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睛所看到的东西未必是真的,美丽的事物下面往往隐藏着最可怕的真相。
崔氏的温柔之下则是阴狠毒辣。
而被突如其来的失败所打击的芷瑶一时间混沌的头脑,在看到崔氏眼底的杀气之后立刻清醒。
她心猛然的一抖,暗骂自己刚刚太过鲁莽。
狠狠的吸了两口气,她艰难张开嘴:“是女儿听错了,父亲只承认母亲为当家人。”
白彦昌是她最坚实的后盾,怎奈他临阵改变主意,之前的所有计划都化为乌有。
她这么一说,原本紧张的竖起汗毛的白彦昌也松了一口气。
崔氏病重、发疯时,他不曾给过应有的关心,却趁机娶了一个小妾。
如今,崔氏好了,定会跟他算账。
多年来,他对崔氏一直是礼让有加,很多时候还有些许的惧怕心理。
本以为她生病,自己便成了断了线的风筝,想如何便如何。哪曾想到头来,还是要看媳妇的脸色。
一想到以前的日子将会席卷而来,他便从头到脚没有一处好受。
“就是,夫人,我哪会说那样的话,我可是日日盼着你好呢。”白彦昌脸上的笑容很是僵硬,连他自己都觉得十分不自在。
崔氏点点头,眼底的杀气渐渐减少,“那老爷,大家伙今儿也不能白来一趟,你还是说说到底谁当家吧。”
这一招明知故问,使得白彦昌尴尬不已。“当然还是夫人你了”他加重语气,坚定补充道:“这当家人就只能是夫人”
这回,崔氏脸上才浮现满意之色。“既然如此,今儿就到这里,大家伙也都听得清楚,从今往后,我再不想听到有人议论更换当家人的话,也不想听到有人谋权的传闻”
说罢,她向白老太太行了一礼,带上红喜,在众人的恭敬的目光下离开了祠堂。
待她走远,众人才敢抬头,大口的喘气呼吸。
她们如此的态度倒不是因为崔氏的威严,而是真正感受到了她的可怕。
一个疯掉的人不可能突然就好转,而且还赶在今日。
所以,崔氏很可能一直都在装疯卖傻。或者她早就恢复正常却依旧让众人蒙在鼓里,在旁边看戏。
若真是如此,那么这白家大院将会有一部人倒大霉。
那些在她病重发疯后离开、投靠他人的奴才,那些在背地里说她坏话的人,以及那些趁机算计她主母之位的野心家。
这些人中要属花氏和芷瑶还有春雨三人最为不安。
花氏和芷瑶倒还好些,毕竟是有些地位的人,可是没名没分的春雨就不同了。她可是威胁到崔氏在白彦昌心中分量的女人。
而此时,在自己房内焦急等待消息的春雨还全然不知祠堂发生的一切。
“主子”一个小丫头气喘吁吁的推门进来,“主子,大事不好了”
刚落座休息的春雨蹭的从榻上跳下来,“什么事不好了?”那小丫头脸上的惊恐让她心头一凛,一种不祥的感觉涌上来。
“夫人来了”
“说什么笑话?”春雨翻了翻白眼,“她可是个疯子你混说什么呢?”
她冷着脸准备坐回榻上,却突然听见一声令人不由得发抖的凌冽女音。
“我这个疯子还真来了。”
只是听这声音,她就不由自主的发抖,等见到崔氏高贵威严的身影时,她已经感觉腿发软,头发麻,身子僵硬。
在她看来,崔氏就好像是从地府来的催命鬼,一个眼神就能把她生吞活剥了。
“夫人。”她懦懦的低下头。
慢慢悠悠走到她面前的崔氏冷哧一声,“果然好模样,好嗓子,好身段。”
一连三个‘好’却让春雨更加的战栗不安。
这哪是夸人,分明是妒忌加怨恨。
“你抬起头让我仔细的瞧瞧。”崔氏坐在榻上,眼睛瞟向榻桌上的刺绣,眼中寒光一闪。随后拿起绣品,“啧啧,春月楼的姑娘还会刺绣,怪不得老爷不顾我的想法便把你带进门呢。”
“我这是胡乱绣的,跟府里的人比不得。”
“喔,胡乱绣的便能绣成这个样子。”崔氏阴阳怪气的笑道。
春雨手心沁出冷汗,不知该如何接话。她知道,不论她如何的应对,崔氏都会将她咬的死死的。
眼睛不住的打量她,崔氏脸色愈加阴沉,“是个美人。”
春雨慌忙低下头,一动不敢动。
眯起眼睛,崔氏沉沉呼了一口气,面上的神色竟有了缓和。“这些日子,你伺候老爷辛苦了。”
什么?春雨眨巴眨巴眼睛,却不敢抬头。
“我也不会让你白白的辛苦,念在你对老爷痴情一片,让他高兴的份儿上,你那些个荒唐事我便全都不计较,日后就留在府里继续伺候老爷吧。”
这一回,春雨确定自己没有听错。崔氏竟让她留下来
还没等她反应,就听崔氏继续极为认真道:“你也不能总没有个身份,放心,只要你怀上孩子,甭管男女,我定让老爷给你个名分,若是个小子,就是贵妾,和老四她们一样。”
有这样的好事?春雨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夫人,您说真的?”她激动的抬起头问道。
“自然是真的,我可从来不说诓人的话。”崔氏面上的严肃表明了她的认真。
春雨怔怔的盯着她半晌,方才吞吞吐吐的再次确认,“夫人不会反悔?”
“我做事从来不反悔。不过,我有条件。”
春雨连忙问:“什么条件?”
“你把二姑娘拉拢你说过的话,再跟我讲一遍。”
细细的寻思过后,春雨认为这桩交易还是十分划算的。
所以,她边一字不落的将芷瑶说过话的讲给崔氏听。
崔氏不动声色的听完,又嘱咐她伺候白彦昌而后便带着红喜回了院子。
“让全府上下的奴才晚上都到这来。”崔氏疲惫的躺在床上。
虽说脑袋清醒,病也好了大半,但还是不宜操劳过度。
“红玉那丫头如何了?”她转而问孙嬷嬷。
“她如今已经是半疯半傻了。”
崔氏鼻子冷哼,“活该,明儿叫陈二带走,买到山里去,那可是有很多人娶不上媳妇。”
傍晚时分,太阳还未落上,各院、各房的奴才怕耽误时间,也不敢用饭便匆匆赶到崔氏的院子。
当然,也有人不明情况的人天黑时才到。
崔氏坐在铺着缎面锦垫的长长的紫红木雕花大椅上,纤细苍白的手里捧着一杯温热的药茶,阴厉的眼睛不时的扫向众人。
“这些日子,我虽然躺在床上,但是这内院发生的大大小小的事,我全都一清二楚。”
奴才们皆是一震,全都竖起耳朵认真听,生怕落了半个字儿。
“你们中间有些人以为我病了便放开了耍了,有些个人就干脆当我死了,心里早没了我这个主母。就是我院里的人也有几个没良心的。”
崔氏抿了一口茶,朝着红喜微微抬了抬下巴。
红喜点头,和孙嬷嬷一起将背叛崔氏的奴才带上来。
上来的是两个小丫头和一个老嬷嬷,三人扑通跪在崔氏面前,颤抖的哀求。
“夫人,老奴一时糊涂才跟了二姑娘,求您放过老奴这一回,日后老奴定然全心全意服侍夫人,不敢再有二心”
“夫人,婢子错了,您饶了婢子吧。”
“夫人,您打婢子,骂婢子,求您不要把婢子赶出去。”
崔氏不耐烦的翻了翻眼睛,红喜立即喝了一声,“够了夫人有难的时候,您们都跑哪去了?全院子的人都被弄去干累活、脏活,你们却去了二姑娘的院子。哼,如今还好意思跟夫人求饶?”
几个奴才登时不敢再吭一声。
“你们也不用求我,但凡顾及主仆情面的,都不会去别人的院子。这一点若是都不明白,那么我也是白养了你们,更无需再留你们再府。孙嬷嬷、赵嬷嬷,一人掌嘴二十,明儿带她们找周福,放出府去。”
懒洋洋的声音里却透露这不违逆的态度。
几个奴才只好认命,当着全府奴才的面,嘴上硬生生挨了二十个板子。
几板子下去脸就会肿胀,何况是二十个。
板子打完,几个奴才嘴部的皮肤血肉模糊,头晕眼花,站不起来,说不了话。
其他的奴才们就眼睁睁的看着这一切,听着她们的哀嚎,看着鲜血汩汩的流下,感觉自己砰砰砰乱跳的心脏像是在下一刻便会死了一样。
“这就是不懂规矩的下场:崔氏放下手中的茶盅,冷冷的扫向每一个人的脸庞。
“我知道你们其中一些人有各自的主子,跟我不是一条心。但是你们给我记好了,不管你们心里想什么,在我面前都老老实实的,恭恭敬敬的,否则,你们的主子也保不住你”
她要让这府中每一个人都清楚,她才是这内院中独一无二的当家人。
满意的看着众人的表情,崔氏心里身为舒畅。又训了一些家规才让奴才们回去。
“春华,你家姑娘这会儿睡了么?”
春华转身刚要走便听见身后崔氏异常温柔的声音。她懦懦的转过身,恭敬的颔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