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姐姐看起来起色不错呢。这些日子姐妹们都忙着手里活,没去看你,姐姐不怪我吧?”芷霜坐下后对芷容甜甜笑道。
芷容摇头浅笑:“当然不会。过段时间便要去绣坊了,大家忙也是理所当然。”
“三妹妹绣的什么?有时间拿过来给我们瞧瞧。”芷兰笑眯眯的盯着芷容,好似不经意的问道。
芷容平静的回道:“并没有什么特别,只是几幅简单的花。跟姐姐的牡丹是比不了的。”
“你们真是无趣,竟说这些烦人的事。”芷霜伸了一个懒腰:“我昨儿个听母亲说二姐姐新学了几首曲子。饭时还没到不如弹一、两首让我们欣赏欣赏。”
“就是就是,让我们听听。”芷云兴奋的附和。
芷瑶看了看芷兰,对方细声细语的道:“既然大家都想听,二妹妹你就别推辞了,抚琴吧。”
“那我就献丑了。”芷瑶得到大姑娘的同意后盈盈起身,缓缓走到琴旁,飘飘然的坐下,一番动作很有大家闺秀的风范。
芷容细细观察这两个人的表情,发现芷瑶对芷兰是恭恭敬敬,言听计从。她再细看芷瑶,眼中划过一丝惊异:她语言谨慎、举止优雅,绝对不是胆小怕事的人,颇有心机。
芷瑶的琴声优美动听,让人仿佛置身其中而不思归去。四姑娘芷云兴致大起,叫人准备了笔墨开始作画。
两姐妹在人前尽显高贵的气质,三夫人花氏为了培养她们花了很大的功夫。
“妹妹的伤可好了,我和母亲天天念经,求佛祖保佑呢,总算没白费心。”芷兰一脸的关切,将手放在芷容的手背上,语气也分外的柔和。
芷容将视线从芷瑶姐妹两人身上移走,看向芷兰:“谢姐姐和母亲关心。”
芷兰满意的笑笑又道:“说来,我真是想不明白,大冷天的你去舍园做什么。你以前可是很少出门的。”
又是试探。
芷容淡淡一笑:“我也不晓得,那天的事都不记得了。”
“哦,我还以为你能完全恢复呢。”芷兰不再问话,接着品茶了。芷容抬头见猛然看见门上一个黑乎乎的影子,冷不防的下了她一跳:“谁在那?”
她这一喊,芷瑶立即停止了弹奏,其他姑娘也都往门上看。‘吱嘎’一声门被推开,岳北城带着歉意的笑踏进来。
“兄长!”芷霜惊讶叫道。
岳北城点点头,朝着姑娘们微微施礼:“岳某经过大妹妹院子听到琴声悠扬,便情不自禁的走进来欣赏,又恐打扰了妹妹们的雅兴便站在了门外偷听。”
芷瑶听到他的夸赞脸微微泛红,柔声道:“兄长既然来了就坐下吧,想听什么曲子我弹给你听就是。”
芷兰忙让出旁边的位置:“兄长坐这吧。”
岳北城看了芷容一眼,然后迅速移开回道:“我坐这里便可。”说罢坐在了手边的椅子上。
芷容微微愣了一下:他为什么要看我?我可没有任何不情愿的表情啊。
琴声再次响起,芷云也继续她的画。
桌旁的姑娘除了芷烟还认真的听曲之外,都显得心不在焉。芷兰和芷霜更是不时的盯着岳北城看。
尽管芷容眼睛一直盯着弹琴的人,但心里却在回想岳北城的眼神。刚才岳北城进屋后一一打量了几个姐妹,而目光落在她身上时却显出一丝疼惜。
芷容想的入神,那边芷瑶一曲终了,芷云的画也完成。
“兄长为我的画题首试如何?”
岳北城欣然答应,走上前真心赞道:“四妹妹画技甚好。”大笔一挥,题了一句。
“剩下的我来!”芷瑶也拿起笔,接着题了一句。
岳北城赞道:“二妹妹好琴艺,好文采,好书法。”一连三个‘好’让白芷瑶的脸更加的红,不仅微微颔首。
而旁边的芷云却倍感失落的回到座位。芷兰的愤怒自不必说,她恨不得把芷瑶撕碎了。
最失落的恐怕是芷霜了,她肠子都悔青了。刚才自己干嘛那么多嘴让芷瑶谈新曲子。不过,很快她便恢复自然,一副运筹帷幄的样子。
芷容细细打量每一个人的表情,惊讶的发现,众姐妹皆为岳北城争风吃醋,唯独芷烟放佛没看见、没听见,依旧自顾自的吃着糕点,悠然的喝着茶。这幅怡然自得的样子倒像是身在桃源般安逸。
芷容嘴角微微翘起:这个妹妹有点意思。
芷瑶听了岳北城的话脸更加红,谦虚道:“兄长过奖了,与兄长的才情相比,我的可那不上台面。”
岳北城摇摇头:“二妹妹过谦了。”
桌上的人看着两人你一言、我一语的赞赏、客套都有些坐不住了。芷兰起身走过去,酸酸的道:“我也来瞧瞧。”
“我们也去看看吧。”芷霜拉着芷容和芷烟走过去。
那是一幅望春图,芷容虽然对字画没什么研究但也看得出这画没有几年工夫定是下不来的。
不过,她对这画并无兴趣,目光很快移到那两句诗上。这一眼让芷容整个人定在原地,她稳了稳神,仔细的观察那两行字,最后在芷瑶的那句上定住。
那上面的字体她十分熟悉,跟那日岳北城约她出来而写的字条上的字一模一样!也就是说那封信根本就不是出自岳北城之手。而是……二姑娘白芷瑶!
这就是为什么她大冷天在舍园里等了半晌却连岳北城的半个影子都没看到,那根本就是一个骗局。
“三姐姐你怎么了?脸色好苍白。”芷烟手扶上她的肩关切的问。
芷容回过神,轻声回道:“我有些不舒服。”
“不舒服?三姐姐要不要看大夫?”芷霜紧忙问。
“不碍事,许是出来久了,回去躺躺便会没事了。”她须得回去把所有的思路理清楚,挖出敌人的真面目。
白芷兰撇撇嘴:“那就回去吧。”她心里倒是高兴的很,演戏实在是又烦又累的活。
芷容穿上披风正要走却被岳北城拦住,对方明亮的眸子善意的注视她:“天冷路滑,我送三妹妹回去。”
白芷兰一听登时急了,往前走了几步;“兄长,留下来跟妹妹们一起用饭吧,我差人送三妹妹。”她直直盯着岳北城,眼中满是期许。
“是呀,我还想让兄长给我的下一幅画题字呢。”芷云颇为欢喜道。
站在一旁的芷瑶、芷霜两人却一声不响的盯着芷容,似乎想从她脸上捕捉到什么似的。
岳北城和煦一笑,露出洁白的牙齿道:“谢大妹妹好意,我来之前用过饭了。现在正好要回去顺道送三妹妹。”
白芷兰接着看向芷容,给她使了个眼神。
芷容呢。她只呆呆的、十分困惑的盯着对方。她可是个傻瓜啊,傻瓜怎么会看眼色呢?她将目光移向芷瑶,从那双娇媚的眼睛里看到了一丝狠历。
果真是她!
芷兰被她气得半死,却又不好发作。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岳北城和芷容两个肩并肩的出了门。
路上,两人一直沉默,芷容心中有事便也没有跟岳北城主动说话。
“三妹妹怕其他姐妹?”岳北城突然打破沉默。
芷容顿住,扭头问道:“兄长何有此说?”
“初次与三妹妹相见时便看出了你眼中的惧怕、闪躲。”岳北城微微叹息,扭过身紧紧盯着芷容的眼睛,坚定的道:“妹妹有难言之隐可以告诉我。我愿听妹妹讲,你可以相信我。”
芷容震惊的张大眼睛,一时间难以相信这话的真假。要在上一世她肯定会相信,然而这一世的她背负的太多,每走一步都要万分的小心。
眼前的人当真信得过么?
芷容这样的反应使得岳北城非常失落,他深深吐出一口气,扭过头继续向前走。
两人一前一后,谁也不叫谁。
“我生母是个很出色的绣娘,在白家败落的时候不离不弃,立下汗马功劳,虽说现如今朝廷并没有恢复我父亲的世袭爵位。可白家现在毕竟也算是个不大不小的名门望族。只可惜我娘亲命苦,在我六岁的时候便去了。现在的、我只是白府的一个小小的庶女,这样的身份万不敢让兄长挂念。”
芷容声声悲恸,句句哀叹,字字带泪,语音不大好似随口叨念,却恰好能传到前面那人的耳中。
等到岳北城猛然停下,回头,满眼悲伤、怜爱的时候,她知道这人是值得相信的。
在她呆愣之际,岳北城几步走过来,定定的的注视她:“三妹妹放心,我既然问了,就不会对妹妹有丝毫的瞧不起,希望三妹妹莫要怕我。”
芷容猛然一震,身体不由的微微晃了一晃,这句话岳北城前世说过的,虽然时间不同,话却是丝毫不差。
当年就是因为这句话,她才敢进一步靠近高高在上的岳北城,同时也一步一步走进了崔氏的圈套。
“兄长,雪下大了,我们快走吧。”芷容岔开话题,将斗篷上的帽子套在脑上。
岳北城伸手拦住她,眼睛紧紧盯着她,红润的双唇在冰冷的空气中冻得发颤。“我知道三妹妹怕的不是我,也明白你的顾虑。只希望你能信我,日后我必会帮三妹妹!”
芷容当然明白他说的‘帮’是什么意思。尽管心里没有决定,但还是很感动,她微微的点头,没有说话。
在她说出自己娘亲遭遇的那一刻就已经相信他了。
岳北城见她点头心里也算欢喜便也不再说,不再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