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茫茫的一片。
他站在一片迷雾之中,入眼的只是白茫茫的一片。
他这是死了吗?
还是又是在做梦?
若是又在做梦,为何,眼前只有一片迷雾?为何没有人没有事?
是谁?!
那是谁?
前方雾中深处,似乎站着一个人。
他费尽了力气,极力眺望,却只是能够隐隐约约地看见一个人影。
是谁?
你是谁?
你是谁?
他想呼唤出声,可是,动了嘴唇,却发不出任何的声音,像是忽然间失声了一般。
远处那隐约的人影,却在渐渐的消失,渐渐的,消失……
别走!
你别走!
你告诉我,你究竟是谁?!
告诉我……我是谁?!
你不要走——
他想追,可是一抬了腿,却发现,自己的手,被身后的人死死攥着。
转过身,入目的是一张狰狞而愤怒的面容。
是母亲!
他相依如命十二年之久的母亲!
她眼眸通红的宛如野兽,那眼中的愤怒,像是在控诉他犯了极度不可饶恕的罪行一般。
放开我——
他在心底极力地嘶吼着,然而,却口中,却始终没有发出一丝声音。
母亲你放开我!
你让我去弄清楚那人究竟是谁?
你让我去弄清楚真相!
母亲,我没有背弃你,没有贪恋那滔天的富贵,我只是想弄清楚真相——
我想知道,我到底是谁?!
我要找回我失去了的记忆!
他无法说出自己内心的呐喊,便是连甩开她的束缚也做不到。
她的手,像是在释放着某种力量,将他的整个身子都给僵住了,整个身子,像是石化了一般,僵硬的根本不受他的丝毫控制。
他甚至,连转过头,去看那人是否已经消失了的能力也没有了。
“阿暖……”
身后,隐隐约约传来了一声充斥着悲伤绝望的低唤。
一声过后,又是一声。
“阿暖……”
“阿暖……”
“阿暖……”
“你在哪里……”
“在哪里……”
“阿暖,你在哪里吧……”
“阿暖,你快回了……”
“快回来……”
一声一声,仿佛泣血一般的呼唤传来。
一声一声地渐行渐远。
别走!
你别走!
他歇斯底里地在心中呐喊。
我求你,别走——
我在这里——
我在这里——
我是你的阿暖——
阿暖——
“不要走!”
终于,他的发出了心中呐喊,然而,迷雾随之消失,眼前的一切,顷刻之间陷入了黑暗中,然后,便是,刺目的光。
刺目的让他连眼睛都睁不开来。
“舅父!”守在床边的何寒见苏念惜醒来,连忙起身,紧紧地握着他的手,“舅父,你醒了?”
苏念惜坐起了身,低着头,双目紧闭着。
何寒见状脸色更是忧虑,握着他的手继续唤着,“舅父,你怎么了?你哪里不舒服?”
手臂上的力道越来越重,可即便是肌肤上产生了疼痛的感觉,却未曾能够让苏念惜分辨出来,眼前的,究竟是梦境还是真实。
他一点一点地睁开了眼睛,然后,抬起了头。
木然地看着前方。
眼前,不是迷雾,而只是床帐。
“舅父!”何寒又加重了力度和声音。
“放开我!放开我——”苏念惜像是疯了一般,使劲地甩开何寒的手臂,“不要拉着我,不要拉着我——”
何寒猛然松手,站直了身子,看着歇斯底里的苏念惜,眼底,泛起了惊愕的同时,还有阴沉,苏念惜所做的事情苏贵能够发现,何寒也不会一点也没有察觉,只不过当她得知了这些事**上门兴师问罪之时,苏贵已经将苏念惜给击晕了。
虽然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而苏贵也至今一言不发,但是,看着苏念惜如今的模样,她心里极度的不安。
这种不安和当年她即将失去父亲之时一样!
恐惧,让她原本决定了要平静对待这件事的决心彻底动摇了,她猛然伸手擒住了苏念惜的肩膀,面容阴沉扭曲,“舅父,是我!你看清楚是我!是我!”
不知道是因为何寒声音过于的阴沉,还是因为,他肩膀的剧痛传来,苏念惜的渐渐地平静,没有再激烈挣扎,抬起了头,茫然地看着眼前何寒。
“我是何寒!是何寒!你答应过不会离开我的!你说过你永远不会丢下我的,你现在让我放开你?!你怎么可以这样做!”何寒目光更是阴冷,一字一字地喝道。
苏念惜没有反应,只是愣愣地看着他。
何寒握着他肩膀的手越发的紧,几乎要将他的肩膀的骨头也给捏碎了一般,“你为什么要去打听那些事情?你就这么想离开我,离开何家?你就那么想去当那皇帝的君侍?你就……”
“够了!”门口处传来了一声厉喝,打断了何寒的话。
何寒自然不会没听出声音的主人,不得不松开手,转过身,面容仍旧是扭曲难看,盯着门口处神色极度复杂的何涟,咬着牙挤出了两个字,“母亲——”
和何涟在一起的,还有苏贵。
苏贵快步走进了屋子,走到了床边,看着床上坐着面色惨白,呆滞的苏念惜,轻声唤道:“惜儿,你没事吧?”
苏念惜抬高视线盯着苏贵,“母亲……为什么?”没头没尾的一个问题,而在问完了之后,眼眶内涌出了泪水。
“惜儿,母亲先前是太过于紧张,并无故意对你那样的。”苏贵一脸内疚地柔声道,“我所说的那些话虽然有些过分,伤了你的心,可是惜儿,不管我说什么做什么,都是为了你好,没错,很早之前母亲便知道你和那失踪了的全宸皇贵君长得很像,可是,你怎么可能会是他?你虽然失去了记忆,可是,你的确是我的儿子!若是你不信,可以问家主!”说罢,看了一眼何涟,“我将家主请来了,你即便不信母亲,但是也该相信家主吧?若是你真的是全宸皇贵君,家主没有可能瞒住这件事的,你也是知道,如今朝廷还在找全宸皇贵君,若不是确定你是我的儿子,家主怎么可能一直瞒着这件事?”
苏念惜木然地将视线移向了何涟,虽然没有开口询问,但是目光已经足以表达他的意思。
何涟缓步上前,走到了她的面前神色复杂地沉吟会儿,然后道:“念惜,当日我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便知道你和官府手中朝廷发放的全宸皇贵君的画像极为的相似,当时我也是打算将这件事告知衙门,不过你母亲坚持说你的确是她的亲生儿子,而寒儿的父亲也不同意,争执之下,我们便用滴血验亲的方法验证你和你母亲的亲子关系,而结果也证实了,你的却是你母亲的亲生儿子,这件事,方才这般继续被隐瞒下来。”
苏念惜虽然仍是没有开口,但是在听完了何涟的话之后,便倏然睁大了眼睛,显然,是很错愕。
“我想你也应该是记起来了,那日兴儿让你去厨房做些小菜,而兴儿身边的小侍不小心割伤了你的手。”何涟继续道,“这不是意外,而是为了取你的血,你母亲不希望这件事影响到你的生活,所以用了这样的方法。”
何涟说完,便看向苏贵。
苏贵继续道:“惜儿,我知道这些年一直瞒着你让你无法接受,可是,我不能让那个根本和你没有任何关系的全宸皇贵君毁了你的生活!前半生因为我的疏忽,你已经过的很艰苦了,我不能让你在坠入火坑!惜儿,母亲比你经历的多,很清楚皇宫绝对不是你我这些平民百姓可以生存的地方!之前我给你说的那个良贵君赵氏一事,也是真实情况,那赵氏便是因为长的和全宸皇贵君相似,所以方才被皇帝纳入后宫,可即便是万千宠爱,最后,也落得一个暴毙的下场!惜儿,你父亲已经离我而去,我如何鞥能够让你也出事?若是你也出事了,我如何对得起你父亲?!”
何寒这时候也开口:“舅父,师父说的很对,你和那全宸皇贵君根本不是同一个人,你们怎么可能会是同一个人?若你们真的是同一个人,那难道说师父是那已经死了十几年的雪千醒?!这如何可能?舅父,你便是不信我们,但是,总该相信滴血验亲吧?”
“念惜,我们瞒着你是我们的不对,只是,若是这件事闹大,于何家,后果不堪设想,于你,也是如此。”何涟缓缓道,声音有些僵硬,“如今别说是皇宫,便是京城也是暗潮汹涌,皇帝正值盛年,而几个皇女却都长大了,储位争夺已经开始了,若是这时候你出现了,除了会受到伤害之外,不会有其他的结果,皇帝是很宠爱全宸皇贵君,但是,替身始终只是替身,便如同几年前的良贵君一样,即便真的全宸皇贵君回去了,都已经十二年过过去了,已经是物是人非,皇帝的感情,怎么可能还没有变?其他的不说,便是近两年,朝廷寻找皇贵君的力度已经比前几年减轻了许多了,皇帝,许也是渐渐地忘了全宸皇贵君。”
苏念惜听了最后一句话,整个人像是被雷击了一般,脑子一片空白。
“惜儿,你听母亲劝,不要再去纠缠这件事了,你若是真的想知道你以前的事情,母亲可以告诉你,甚至你想见你以前的妻主,母亲也可以……”
“母亲!”苏念惜合上了眼睛,喝出一声称呼,“我想一个人静静……一个人静静……”
苏贵眼底闪过了一抹厉芒,面上却仍旧是慈爱温和,“好,好,你先休息,母亲先出去,你好好想想,母亲不会害你的。”
说完,便招呼着何涟以及何寒一同离开。
何寒原本是不愿意走的,但是在苏贵以及何涟同样的趋势目光之下,压下了心里的愠怒,跟着离开。
随着房门被关上,房间再一次恢复了平静。
苏念惜蜷缩在了床上,低着头,紧紧地咬着牙。
此时,他脑海中徘徊不去的是何涟的最后一句话。
皇帝,徐也是渐渐地望了全宸皇贵君了……
渐渐地忘了……
真的忘了吗?
真的吗?!
还有她们的那些话……
她们的话他都听的清清楚楚,可是,她们不是他,不是他,根本便无法明白此时他心里的那些感觉……
话可以作假,可是,感觉是做不得假的!
若怎得没有问题,为何他会做那些梦?为何他的脑海中会涌现那般多不寻常的画面?
他很清楚自己绝对不是贪恋那皇家的滔天富贵!
可是……
滴血验亲……连家主也说,滴血验亲的结果证明他是母亲的儿子!
这又是怎么回事?!
到底是怎么回事?
怎么回事——
不!
他不能就这样算了!
除非他能够找到可以说服自己相信她们的那些话的证据,否则,他不会放弃!
即便后果不堪设想,他也不能继续这样浑浑噩噩地活下去!
他一定要找出真相!
……
而同时,在旁边院子苏贵的住处内,苏贵、何涟和何寒三人脸色各异,但是都是一样的难看。
沉默半晌,何涟第一个开口,声音带着质问,“为什么念惜会忽然间去打听那些事情?”
“惜儿是无意中听见了我和少主的谈话,所以方才会知道自己和全宸皇贵君长得相似,又一时糊涂,方才会想歪了,家主放心,我会劝服惜儿,不会让他做出任何伤害自己和何家的事情来!”苏贵绷紧了脸,正色道。
何涟盯着她,沉默半晌,“念惜真的不是……”
“家主,难道连你也怀疑?”苏贵打断了她的话,“念惜之所以想歪那是因为他失去了记忆,可家主没有,家主很清楚当年滴血验亲的结果,惜儿是我苏贵的儿子,和姓雪的人没有任何的关系!我也不会让惜儿为了心里的疑惑而毁了自己的下半辈子!家主你放心,等惜儿平静下来是之后,我就会带着惜儿离开何家,将来即便惜儿被朝廷的人发现了,也不会连累何家!”
何涟还未反应过来,那边何寒便先一步咆哮道,“不可以!师父,你不能带舅父离开!”
“寒儿!”何涟沉声怒喝。
何寒此时也装不下去了,她绝对不能让苏贵将人带走,“谁也不能待舅父走!谁若是带他走,我便要了她的命!”
何涟见女儿满目阴沉,脸色一变,“寒儿……”
“当年你为了你何家而弃父亲于不顾,最终让父亲含恨而终,如今你又要为了何家连舅父也不放过?!”何寒盯着何涟,目光中含着明显的恨。
何涟浑身一颤,“你——”
“我说错了吗?!当年若不是你将父亲扔在庄子里不闻不问,父亲如何会郁郁而终?舅父是父亲留给我的!父亲临终之前让舅父照顾我的,父亲说只要舅父在,我便不会一无所有!”何寒一字一字地道,“你非得赶舅父走?可以,那便将我也一同赶走!反正你也根本便不想要我这个女儿!”
“少主,莫要再说了!”苏贵在一旁开口,“家主如此也是为了何家,为何你好!”
何寒冷笑,“她是为了她自己好!当年对父亲是一样,之前对我也是一样,如今,对舅父也是一样!你以为你赶走舅父就能够保住你的何家?母亲,我告诉你,若是舅父走了,我不但会走,而且,还会想朝廷举报,你藏匿了……”
何涟终究是忍不住发作了,扬手狠狠地打了何寒一个耳光。
何寒虽然没有反抗,但是目光却是更加的恨,“我的武功已经被你给废了,如今,你大可杀了我,然后便可以安安心心地当你的第一镖局的家主,再迎娶一个年轻貌美的男子,生几个不会让你动怒的嫡女!”
说完,便拂袖离去。
何涟没有拦她,只是脸色却铁青的可怕。
苏贵眼底闪过了一抹冷笑,随后上前,一脸的歉然,“家主放心,我会劝服少主,不会让少主……”
“你们不必离开!”何涟打断了她的话,脸色阴沉。
苏贵犹豫,“家主……”
“寒儿说的很对,即便你们离开了,但是也改变不了你们在何家呆了十二年的事实。”何涟打断了她的话,“往后……往后的事情,往后再算……”
她说完了这话,然后也转身离开,只是,却不是愤怒,而是无力,甚至是悲伤。
苏贵眯起了眼睛,盯着何涟离去的背影,面色一点一点地冰冷。
每一个人都会有她的弱点。
而何涟的弱点便是她唯一的女儿。
至于……
她将目光转向了旁边的院子,他也一样有弱点,失忆之前他的弱点是太过于爱永熙帝,而失忆之后,他的弱点便是这十多年来和她十多年的母女之情!
只要他一日未曾真正恢复记忆,她还有时间!
还未完全输!
司慕涵,你等着,很快,我便会送你一份大礼!
……
京城的大雪下下停停,一直到了除夕前一日,久违了多时的阳光方才穿破了阴沉的乌云,普照了京城的大地,给即将到来的新春添了一抹温暖。
永熙帝并没有回京过年。
然而即便如此,京城的新年气氛也未曾有丝毫的减弱。
不过,因为永熙帝不在,皇宫比往年冷静了许多。
除夕当晚的宫宴虽然没有取消,但是众人也只是走走过场,还未曾到午夜,便散了。
今年水墨笑并没有前去参加除夕宫宴,将招待一众大臣家眷的事情交给了德贵君。
散了场之后,德贵君便来朝和殿禀报今晚的事情,与她一同前来的,还有住持除夕宫宴的太女。
水墨笑也没有仔细问,只是让两人言简意赅地说了一下情况,便作罢了,“很晚了,德贵君先回去休息吧。”
德贵君没有说什么,起身告退。
司予述也起身欲离开,“若是父后没有其他的问题,儿臣也出宫了。”
“嗯。”水墨笑点头,“早些回去休息,明日去太庙祭拜一事,还得你来住持。”
“是。”司予述领命,“那儿臣告退。”
“等等。”水墨笑站起身来,“太女最近似乎瘦了不少,也要好好保重身子。”
司予述低头道:“儿臣会的,多谢父后关心。”
水墨笑还想说什么,但是看着司予述的神色,最终还是没有说出来,“好了,去吧。”
“是。”司予述低头应道,然后,转身离开。
方才走出了朝和殿没多远,却遇见了不该在此时此地出现的人。
程秦。
司予述蹙紧了眉头,看着眼前发愣的男子,“你怎么会在这里?!”
程秦浑身颤了一下,然后方才低头开口,“先前凤后送了一些过年的节礼去佛堂,大师让奴侍过来向凤后谢恩。”
“大师的身子这几日如何?”司予述没有为难他,问道。
程秦仍旧是低着头,“好多了。”
“那就好。”司予述面色冷硬,“好好照顾大师。”说完,便起步离开。
程秦转过身叫住了她,“等等!”
司予述停下脚步转过身,眯着眼盯着他,“还有事?”
程秦没有立即回答,而是静静地看了她半晌,然后深吸了一口气,道:“那日……你为什么要帮我?”
司予述蹙眉,似乎不明白他所说的那日是什么。
“那日凤后要责罚我,为何你要帮我说情?”程秦绷紧了身子问道。
司予述想了起来,眯着眼凝视着他,随后似笑非笑地道:“怎么?你出现在这里,是专门等本殿的?”
“不是,我……”
“是或不是,本殿都不在乎。”司予述打断了他的话,虽然嘴边的笑容没有褪去,但是,声音却是没有温度,“至于本殿为何要帮你说话,你认为你有资格在这里问本殿吗?”
“你——”程秦脸色一僵。
司予述似乎很享受程秦的脸色变化,“听说大师向凤后提了让你明年出嫁一事,本殿刚好死了一个侍君,不如你来补上?”
程秦的眼眸顿时大睁,不敢相信地盯着她,嘴巴也长大,但是,却没有发出一个声音。
“怎么?不愿意?”司予述双手负背地立着,嘴边的笑渐渐地蒙上了冷意,“在这皇宫当中,本殿还从未试过一连好几次遇上同一个宫侍,若不是你故意的,那便是你我有缘,既然有缘,若是不成了好事,岂不是太过于浪费这上天赐予的缘分?”
“你不要脸!”程秦的惊愕转为了愤怒,上前扬手,忘记了一切地往她的脸庞挥去。
自然,司予述不可能给他打成功,一扬手,便将他的手紧紧地扣住,“既然不愿意,那就不要屡次出现在本殿的面前,更不要试图与本殿作对!若是本殿没记错,本殿说过,这一辈子都不会让你走出这个皇宫!既然你妄想违逆本殿,那便要做好承受惩罚的后果!既然你如此想嫁人,那就嫁本殿好了!这样既可以完成你嫁人的心愿,也不至于让本殿所出去的话成了空话!”
程秦瞪大了眼睛盯着她,浑身轻颤,眼中,有着明显受辱之后的怒火,“你放开我!”他猛然用力,甩开了她的手,然后,握着有些生疼的手腕,连忙后退了好几步,方才对着司予述厉吼道:“我从来就没有想过和你作对,我也不想出现在你的面前,是你自己心里不痛快便拿我来出气!我是要嫁人,可是我绝对不会嫁给你,绝对不会!”
说罢,转身拔腿往另一个方向跑去。
司予述没有追,只是沉着脸微微低头站在了远处。
因为心里不痛快,所以便拿他出气?
是吗?
讥诮地笑了笑,便是真的,又如何?
她心里不痛快,其他人,为何便可以好过?
冷笑一声,旋即,抬头继续离开。
只是方才抬头,便看见前方不远处,白氏身着着太女正君朝服静静地站在雪地里,宫道旁的大红宫灯照着他的面容一片红晕。
他离的不远,足以将方才她和程秦的话给听个一清二楚。
司予述在看见白氏的时候,神色有过一瞬间的愣怔,随后,便是一片淡然,像是,根本什么事情也没发生似的,起步上前,淡淡道:“怎么来了?”
白氏呆愣了会儿,方才低头,回道:“我担心殿下,便过来看看。”
“本殿无事。”司予述回道,“回府吧。”
白氏点头,“是。”
两人相携往前走,一路上,除了脚步声,风声,便没有其他的声响。
出了宫,上了马车,便更是寂静。
白氏一直低着头,脑海当中,不断地浮现了方才所见的画面,那样的刺目,那样的难受!
比当日方氏和张氏进门之时,还要让他难受!
可是……
偏偏,他连说一句质问的话的资格都没有!
只能选择承受!
马车行驶了半个时辰,终于回到了太女府。
两人下了马车,入了府,回了院子,进了房间,仍旧是沉默相对。
白氏安安静静地伺候了司予述换下了朝服,然后便欲吩咐下人备热水宵夜。
而这时候,司予述忽然伸手,握住了他冰凉的手,双眸氤氲,“方才的事情,你便不想问本殿吗?”
白氏一愣,呆呆地看着她。
“你便一句话也没有?”司予述继续问道。
白氏又沉默了半晌,然后,垂下了视线,“殿下是太女,纳侍君侧君是寻常之事,只是那宫侍是大师身边的人,大师最近身子不好,恐怕离不开,若是殿下真的有心,那不如便等大师身子好了,再去请凤后恩准,将那宫侍……”
“够了。”司予述松开了他的手,原本便不是很好的脸色此刻更是难看,眸光也染上了冷意,嗤笑一声,“原来本殿在你的心里已经这样的不值一文。”
白氏惊诧抬头,“殿下,我不是……”
“很晚了,早些休息吧。”司予述没有给他说下去的机会,也没有继续揪着这件事发作,不冷不热地搁下了这句话之后,便起步离开。
白氏转过身想追,可是,脚却像是生了根似的,根本便迈不开。
不值一文?
怎么会不值一文?
她是他这一辈子最重要的人!
即便他对她先前所做的事情有些寒心,但是,却也改变不了这些!
殿下,我的心,你可有曾看清楚过?
……
今晚的除夕宫宴,司以琝并没有参加,给司予述的借口便是,他不想面对那般多人。
司予述没有怀疑,或许是她身上压着太多的事情,也或许,李浮隐藏的很好。
司以琝没有进宫,李浮自然也没有去。
永熙帝不在,没有人会揪着这些小事情不放。
一家三口,第一次自己守岁。
在女儿面前,司以琝极力地掩盖自己的负面情绪,尽可能地给了一个快乐的除夕之夜给女儿,然而,孩子是最敏感的,即便父亲笑容满面,但是李乐却还是感觉出来了他的不妥。
小眼睛里一直含着担忧,然而,怕像是说出来会让父亲更加的难受,一直没有说出来,一直忍着。
李浮看着眼前的两人,心里像是压了巨石一般难受。
到了这一刻,她方才觉得自己是如此的无能。
不但不能让夫君放下心中重担,也不能让还未知世事的女儿开怀。
除夕的宴席虽然欢声笑语,但是,气氛却算不上是真正的融洽。
李乐很想一直陪着父亲,然而,毕竟是年纪小,还未到午夜,便已经是撑不住了,眼皮一个劲地往下掉。
司以琝见了,心疼不已,“乐儿,父亲带你回去休息好不好?”
“不要!”李乐摇头,握紧了父亲的怀中,“我要陪着父亲!”
“乐儿……”
“父亲……”李乐鼓足了勇气抬头睡眼朦胧地看着父亲,“乐儿不知道你为什么会不开心,可是父亲……乐儿会一直一直陪着父亲……会一直陪着父亲的……”
司以琝浑身一颤,视线渐渐有些模糊,“乐儿……”
“父亲你若是不开心,那便骂骂乐儿,或者打乐儿也成的!”李乐一本正经地道,“可是乐儿能不能求求父亲,不要一直将不开心的事情藏在心里?乐儿这里……”将手放在了自己的心口位置,“看着父亲总是这样,乐儿这里好难受……”
司以琝紧紧地抱着女儿,“父亲怎么会骂乐儿,怎么会打乐儿?父亲疼乐儿都来不及了!父亲没有不开心,真的,没有不开心……”
他的声音开始哽咽,眼眶积聚的泪水更多。
他的女儿这样懂事贴心,可是这些日子,他却居然生出了悔意……
在得知了冷雨回来告诉他,母皇不让他去行宫之后,他居然生出过后悔生下这孩子的念头!
甚至,逃避着不见她!
明明看见她眼中的不安和担忧,可是,却还是一直视若无睹!
司以琝,你怎么自私残忍到了这个地步?!
“父亲你不要哭,乐儿会一直陪着父亲,一直保护父亲的!”李乐抱着父亲,用自己的小手拍着父亲的背部,声音也是有些哽咽。
司以琝用力将女儿抱的更紧,“对不起乐儿!对不起!”
李浮在一旁看着抱在一起几乎哭成了一团的父女,却是缓缓笑了,她知道,李乐会将司以琝从悲伤悔恨的死胡同里面拉出来的。
只要他缓过来,其他的事情,都好处理!
……
二皇子府
这个除夕,司以佑和雪凝都过得不太好。
雪天恩还小,因而,司以佑也无需估计儿子会不会因为他情绪不对劲而不开心,所以,在晚膳过后,便抱着儿子回房去了。
雪凝知道司以佑心情不好,也知道原因,因而,在他离席之后,便紧跟着他们身后进屋。
可是,进了屋,却不知道如何解决两人之间的矛盾。
他们从一成亲开始,便都是相敬如冰的。
她敬着他,而他,也从未想如今这般发脾气。
雪凝挣扎了许久,方才开口说出了第一句话,“我和大姐说过了,明年便带着你和恩儿回祖籍祭祖。”
司以佑没有多大的反应,看着身边睡得正香得儿子,只是轻轻地应了一声:“嗯。”
雪凝见了他这样反应,更是坐立不安,起身走到了床边,“佑儿,这件事是我做得不够周到,我给你道歉,你放心,明年,我一定带你们回去,我会……”
“雪凝。”司以佑打断了她的话,缓缓抬头看着她,“我们的婚姻是如何来的,我们心里都很清楚,也因为这个,我也清楚,我们的路,也别人的不一样,先前,是我过于苛求了。”
雪凝脸色一变,看着司以佑淡淡的神色,心里涌现了一股莫名的不安,“不是的,是我的错,都是我的错,我……”
“很晚了,我想休息了。”司以佑看着她道,“或许真的是生恩儿的时候伤了身子,今年我没有力气守岁了。”
“佑儿……”雪凝内心的慌意更浓。
司以佑再一次道:“我想休息。”
雪凝吸了好几口气,攥紧了拳头,方才挤出了一个好字。
夜,更是深沉。
只是,却不寂静。
除夕的热闹,仍旧是持续。
而在行宫内,因为永熙帝的到来,从来便是冷清的行宫此时也是满是新春的气息。
除夕之夜,永熙帝并没有在太极宫,而是去了融雪殿。
即便她的身子已经好了不少,但是,这般举动还是让一众伺候的宫侍和御医心惊不已,可永熙帝坚持如此,众人也只好安排。
好在,融雪殿离太极宫不远,坐上了暖轿,也没有吹到冷风。
而蒙斯醉虽然没有开口阻止,可是,脸色却一直微沉着。
融雪殿的寝殿内外室花厅内,设了一桌美食佳肴,自然,少不了美酒。
永熙帝和蒙斯醉相互对坐着。
可从两人入座一开始,气氛便一直僵持着,这样的气氛,让一旁伺候的一众宫侍战战兢兢的。
便是连一开始因为永熙帝来融雪殿和自家主子一同用除夕团圆饭的忆古也开始忧心不已,主子来行宫之后所做的事情,大多都像是在故意激怒陛下一样,虽然陛下一直没有发怒,可是,却不代表一直不会。
尤其是今日是除夕,是一年之后最重要的日子,若是主子在这个日子给陛下脸色瞧,陛下还会无动于衷?
好在,从用膳开始,并没有发生什么不愉快的事情。
永熙帝如今虽然可以不必只吃流食,但是,饮食却还是以清淡为主,而蒙斯醉却因为要补身子,所以,多用药膳。
因此,桌子上的佳肴从中间便分成了两种菜式。
而饮用的,便也是分了两种。
一是水,二是酒。
“时候不早了,陛下该回去休息了。”蒙斯醉搁下了酒杯,似乎忍无可忍地开口。
显然,她对永熙帝的到来十分的不满。
永熙帝喝了一口杯中淡然无味的白开水,缓缓道:“难得除夕只有我们两人,便守过了岁之后再休息吧。”
“守岁?”蒙斯醉蹙眉,随后的语气染上了淡淡的嗤笑,“陛下的身子如何能够熬夜?”
永熙帝放下了酒杯,正视着他,红润了不少的脸庞带着微笑,“只是一夜而已,朕还是撑得住的,便是撑不住,不是还有御医在吗?”
幸好御医没有在屋子里伺候,否则一定叫苦连天。
蒙斯醉牙关紧咬,有种要疯狂的冲动,她究竟想做什么?!想做什么!?这些日子不管他如何的冷漠,如何的挑衅,她总是宽容以对,像是即便是他动手要了她的性命,她都不会在意!他盯着永熙帝半晌,最终,还是忍不住,倏然站起身来,一字一字地咬牙且此道:“司慕涵你到底想做什么!?”
这个问题,他已经忍了许久,这口气,也忍了许久!
她到底想怎么样?到底想做什么!?
这话一落,惊的身边伺候的宫侍脸色大变,纷纷跪下。
永熙帝却是淡淡地笑着,看着眼前气的脸色发红的男子,缓缓敛去了笑容,认真严肃道:“我只是想给你幸福。”
轻轻的一句话,短短的几个字,却让蒙斯醉的心湖掀起了惊涛骇浪。
只想给他幸福?
她凭什么说这句话?!有什么资格说这句话?!
“司慕涵,你真的将我当成了傻子了吗?!”
他猛然一拍桌子,像是一个市井泼夫一般,对着眼前的帝王厉声大吼。
什么身份,什么修养,他都可以不要,只是他不想再承受她以爱为名的折辱!
在发生了这般多事情之后,她有什么资格跟他说这句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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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会投票啊,在封面下边,大家别忘了,这个星期要写到阿暖了,给舒兰些动力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