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脸慈祥的陶夫人坐在饭桌旁欣慰的盯着一双儿女,这是过年之后一家人头一回坐在一起用饭。
前几日儿子与女儿闹别扭,她在中间也是左右为难,甚至想见女儿都成了问题。
而如今两人和好,她也便放下心,继续享受天伦之乐。
尽管这天伦之乐是假象,是以女儿的终身幸福为代价,但是她却宁愿从此便活在这美梦中,永远都不要醒来。
“来,吃块肉,瞧你瘦的,多补补。”陶钦夹了一块肉放到妹妹的碗中,无尽的柔情表露无遗。
轻轻咬了一口肉,陶泠然嘴角勾出一抹淡淡的笑,点点头:“很好吃。”
这么多年,妹妹连正眼都不瞧他一下更别说是笑。所以这一笑使得他如沐春风,心尖乱颤,恨不能将身旁的人搂紧怀中。
而这一笑和他的反应也使得另一侧的陶大*女乃如被针扎,嫣红的指甲陷入手掌中,心中的怒火、妒恨股股喷涌。
“来,再吃一块。”陶钦再次夹起一小块肉。不过这回并不是放到陶泠然的碗中,而是送到她的嘴旁,柔声道:“来。”
对于这突然的动作陶泠然没有任何准备,他太大胆了
这里可不只有他们两人,还有母亲和大嫂。难道他全然不顾两人的感受?
想到这里陶泠然瞥眼瞧向陶夫人,这一瞥却使得她心如刀绞。
陶夫人好似根本没看见儿子的举动一般自顾自的吃着碗中的饭。
这就是我的母亲陶泠然暗自悲叹,自从多年前她发现陶钦神情有异样的时候,眼前看似慈祥的妇人便不配被称为母亲。
而另一边的陶大*女乃则铁青着脸,目光一瞬不瞬的盯着陶钦的筷子。
成亲这么久,丈夫给她各式各样的衣服、珠宝、首饰,却从未对她说过情话,未有过任何的亲密动作。
就连夫妻间生活也是敷衍了事更有甚者将她当做别人的替身。
“来,张嘴。”见陶泠然抿着嘴,陶钦柔声哄道。
“啪”的一声,陶大*女乃狠狠的将筷子摔在桌上,“这饭是没法子吃下去了”
陶钦缓缓移开筷子,原本柔情似水的双眸瞬间冷厉,阴森森道:“你发什么疯?”
“我没发疯,你才疯了”眼露愤怒的陶大*女乃站起来随即气冲冲的踢开椅子。
惊异的陶夫人忙看了看儿子,见对方脸若冰霜,眼如寒潭,很快转向儿媳妇,“儿媳妇,你这是做什么。我们一家人好不容易在一起用饭,还不快坐下”
平日里儿媳妇乖巧得很,总是一脸的笑模样,今儿个怎么犯了糊涂。
一阵怪笑之后,陶大*女乃痛苦的面向婆婆,“母亲,这样的饭不吃也罢,您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忍了这么多年,可是我做不到这半年我已经受够了”
“你这又是什么混话?受够了?”陶夫人冷下脸来,“自打你进门,钦儿可没亏待过你,我也是待你如亲生女儿一般,你还说什么受够了?”
“亲生女儿?”陶大*女乃嘲讽的扬起嘴角,目光移向陶泠然,“是呀,陶大爷倒是希望我是您的亲生女儿,大姑娘是她的妻子呢”
她这话音刚落,脸上便重重的挨了一记耳光,刹那间,白女敕的脸颊红肿得发紫。两汪清澈的泉眼惊愕的定定注视丈夫。
丈夫居然打了她
刚刚那一声还萦绕在耳边,刺痛着她的耳膜和神经。
“钦儿,你还不快安抚你媳妇”惊呆的陶夫人缓过神,连忙对儿子道。
不过陶钦却没有道歉的意思,而是担忧的注视座位上面色惨白,身体忍不住颤抖的陶泠然,“然儿,我送你回去。”
呆呆的点点头,陶泠然面无表情的站起,整个人宛如一具没有灵魂的僵尸。
冰凉的手上传来一阵温热,她赫然发觉自己的手被陶钦紧紧抓住。
下意识的,她用力挣月兑,但那只大手却越抓越紧。
“然儿,我们小时候不也是常常像这样牵着手的?”陶钦侧过头温煦的笑着,“那时候你去哪都要哥哥陪着。”
怔怔的盯着陶钦紧扣的手,陶大*女乃僵在原地,口中喃喃的叨念,“你疯了,你疯了你会遭报应的遭报应”
不过,陶钦仿佛压根没听见似的自顾自的牵着妹妹往前走,周围的一切都是模糊的,只有身旁的人才是真真切切。
绝望的目视两人消失在夜色中的陶大*女乃蓦地回首,双目圆瞪“母亲,您难道要任由他们如此?若是做出有违人伦的事,您要后悔的”
“阿弥陀佛,阿弥陀佛。”艰难的深吸一口气,陶夫人闭上忧郁无奈的双眼,口中只叨念这一句话。
婆婆如此的反应大大出乎陶大*女乃的预料,她瘫软的坐下来,眼泪往心里流。
进了房间,陶泠然终于抑制不住内心的悲愤,朝着旁边的人咬牙吼道:“放开”
刚才那一段路是那么的漫长痛苦,似乎消磨了她一辈子的时光。
陶钦跟从前大不同了。
从前他只是以一个眼神或者一抹温柔、一句问候、深切的关怀等等来表达自己的情感,绝不会又过分的肌肤之亲,更不会在他人面前表露。
然而,如今他全是靠着自己的心情行事,把母亲和妻子当成空气。
如此的大胆让陶泠然心惊胆寒,这一次是牵手,下一次是什么?
她甚至不敢去想,只想快点逃月兑。这样的生活多过一日都是一种致命的煎熬。
那只手并没有放开,而是更加用力的抓紧。
“我仔细地想过,不让你离开我的最好方法就是抓住你的手。”炙热的目光穿透陶泠然的的心脏,“让你成为我的人,永远都离不开”
陶泠然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她以为自己是在做梦,但是手上的疼痛告诉她这是真实存在的恐惧。
她第一个反应便是前门口冲去。
可是,却被身后的人一把拽进怀中。耳边颤抖酥麻的声音让她阵阵作呕。
“然儿,如此的靠近你真好”
陶钦痴迷的盯着她的脸庞,同时紧紧将颤抖、单薄的身体扣紧。“你说一辈子陪着我,总该有点诚意才对。”
拼命的摇着头,陶泠然尖叫着挣扎,“不是这样的,我是说作为妹妹永远陪着你”
“我不需要妹妹”说着,陶钦将她一把横抱起来,任怀里人的人哭喊着挣扎,他却充耳不闻的大步走到床前。
然后将怀中的人儿轻柔的放在床上,身体压上那柔软的身子。
眼中的泪水奔涌而出,陶泠然撕破嗓子求饶,“求求你放了我放了我我会陪你一辈子,放开我”
“放开你就会跑了。”陶钦说着竟然去解她的衣服。
挣扎无果的陶泠然睁大眼睛看着自己的亲哥哥,眼前的人已经失去理智成为魔鬼了。
“陶钦”
她一甩之前的嘶吼,异常冷静的发出声音,“若是你停下,我会作为妹妹一辈子在你身边,若你继续将得到一具尸体和永远的诅咒、怨恨。”
说罢,她从容的闭上眼睛,僵硬的躺在床上,一动不动。若是对方继续她的生命也便到此为止。
原本快速解着衣服的陶钦,猛然停下手中的动作。他这是在做什么呀,这不是将妹妹往死里逼么。
一直以来,只要妹妹留在身边,不管是笑是哭,是冷是热,他都能够接受。如今怎么连最基本的理智都没有了?
身下如木头般僵硬的身体,深深刺痛他的眼睛。
一个激灵窜上头顶,他迅速从床上跳下来。
“然儿,对不起原谅我”话更在喉咙里,他感觉自己像是被火烧一样的难受。
“日后再不会这样了,相信我”床上的人依旧直挺挺的躺着,眼睛一眨不眨。
他犹豫半晌决定让妹妹冷静一下,随即推门出去,并让人时刻盯着屋内。
他出门后好一阵,陶泠然的脑海都是一片空白。她好想哭却又哭不出来,心中压抑、恐惧的情绪让她喘不过气来。
忽地,她扑腾的坐起来,一把抓过幔帐,将那轻纱扯下来,目光盯着屋顶的房梁,可怕的想法占据心房。
如此去了就没有烦恼了。
她怔怔的盯了好半晌,而后又胡乱的撕扯手中的轻纱。这么多年她都过来了,也不怕再忍几日。
她要逃出去,不择手段的逃出去
在她陷入悲痛的时候,芷容也在发愁。
陶家的仓库守卫森严,外人根本就不能接近。想要找到那批绣品实在是异想天开。
就在刚才,司芳过来说找不到那两个丫头的害人的证据,老祖宗已经答应崔氏日后由她来养展旗。
并且崔氏已经在为芷烟物色婆家。
展旗暂时离开四娘,日后还有机会接回。可若是芷烟嫁了人,可就很难挽回。所以,她一定要尽早找到那批货,揭露崔氏的真面目。
“姑娘,我们可以找陶大姑娘帮忙啊,她应该能接近陶家仓库。”春华想来想去觉得只要陶泠然可以帮忙。
芷容却摇头否定,“她现在自身难保,我怎么能让她陷入绝境呢?这事儿还得拜托林姑娘。”
尽管林飞儿嘴上说没那个能耐,但是芷容还是相信她能办到。
“姑娘,五夫人来了。”门外传来冬绣的声音。
五娘居然回来,芷容是万万没有想到。
她连忙出门迎接,就见一个丫头搀扶着表情木然的五娘朝这边走来。小丫头超芷容给一福,“三姑娘,五夫人晚上非要出来散步,不知怎么就走到您这来了。”
“这样啊,那快请五娘进来吧。”芷容说着过去搀扶五娘,将她带到屋内。
这时候的五娘还处于装疯状态,所以表情神态上跟常人还有很大的不同。行为举止怪异,人性也便没人在意。
芷容打发了小丫头便将五娘带到内室。
“五娘,您有事?”屋内只剩下两人,说话也方便不少。
此时,五娘的神色已经转为焦急。“现在那边全是大夫人的心月复。院里的人都被好几双眼睛盯着,连大气都不敢喘。四姐现在命是捡回来了,可是精神恍惚,我觉着是那药有问题。”
猛然一惊,芷容自责的拍了拍脑袋,“我怎么忘了这个事儿,大夫人好不容易有机会搬到四娘,怎么会轻易的放过她。”
“她们现在唯一不妨的人便是我,刚才那丫头是四姐的人。不过以防万一,我还是接着由子过来的。三姑娘,时间不多了,必须在芷烟面壁出来之前找到解救的法子。”
五娘又急急的从袖中掏出一沓纸,小心的摊开,“这是我在四姐的房间里找到的,新样绣品的样子都被那把火烧了,不过,之前我看见她临摹了几幅,真没想到如今能用到。”
“五娘你怎么想到的?”对于货物还存在的怀疑,她可没有告诉五娘。
“我表面上疯,可是心里清楚得很。她如次着急的把四姐往死里整,定然是心虚,有猫腻。以我对她的了解,她从来不做赔本生意。”
芷容接过样子,快速的翻看了一遍,兴奋的叹道:“这样就好了,若是我能找到那批货一切都澄清了。”
样子送到,五娘便又装疯的闹腾起来,芷容装作无可奈何的叫来那个小丫头,吩咐她送五娘回去。
有了样子就差仓库里的货物,芷容从安郡王的彩礼中检出最为珍贵的几样首饰,于次日一早便去了春月楼。
一进林飞儿的后院就听见一声清脆的女音在抱怨。
“姑女乃女乃才不稀罕什么你什么陶家大爷,也不知是受了什么刺激居然来我们这闹事儿。哼,欺负我们没有势力,大不了日后不做你的生意没了你姑女乃女乃也饿不死,照样有生意,照样的赚钱”
听清她话里提及的人物名字,芷容前行的步伐立即停住,颇为紧张的转向旁边:“陶大爷在里面?”
滟娘抿嘴轻笑,薄薄的红唇吐出悦耳、舒服的女音,“哪有,这是她自己个儿在那发疯呢。”
“啊?就她一个人?”
“陶大爷到底是客人,又没做什么破坏规矩的事儿,不过是喝了一夜的酒,弄脏了她最喜欢的屋子。这样的事儿她心中还不快便自己闷在房里撒气。”
这样的撒气方式倒是稀奇,芷容不禁叹道:“她果然不一般。”此人的行事,说话全都跟平常女子不同,使得她倒有些羡慕那种自在快意。
“老板,白家三姑娘来了。”滟娘笑着朝屋内喊道。
屋内的骂声戛然而止,随即语气转为不耐烦,“不见,她总是找一些奇怪的事让我查。出手又小气,不见”
眼中骨碌转了转,芷容上前敲了敲门。“姑娘可知道东海白珍珠?南疆玛瑙手镯?”
“当然知道,这些东西可是贵重的很。”屋内的声音虽然不屑,但是其中却隐藏着些许的兴奋。
芷容暗自一笑,挑挑眉朗声道:“恰好我这里有几件,不过平时也用不着,不如给林姑娘收藏了如何?”
“哼,好你个白芷容,你如今发达了?”屋内的人撇撇嘴,暗道:这个大祸害不发达天理不容。
“发达称不上,不过也快了。我一笔只赚不赔的大买卖要跟姑娘合作。”
林飞儿眼睛一亮,却还装作懒洋洋的问:“大概赚多少?”
芷容笃定的回答:“至少一万两,只多不少。你是藏品,日后还会涨。”
“你的货?”林飞儿可不相信芷容那么穷的人会有这么贵重的货。
“很快就是我的了。”芷容干笑了几声,转而改口:“本来就是我的东西,不过是丢了再抢回来。”
屋内的人沉默一会儿,叹口气,“白芷容,你当我是谁呀,我查查赌场那种地方还行,那批绣品我查不到。这笔生意,我是没福气接。”
听她如此说,芷容也不再拐弯抹角,直截了当道;“陶家仓库,要运往南疆的那批货。你帮我查查那里面是不是还有其他货物。”
“什么?”林飞儿突然推门出来,瞪着眼睛咧嘴大呼,“你是要我去劫货?”
手指放在唇边,“嘘——”
芷容摇摇手指头“不是劫货,是要你手下的那几个能人帮忙看看绣品在那个仓库,用什么样的箱子装,最好能偷出几块让我瞧瞧。”
她又做出一副怀疑的神情,“你是不是怕了呀?”
“怕?”林飞儿讪讪地笑着,“我做生意还没怕过什么。不过这个太危险,我七你三。”
“你知道这不可能。”芷容淡淡的笑着坐在树下是桌旁,很不客气的倒了杯茶,捡起糕点便往嘴里送。
林飞儿白了她一眼,“我六你四。”
没有回音,“五五”
树下的人悠哉的品着茶根本不抬头。
“白芷容”林飞儿咆哮着走过来,抢过茶杯。“说个价。”
“我七你三。不能再多了,你要知道这绣品若是卖到靖唐以外的地方可是要翻好几倍的。”
她可没有骗人,外面有的部落甚至卖到十倍的价钱。
“好,成交”咬了咬牙,林飞儿坐到她对面托着腮闷闷的皱眉,“我说你怎么变得这么无耻了?”
“自然是跟你学的”芷容坏坏的捂嘴轻笑,“日后还有多跟你学学生意经呢。”她移开手,笑吟吟的开口,“还得请你帮个忙,我要见陶家大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