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一个小丫头的声音女乃声女乃气好奇地问素娘:“比傻子还傻的是什么呢?”
素娘嘴一撇:“坠儿想知道么?比傻子傻的,那是白痴!”
“噗嗤”,一行人都笑了出来,颇有些放肆。在这样随时可能失去生命的乱世,大家当然是有点乐子就享受点乐子。
象那林家媳妇坠儿的阿娘,平日里仗着有几分姿色,好歹做过生意吃香喝辣见识广,那是不把坊里的女人看在眼里的。谁知道会被异族兵勇抢去,还不知道是死是活呢?!就算活着,也只是个玩物而已。
所以吧,有点便宜就占点便宜,今天过好,别管明天。也管不了啊。
听素娘骂她白痴,众人如此讥笑她,再厚的脸皮也受不了了,头一低向素娘撞去:“骂我白痴?我跟你拼了!”
眉娘本来也好笑着,看伍嫂子嘴上吃亏,心里还是觉得很畅快的。可是,没想到,一转眼就升级为动手了,她急了:“好好说,别动手啊。快快拉住她。”
众人这才回过神来,一把拉住伍阿婆,可是,素娘一个不防,已经被她一头撞倒在地,正拍着地指着伍阿婆大骂:“你个死贼婆,死白痴,敢动手,我叫我儿子平了你家。”
伍阿婆凌乱着头发,跳着脚:“比儿子多吗?我比你多。我还有孙子,看谁平了谁家。你那傻子儿子想生没人嫁,你就哭去吧!”
“是,你儿子多,还不知道是谁的呢。你男人在床上躺了这么些年了,还有力气跟你生儿子?骗鬼去吧。”
“你给我泼污水,我给你没完。我儿子个个都是我男人的种,你儿子才是野种。”
众人面面相觑:说的是来拿粮,怎么变成了揭隐私大会了?
鱼家年轻媳妇子带了小女儿前来,听着这些话,伸手捂住女儿耳朵,一张脸通红。
眉娘急得直叫:“好了,好了,别吵了。街坊别伤了和气。”
伍阿婆转头骂她:“都怪你。好好地把粮借了不就没事了?闹成这样你高兴了?满意了?”
眉娘头痛:“我有什么好高兴的?这样的乱世,大家此时还活着,谁知道还能活多久呢?你们不想着团结在一起,和气点,相互体谅,努力活着,却要这般彼此伤害,那些异族兵勇还没动手,你们就先死了一半。”
“什么没动手?都抢了我们好几次了。我们现在还好好地,什么死了一半?你在咒我们么?”
“”
眉娘按按额角,在这里生活这么多年,怎么老是改不掉文绉绉说话的习惯呢。
“好了好了,你们别吵了。我怕了你们,一会儿萧郎回来,我借粮给你们。不过不多,你们总不能让我们饿死吧?不少字!”
伍阿婆露出胜利的笑:“哼,我就知道你在装。你们看见了吧?不少字刚才还说没有,现在又要借,不是个厚道的。”
这时,传来一声大吼:“说谁呢?谁不厚道了?我家欠你们还是怎么地?跑来干什么?”
原来,萧翁赶了回来。听见这伍婆子的话,气不打一处来:
“姓伍的,你欺人太甚。有本事你去跟异族兵勇闹啊,看我家眉娘病着,好欺负是不是?”
伍阿婆先是吓了一跳,一看是萧翁,便放下心来。这坊里谁不知道萧翁心慈。
“萧翁,谁欺负人了?本来就是你家眉娘装穷嘛。这不,现在又开口愿意给我们粮了。”
“她同意,我不同意!你说,我们欠你粮么?”
“不欠。”
“欠你人情?”
伍阿婆老脸一红,摇摇头。
“那你凭什么强要我家借?做买卖还要讲求自愿,你来借东西,还要抹黑我萧家,这还有天理吗?”不跳字。
“几十年街坊,你家又不是没有,借点又死不了人,难道平日的心慈良善都是假的么?”
“良善心慈,不代表任人索取,任人欺负。谁都可以借,就是不借你姓伍的。”
“行啊,那我看你们借给别人。他们还没走,你借啊。我人都帮你喊来了,不用你谢。”
“你怎么不把全坊里的人都叫来呢?”
“哦?要叫吗?我不怕走路呢。其他坊也可以帮你叫,不需要你出路费。”
串儿摇头:高手。没有最无耻,只有更无耻!
这时,眉娘咳着叫萧翁:“萧郎,把门开了,给街坊们拿些粮,大家都不容易。拿了早些回去,在外面太危险了。”
说完,便关了窗,靠在床头喘气。
串儿坐起来,用小手轻轻给她顺着气:“阿姆,别生气了。串儿今后一定好好孝敬你。以后,谁敢再欺上门来,就让我出面。我会保护阿姆。”
眉娘眼泪流了下来:“串儿乖。阿姆有串儿,就已经很满足了,不会为不相干的人生气。人这一生几十年,太短暂,老为别人生气那是浪费。”
嗯,真有哲理。
“那就好。串儿只希望阿姆开心。”
“你就象个小大人,鬼精灵。”
这时,萧翁开了门,再回身关上门,下地窖搬了一袋粗米上来,而后,才放了那些妇人和孩子进来。
妇人们看着简陋的院子和破旧的两间屋子,想走,又舍不得。人都有贪心的一面,虽然心里明白大家都难,可是,若能增加自家存活的机会,这些妇人是绝对不会放弃的。
萧翁拉拉坠儿的手:“坠儿,你阿爷呢?”
坠儿刚五岁,曾经也是天真无邪,可是阿娘一走,家中被抢,她迅速成长起来。
“萧阿公,阿爷病着,起不了床。正好伍阿婆说眉阿婆给大家粮,阿爷来不了,坠儿肚子饿,坠儿就来了。”
萧翁拍拍她的头:“好孩子,一会儿阿公跟你家去看看,正好帮你把粮送回去。你等等。”
这时,陆正川赶来了,拉了素娘便要走:
“家去,别在这里丢人现眼。”
素娘有点不甘愿,迟疑了一下。伍阿婆拦住他们:
“你家二郎帮他们做了活下了力的,该得点报酬。现在走了可就便宜了别人了。”
萧翁眼一瞪:“便宜别人?你以为是你家的东西?哼,若真是你家的,你还不得心痛死。”
伍阿婆眼一棱:“是啊。我是没有你家大方,所以,你就大方点,多装点,别只装那么一斗,打发叫花子。”
萧翁不屑:“我们没你家富裕,连一斗都装不出,不过是表个心意,给大家上当受骗的一点补偿。”
“受骗?你问你家眉娘,是她自己说要借给大家的。”
“她说的是‘宁愿借给别人也不借给你’,你凭什么做她的主?就是你骗了大家伙。”
伍阿婆急促地喘气,一下坐到了地上:“哎哟,我不活了。一个大老爷们欺负我一个妇道人家,欺负弱女子啊,这还有天理吗?!”
萧翁“呸”了一声:“没天理。吃屎的把拉屎的欺负了。”
突然,看大家脸色不好地看着自己,才想起自己失口了,这一骂骂了一群人,唉,难啊。人活着难,有这样一群不理解人的刁邻居更难!
赶紧跟大家道歉:“说顺口了,别介意,没说你们。我赶紧给大家装粮,小小心意,大家,呃,请笑纳!”
鱼家的莼娘脸红红的,只拿了两斤粗米,便推着小女儿:“竹汐,快给萧阿公道谢。”
鱼竹汐天生一双笑眼,没笑眼先弯弯,恭敬地跪倒在地磕了一个头:
“谢谢萧阿公,我们会还的。”
萧翁赶紧拉起她,心里的火去了大半,酸疼酸疼的:“好孩子,不用还。你阿爷侃末以前还帮过我呢。”
又给几家装了些粮,一袋粮就去了大半,把萧翁给愁得,恨恨地瞪了一眼得意洋洋的伍阿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