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天气有些阴沉,早膳吃得也格外沉默。誉彻一言不发,吃东西就更没有声音,颜霁坐在他旁边,也没有力气提昨晚,她现在满心想的,就是出城见娘。
“今天沁虞约我和云泽一起去进香。”颜霁吃完了饭,才开口说道。
“嗯。”誉彻淡淡地应了一声,并不怎么关心。身边侍候的仆人大气也不敢出,王爷和王妃本来很恩爱,也没见有什么矛盾,今天这转变还真让人模不清头脑。
颜霁站起来福了福身,告退走了出去。时间会解决一切,若是她的,他就不会走。
沁虞在京城闲转,誉楚闭门不去陪同,她也不觉受冷落,主动邀请皇室女子们出去,游山玩水间结识了不少姐妹。今天约了云泽和颜霁去清凉寺进香,颜霁本来不想与云泽同去,但此行是出城的绝好机会,她不能放过。
“过了正午还没放晴,看来今天要一直阴下去了。”沁虞放下车帘,三人围坐在宽敞的马车里,面前放着精致镂空的银炉,里面的炭火闪着幽幽红光。
“京城的冬季很短,不过天气常是如此。”颜霁答了一句。路上一直是她们两个在说话,云泽似乎兴致不高,淡漠地坐在一边,不怎么开口。
“公主有孕在身,劳你出来,沁虞有罪。”沁虞玩笑着福了福身,她知道云泽一向难以接近,但是一提起她月复中的孩子,云泽的脾气总是很好。
“没什么,”云泽声音不大,却清晰而冷静,“这孩子也许就不该来到世上。”
颜霁和沁虞都愣了愣,听她的语气不像是说笑,可是这样的话,她们无论如何也无法当真,云泽怀孕后宫里百般庆祝,她自己脸上也天天挂着笑,一掷千金精心保养,这未出世的孩子受到前所未有的优待。众人都暗暗议论说,以后这位世子恐怕要被娇惯得不像样子了。
“怀孕是件很累的事,我母后说我在她月复中的时候,很不安分呢。”沁虞反应很快,善解人意地将话锋转了回来。颜霁却被一句母后触动,自己刚出世时什么样子,在襁褓里的那一段时光又是什么样子,她和母亲相处的时间太少,有太多的事情想去了解。
云泽打起精神,微微一笑,“是啊,所幸的是驸马对我百般呵护,每天都期盼着这个孩子,我便是再苦再累也值得了。”
沁虞望着云泽,脸上保持着笑容,却没有立即说话,似乎云泽刚刚那番感慨太出乎她的意料。
“公主,到了。”随行的侍女们从后面的车上下来,纷纷搀扶自己的主子下车。
颜霁脚落在地上,抬头望着清凉寺巍峨肃穆的楼宇。今天的天色又是灰蒙蒙的,一如这里留在她心里的最后印象。清凉寺,对她而言是寒凉。
进香并没有多久,颜霁无意久留,话也少了,三人里两个都没甚兴致,时间便过得极其缓慢了起来。
沁虞很是虔诚,进完香又听方丈讲经说法,颜霁心里开始着急的时候,其实才过了不到两个时辰。
出寺的时候,日头已偏西。沁虞如愿以偿,心情由肃穆转为雀跃,“翊国道教盛行,偏偏我是信佛的,宫里没一个人陪我,如今总算好了,我似乎生来就该是誉国人才对。”她合掌庆幸,笑了起来。
寺门口不远处,就摆着算命的卦摊,几个仙风鹤发的老者坐在桌后,吸引了沁虞的目光,“听母后说,我刚出生时请宫里的太卜占过命相,说是富贵无疆。”她莞儿一笑,摇了摇头,“不过太卜冠冕堂皇的话,我是绝对不信的。”
沁虞边说着,边走到一个白胡子老者的摊前,云泽心里的苦闷无处派遣,兴致寥寥地跟了过去。两人打量着旗幡上的字,算命先生闻声转过头来。
“两位夫人红星当头,有富贵之相啊。”
云泽冷哼了一声,当他胡诌,“凭我们的穿着,长眼睛的都能看出来富贵之相。”
算命先生微笑欠了欠身,“夫人说笑了,老朽偏偏看不见。”
两人不由一怔,沁虞这才仔细看了看老者的眼睛,才发现他瞳仁处是两团灰白。她看了云泽一眼,云泽却不以为然,不过是正巧被她说中了而已。
“那你详细说说,我们究竟怎么个富贵法?”云泽抬起下巴,审视着算命先生。
“如果我没料错,两位夫人都是生于帝王之家。”
沁虞目露惊叹,云泽却摇了摇头,“定是刚刚你说话被他偷听了去。”
算命先生也不着急,悠悠拈着须,“这位夫人休要不信,但听听无妨。你身份显赫养尊处优,不过最近郁郁寡欢,恐怕将有凶险。”
云泽脸色沉了下去,这样不吉利的话,谁听了心里都不舒服。沁虞察言观色,见她不悦,便打算离开。
“怀胎十月,固然辛苦,可若夫人能顺利诞下麟儿,则可凶险尽免,从此无忧。”算命先生补了一句,成功地让云泽停下了脚步。
“从此无忧?”她最大的忧虑就是乔轩羽的心。
“求仁得仁。”算命先生言之凿凿。
云泽眸光一亮,不敢相信,又忍不住想要相信,这个预言对她极尽诱惑,担忧很快就冒上心头,“听你的意思,不顺利又能如何?”
“夫人身份显贵,调养得当,应该不会不顺。”算命的含糊其词,有些为难。
“休捡些便宜的话说,我就问你,若不顺会如何,你敢隐瞒半个字,我要你的脑袋!”云泽眉峰一挑,火气大了起来。
算命先生不由一缩脖子,半起身作揖,唯唯喏喏地说道:“若不顺利,恐怕性命堪忧。”
云泽一愣,虽是街头算命的胡说,但也不免有不祥之感,她近日心情郁郁,这一句话更加雪上加霜。沁虞在旁边笑道:“那你不妨算算,我有什么凶吉。”
算命的神色缓和下来,在椅子上坐稳,略一沉吟,“夫人心胸开阔,不拘泥自封,性情温和,又柔中带刚,有先贤侠隐之风。”
沁虞腼腆地握着手帕,并不予置评,只欣然地一句带过,“先生过誉了。”
“你们在干什么?”颜霁走了过来,她急于去见娘亲,早已准备上车,可等了许久也不见她们过来,便想先告辞离开。
“这个算命的说话痴痴颠颠,倒有些意思,你也让他算一算吧。”沁虞善意地推荐着。
颜霁扫了一眼,并没有心情。那算命先生却侧耳听着,脸色渐渐凝重起来,忽然他站起身,朝着颜霁的方向一揖扫地,皱眉思忖,试探着开口道:“像夫人这样的命数,小人此生得见,实属万幸。”
颜霁打量着他如临大敌的样子,不由哼笑了一声,“我是什么命?”
“凤命。”算命的信誓旦旦,毕恭毕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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