相水韵云控制朝政,挟制先帝,让她更加寻不着机会下手,以致最后至死也无法完成心愿!
水韵云简直是气疯了,宁王是想一次性除掉她和永熙帝。
宁王随即便将众人的视线引到了皇贵太君身上,“本殿所说的一切是不是实话众位大臣一问皇贵太君便可以证明!”
她说罢,便双腿屈膝跪下,重重地磕了三个响头,诚心诚意地恳求,“请皇贵太君将事实说出以全先帝的遗愿,护卫大周江山!”
众人的目光都看向了皇贵太君。
永熙帝此时也是走到了皇贵太君面前,跪下来正色道:“先帝生前一直厚待皇贵太君,还请皇贵太君为先帝和儿臣洗清冤屈!”
皇贵太君看了她一眼,却没有说话。
宁王虽然跪着,但是嘴角却是微微翘着,“当年本殿的父君因你而死,如今本殿便让你的养父送你一程,不知道是十六皇妹感觉如何?”
她的声音说的很轻只有她、司慕涵与皇贵太君三人听到。
司慕涵却低着头,没有说话。
宁王心中顿时一阵快意!
相对于众人,皇贵太君的神色却是平静的,他抬起了眼帘看了看在场之人,却没有看见那个他恨之入骨之人,“本宫今日来正是应宁王之请前来作证。”
众人一听他这话,顿时一片心凉。
便是水韵云也不禁冒出了冷汗,皇贵太君究竟和宁王达成了什么协议居然做出这等事情来?
“当年,本宫一直目睹了所有事情发生,可以证明,宁王所说的一切……”皇贵太君没有继续说下去而是看向了面前跪着的宁王,半晌之后,方才轻轻地吐出了两个字,“假的。”
皇贵太君的最后两个字说的很轻,但是分量却宛如一座巨山般重。
众人一愣,仿佛石化了。
水韵云猛然松了口气。
水墨笑看着司慕涵,露出了一抹微笑,自然,他没有得到回应。
蒙斯醉此时几乎是虚月兑了,若非蜀羽之扶着他,他根本站不稳。
雪暖汐此时的戒备更加的浓,这等时候他最好防着的便是宁王狗急跳墙!
而官锦却是紧紧地握紧了双拳,只是他却不是因为眼前的事情,而是因为永熙帝居然这般的心机深沉,他知道她与皇贵太君与她不和一事大多是在做戏,只是他却没有想到她居然设了这般的一个陷阱来给宁王跳!
果然是大周皇帝!
他咬着牙,面容有些狰狞。
忽然间,他似乎发现了一道冰冷的目光正注视着自己,随即循着感觉看去,竟然是雪暖汐。
虽然有些惊讶但是他却该是很淡定地面对他质疑的目光,仿佛他此时脸上的愤怒和狰狞只是针对那企图至永熙帝于死地的宁王!
雪暖汐的目光只是在他的身上停留了一会儿,随后便移开,只是心中的怀疑有增无减,更是打定了注意一定要把官锦当成极度危险的人物防范。
面对皇贵太君的答案,宁王的神态是最为复杂的,若是用颜色来形容她此时的神色,那她此刻的脸上定然是五颜六色简直可以让人看了眼花缭乱。
假的?!
很快,宁王心中的震惊已然如数转为了愤怒,她的心中眼里也燃起了滔天怒火,她倏然起身,面目狰狞地看着皇贵太君,那眼中几乎可以喷出了火来,“你说什么!?”
这几个字几乎是从她的牙缝中挤出来一般,每个字都带着千斤重。
面对宁王的狰狞面容,皇贵太君却没有丝毫顾及地猛然对她挥出了一个巴掌,沉声怒道:“没错,本宫是生了皇帝的气但是却不至于为了这口气做出这等大逆不道的事情来,宁王,本宫知道你不满先帝将皇位传给皇帝,但是这是先帝的遗命,你身为皇姐自该好生辅助皇帝,身为女儿,也该谨遵先帝遗命,可是你却一样也没有做到反而编造出这等污蔑先帝的事情来!本宫一生深受先帝恩宠岂能任由你这般折辱先帝?!先帝岂会这般的无能让一个男子愚弄?宁王不孝便罢,却怎么也不该说出这等泯灭人性的谎言来!”
他的话顿了顿,将视线转向了在场的众人,“没错,皇帝的生父是被先帝罢黜了的君侍,只是他不过是犯了些小错而已,并非宁王所说的那般不堪,正如宁王方才所说的,程氏当年被罢黜一事在场的某些两朝元老也是知道的,程氏究竟有没有错,错在哪里,多少错,相信大家心中有数,至于说这般多年先帝冷落皇帝更是无稽之谈,先帝勤于朝政自然无瑕照顾年幼皇女,相信众臣也是见了,自从皇帝成年之后,先帝便越发的重视教导皇帝,宁王所说的这一切不过都是她自己的曲解罢了!”
皇贵太君随即又将实现转到了宁王身上,“你只是会埋怨明明你自己的能力和处理政事的资历都比皇帝要深,然而先帝却将皇位传给皇帝,而不传给你,你埋怨皇帝抢了你的皇位,可是你却从不想想先帝为何没有将皇位传给你?!先帝在世之时对你也是极为重用的,除了太女之外,先帝最看重的皇女便是你,你也是一众皇女中第一个封王的,在太女被废之后,先帝更是将你当成了未来大周皇帝一般培育,可是你却屡屡做出了让先帝失望之事!你真的就认为先帝不知道平王私吞边防银子是受了谁的指使?!她只是不愿意就这样将你赶尽杀绝,只是想再给你一个机会罢了,然而你却如何回报先帝的?!你为了不让平王有早一日将你供出来居然对她暗下杀手!瑞王得先帝欢心你却暗中挑拨瑞王正君做出贩卖试题一事,让瑞王成为众矢之的,在见了先帝宽恕了瑞王之后,居然丧心病狂地怂恿心慌意乱的瑞王刺杀先帝!一个连血脉相连的亲姐妹,连自己生身母亲都可以下得了手的人又如何可能去爱戴天下万民?!本宫如今可以告诉你,皇帝之所以不将皇位传给你那是因为她不想将大周的江山交给一个冷血无情之人的手中,她担心大周自她之后会出现一个暴君!”
皇贵太君没有嘲讽讥笑宁王,而是用一个长辈的口吻教训晚辈,即不显得咄咄逼人,却又正中宁王的死穴,同时也告诉众人宁王究竟有多么的无耻,她方才是那个没有资格继承皇位之人!
司慕涵一直在一旁听着,心中对于皇贵太君的方式也是惊讶,她没想到皇贵太君居然会说出这般多话来,她本来皇贵太君只会否定了宁王所说的那些话而已。
而与宁王对峙的事情便由她来处理。
皇贵太君的这番话却也是她想说的。
司慕涵心中明白,宁王这种人你若是对她发狂,她只会更加的张狂,但是你若是用这种不缓不急的方式将她的面具一步一步揭开,便可以更加的挑起她的愤怒,摧毁她的自信!
而如今由皇贵太君来说出这番话,效果却是更好!
司慕涵可以肯定,这一刻定然是宁王此生中最为难忘的一刻!
她微微勾着嘴,笑了。
今日的计划成功了一般,剩下的便是等着另一个人来自投罗网。
这也是永熙帝为何不立即让人拿下宁王的原因。
“闭嘴!”宁王狰狞地喝道,便是她再愚蠢此时也明白她是被这对父女给骗了,给愚弄了,她们根本就是早已经设好了这个陷阱等着她跳!
什么不和!
什么水火不容!
宁王五脏六腑都被怒火给烧着,她自懂事以来从未被人这般的愚弄过,此时她只有一个想法,那就是将眼前这对愚弄她的父女给千刀万剐!
司慕涵见状便又添了一把火,如同方才宁王对她一般,低声地对宁王说了一句话,“若是蕴静贤贵君如今见了这一情形,不知道会不会气的从棺材中跳出来。”
宁王目光随你一横,简直要吃人。
司慕涵继续道:“没错,当初蕴静贤贵君之所以死是因为朕,然而这最终的原因却是在五皇姐身上,蕴静贤贵君这般做无非是想替五皇姐清除朕这个障碍罢了,只是可惜的是……蕴静贤贵君赔上了性命却最终还是落得一个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女儿惨死刑场的下场,不过这也便是善恶到头终有报,那些年中,蕴静贤贵君手上沾了多少血,如今老天便要从五皇姐身上讨回来。”
宁王怒极反笑,“你以为你这样就赢了吗?!”
“不是以为,而是事实。”司慕涵一脸沉着地道,“不过念在你我多年的姐妹情,朕会留你一个全尸!”
宁王忽然哈哈大笑起来,那笑声却让人不寒而栗,“司慕涵,你是本殿一手养出来的恶虎,本殿既然能够一手将你养出来,同样可以一手将你毁灭!你以为你费尽心思设了这般一个陷阱便可以将本殿一网打尽吗?司慕涵,若是如此,本殿再许多年前便已然死了!”
永熙帝沉眸道:“今日再死也不迟。”
宁王后退了一步,然后阴鸷地勾起了嘴角,随后厉喝道:“动手!”
随着她的这一声厉喝一出,原本守在皇贵太君身边的禁卫军统领白薇却猛然拔出了腰间的大刀,然后架在了皇贵太君的脖子上,她身边的几个禁卫军也同时动手,围住了永熙帝,而其中一个禁卫军也用刀架着永熙帝的脖子。
此时,一阵急促而庞大的马蹄声又远而进,当众人还未从此时的突变中回过神来,太庙已然被一群身着戎装的铁骑给团团围住,而为首的便是沈家嫡女沈茹,而西南大营骑兵统领白瑞则骑着战马停在了沈茹身边。
局势瞬间逆转,危机仿佛一触即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