串儿瞄他一眼,心里想:自己拿点心来做什么?还不如折现。
松子心里着急,来去很快,将几包点心交给串儿,就催着快回去:“郎君,快回吧。”
木七郎笑了:“瞧你这胆子,可真小,不如串儿。串儿,下次我出来,到崇贤坊找你玩去。”
刚走两步,又停下:“松子,我说给她赏钱呢,怎么忘记了,你拿五两银子赏她。”
松子赔笑:“郎君,不是给了十两了么?”
“那是买绢子的,还没给赏钱呢。你想让我言而无信?”
松子赶紧掏钱,跑过来递给串儿:“郎君给你的赏钱,还不谢过?”
串儿诧异地低头,咧着嘴笑呵呵地说:“谢谢。”
“不用,你该得的。”
说罢,径自开心地大摇大摆地向外走去。
串儿紧紧捏着手里的银子,觉得汗涔涔的。
看那主仆走出不远,却被另一个一身黑衣华服的少年拦住了。串儿一惊,怕那大点的孩子要欺负这俩小毛孩,刚得了好处良心作祟,赶紧跑了过去:
“怎么了?这小子要找你们麻烦么?”
来者是个十五六岁的少年,剑眉星目,脸型瘦削,却有一张充满诱惑的红唇,此刻紧抿着,全身透着一股子冷气,眯着眼看着冒冒失失冲过来的串儿。
木七郎促狭地点头:“是啊。他仗着比我大,想教训我呢。”
串儿皱眉抬头看着这个少年:“看起来斯文,怎么能欺负弱小呢?有那把力气,不如去从军。”
少年不耐烦地瞪她:“走开!”
看她年纪小小,没叫她滚就算不错了。
串儿站在木七郎他们前面:“你放他们走。”
“哪里来的小娘子,竟然管起我的事来了?还不走开?小心治你个不敬之罪。”
“你以为你是谁?就是当今圣上也知道爱惜子民,你是个什么不得了的东西?看你也是有点学识的,怎么能欺负比你小的?你没学过‘幼吾幼以及人之幼’么?”
少年嘴角噙着冷笑:“哟,连孟子都搬出来了?你哪只眼睛看见我欺负他了?”
“那你拦住他干什么?”
“你管这么宽,他是你什么人?”
“他是我哥们,如同兄弟姐妹。”
少年看看木七郎:“速度挺快啊,这么一会儿就多了个哥们?”
松子凑上去嘀咕了两句,那少年突然放声大笑:
“哈哈,原来是讹人的,得了便宜还卖乖。”
串儿在松子凑上去的时候,就觉得不对劲:这么熟络?不对劲。
听那少年这般说自己,串儿有点心虚,却板起小脸:
“谁讹人了?”
“一张手绢子能值十两银子?你只能骗这样的傻小子。”
“哟,你说他象傻子,就你聪明?值不值也不是你说了算的。你那么厉害,那你让这长安的粮价回落到战前的水平,让庶民百姓能吃得上饭如何?以前几十文一斗,现在几百文,涨了多少?几百倍。你说手绢子不值钱,那要看是怎么个绣法?!做得好的,不也得卖几百两银子么?就算你认为我是漫天要价,难道你不能坐地还钱?何况,还不是我喊的价。奇怪了,一个男儿家,对绣帕这么了解?可见平日只关注这些了。”
听着串儿“芭啦芭啦”一阵数落,三人都呆住了。
少年摇头:“我什么时候了解绣帕了?哪里钻出来的野丫头,嘴巴这么厉害?!”
“你才是野小子呢。故意冷着一张脸,你以为你很帅么?”
木七郎“扑哧”一声笑了出来:“串儿,帅是什么意思?”
“就是俊俏。”
“那你认为他很帅?”指了指少年。
“是哦,很帅”略略停顿:“蟋蟀。”
木七郎再也忍不住了,“哈哈哈”大笑:“串儿,你真逗。”
少年别扭地看了看大笑的木七郎:“不跟你个小丫头片子计较。”
“我是自愿给串儿钱的。她的话说得很有道理,我赏她的。”
“七弟,别磨叽了。偷跑不说,还胡乱结交人。回去吧。”
“是,大哥。”
冲串儿挥手:“串儿,有空找你玩去。你真仗义。”
串儿一咬牙,突然踢了木七郎小腿一脚:“骗子。”
转身跑了,到文记站定,不再看他们。
木七郎蹲身揉腿:“这是怎么了?”
少年眼中划过一丝笑:“她以为我欺负你,现在知道我们是兄弟,所以觉得受骗了,白出头。”
串儿偷偷看着他们离开的背影,眼中闪过疑惑:那少年虽然冷漠,可是,眉间的忧郁却浓得化不开。他们这样的富贵人家,还能有什么可担忧的?
串儿好半晌才呼出一口气:变了,自己真的变了。
什么时候开始,自己变得为了钱财无所不用其极?以前自诩是商人的手段书生的气质,现在完全是掉进了钱眼。连一个小毛孩都要去刻意讨好算计?!
从来到这里开始,自己的性命一直悬着,朝不保夕,让自己随时处在恐惧担忧中,怕自己沦为战争牺牲品。
而今,生命有了保障,又要想着饱肚月复。
灰心地低下头:其实,自己并不需要赚很多的钱,只要生命不再受到威胁,能平平淡淡地活着就行。难道,自己也有了贪欲?
也许,等真的到了绝境,自己烧杀掳掠什么都会做出来?
“唉!”
这时,一个婢子走了过来,十二三岁,一身葱绿,鼻尖微微冒汗,看见串儿,便走了过来:
“小妹妹,你是在等管嬷嬷么?”
串儿抬头,仔细看着这穿着不俗的丫头,回礼:“姐姐好。正是呢。我叫串儿。”
“那就对了。管嬷嬷本来也出来了,可是在东市口不小心被马车碰了一下,腿疼,嘱咐我过来,她去看大夫了。”
串儿张大了眼:“怎么会这样呢?姐姐,管嬷嬷伤得严重不?马车车主有没有承担责任?”
“车主跟我们府算是熟人。把东西给我吧,我还得赶去服侍着管嬷嬷回府呢。”
串儿把绣帕包递给她,她打开看了看:“嗯,张数不错,绣得也精致,虽然简单,可是看着心里舒爽。”
从怀里拿出钱:“这是二两银子,400文钱,管嬷嬷说了,让你久等,多给点,你买糖吃。”
串儿心想:幸好你们来得晚,才给了自己挣15两银子的机会。
“谢谢姐姐,谢谢管嬷嬷。烦请姐姐代问嬷嬷好,祝她早日康复。我这里有一包文记的绿豆酥,刚买的,你带给嬷嬷,表表心。”
“呵呵,你小小年纪倒是通达世事人情。我代嬷嬷谢谢你。”
“谢谢姐姐。这袋芝麻脆姐姐莫嫌弃,你辛苦了。可别看不起妹妹,一定要收下。”
“哈哈,那芝麻脆我最喜欢,谢谢你了。我真的得走了。回见。”
“姐姐,不知道贵府什么时候还需要绣活?”
“我只是下人,不知道呢。这样吧,我把话转告管嬷嬷,五天后我们还会出来采买,你来这里听信?”
“那行。有劳姐姐,姐姐慢走。”
看那婢子走远,串儿兴奋地放好钱,抱着剩下的三包点心,兴奋地向家里走去。
却不知道,有“尾巴”遥遥跟在自己身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