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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本,串儿以为过不了两日,李迥他们定然会来。却不想,十来天也没有消息。
不过,串儿也不急。珍婶子也说过,在大郎成亲前交给他即可。自己要做的,就是保管好。
几日后,波力倒是灰溜溜地回了萧家,却躲在屋子里不出门,只是唉声叹气。串儿问它,也不回答。
直过了四五天,波力仿佛才缓过来,跟串儿说道:
“因为那日出动鼠子鼠孙助你们,结果被人迁怒,下药、火烧,灭了我好几千只。罪孽都是我造成的。”
串儿真不知道怎么回答,从古到今都提倡灭鼠,未必是因为帮自己啊。
可是,想到那日不遗余力冲杀在前的鼠辈,串儿心里滑过感动:也许,在自己心目中,并没有真正将波力当朋友,没有把众鼠的生命当回事。
自己能听懂鼠语,对自己而言是个惊喜,是自己在无望的古代抓住的救命稻草。
他们就是自己危难时可以用来自保的工具。所以,自己才希望波力以宠物的姿态在自己身边,便于自己随时驱使。
人都是自私的。自己完全忽略了,鼠有鼠的情感,它们也会为了同伴族人失去生命而哀痛。生命无贵贱,同样值得尊重。
看波力如此低落难过,串儿愧疚异常,嗫嚅半晌,才冒出一句:“节哀。”
波力了然地看着她:“你不必自责。我是自愿帮你的。鼠类的生命不比人类,这是人类一致的看法,我不怪你。我是鼠王,是我没保护好它们,愧对他们。”
“不。波力,从现在开始,你是我的姐妹兄弟,你的生命一样贵重。生命,都值得尊重。波力,原谅我,也请,相信我。”
想了想,串儿跑到厨房找了很多好吃的,递给波力:
“化悲愤为食量吧。以后,我会好好待你。”
波力“嗤”了一声:“你想把我变成硕鼠,便宜肥猫?”
天气渐凉。串儿跟阿娘研究出了新的吃食,决定做馄饨。也不是创造发明,只是将原有的进行改良。
她们用猪、牛、羊大骨熬汤,熬几个时辰以后再下鸡架,加入增香养身的两味草药,汤白而味香浓。
揉面时加了点盐和鸡蛋,馄饨皮吃起来比较有嚼头。肉馅加了少量薯蓣粉浆,煮的馄饨不散不油。
馄饨煮熟以后,盛入熬制的浓汤之中,撒上香菜,面皮筋道,馄饨滑女敕,汤汁鲜美,口齿留香,一时间食客如云。
因为杳娘不再遮住脸面,大家也习惯了她脸上的疤痕,并不以为丑陋,相反还落了个“馄饨西施”的美名。
竟然有人上门说亲,大都是续弦,就连锦绣阁的金管事也派了人来说合。串儿打趣阿娘:
“当日我就觉得他不对劲,果然是有这心思。”
也有一位从八品的官员想娶为原配正妻,只因为当日吃了一碗馄饨被杳娘爽利迷人的笑给勾走了魂。
杳娘看着一批批上门的说亲者,也是哭笑不得,只得让萧翁一一回绝:并非失婚妇,只是在家里照料几年而已。
虽然知道这是推搪之词,可也让人找不出错漏来。难道为了跟现在提亲的人成其好事,与原配夫郎和离?
笑话。
其实,杳娘低落了好几天,串儿猜测,阿娘是想起了那一位。串儿下决心,抽空一定要问问,到底自己的亲爹是谁?
公元760年的新年来得早。这年冬天雪很大,却很温暖。串儿只穿了件厚实袄儿,也能过得去。
送过灶神,杳娘出摊,萧翁眉娘上街置办年货,只留下串儿跟波力看家。
午时初,有不知名的宫中内侍送来宫中赏赐。
内侍很和蔼,对串儿一拱手:“小姓易,乃圣人身边常侍,圣人遣某口传圣旨。”
串儿正欲跪下,易常侍伸手拦阻:
“圣上有旨,萧串儿不必跪下接旨。赏萧串儿钱百缗,绢二十匹,五斗米,五斗面,活鸡鸭各一笼,鱼猪肉各若干。另有几位娘娘赏下的衫裙布料首饰时新宫花。圣上另有话吩咐。”
串儿蹲身一福:“谢皇上恩赐,串儿恭听圣训。”
“萧娘子,圣上说,你受委屈了。早就该赏赐些东西以示安抚之意,只是圣上身体欠安,叛贼未平国事繁重,才拖到了今天。”
串儿赶紧道:“不敢。圣上英明,串儿没事,请圣上切勿挂怀。”
然后望宫城方向跪下,郑重地磕了仨头:
“串儿恭祝圣上龙体安康,早日平定叛乱。”
易常侍暗暗点头:小小年纪,却是知进退,果然有几分能耐。
串儿请易常侍梢待,进屋拿了散碎银子塞给易内侍:
“易公辛苦了。还请代问圣上安。串儿不能亲自磕头,望易公将心意带到。”
易常侍轻轻一捏:哟,这小丫头挺大方。
满脸堆笑:“萧娘子客气。今年十五,估计长安会有灯会,到时莫忘了前去凑个热闹。”
串儿兴奋地道:“那是肯定要去瞧瞧的,串儿还没见过呢。”
易常侍招呼小宦官将东西放好,回宫缴旨去了。
串儿看着这一堆的东西,很是烦闷,自己力气小,还真是无能为力。便到了摊子上将阿娘叫回来,将活鸡鸭放到了后院,肉和鱼做了处理。
杳娘翻看着布料:“还真不错。阿娘赶个工,给你阿翁他们做身新衣。”
眉娘哪舍得让杳娘自己一个人忙,于是两人分工,四天就做好了三件锦袄。
腊月二十八,串儿终于见到了一身锦袍、垂头丧气的李迥。
看他满脸郁闷之色,串儿不由探询地望向他身后的松子。松子摇着头,表示不好说。串儿只得作罢。
“怎么了?小屁孩也有心事了?”
李迥眉头一挑,脸涨红:“谁是小屁孩?我都11岁了。你个毛丫头。”
对嘛,这样才是自己认识的木七郎嘛。
“那你刚才怎么不高兴了?”
“唉,祖父身体不好,母亲要我好好读书不许乱跑,这要过年了,还得每天写五篇字,背一篇文,写一篇策论。烦死了。”
“好孩子,就该认真读书,做有用的人。”
“得了,别一副教训人的口气。对了,我给你带了些玩意儿,还有些吃食,你拿着玩。”
看松子将几只木盒放在院中,串儿皱眉:
“我不能老拿你的东西。”
“见外不是?这样吧,你请我吃碗你们坊的馄饨。听说有一家馄饨特别鲜美,那汤汁让人巴不得连舌头也吞了。”
串儿捂嘴:“你说的是萧家馄饨吧?就我们家的。要吃,那还不简单?等等,我给你和松子一人下一碗去。”
没想到,李迥一口气吃了两碗,直呼过瘾。
串儿试探地问他:“那个,李辅国,最近是不是很忙啊?”
李迥诧异地望着串儿:“什么意思?你还想着他?”
“呸呸,那个老阉货。我是担心他太空闲了,就会想着对付我了。我一直没机会跟你说。上次你们不是引他来狱中吗?他生气了,说的话很难听。”
“什么话?”
“嗯,他说不给他孙子定我了。”
“那是好事啊。”
“他说,把我弄去给他手下一个心月复宦官。那宦官五十来岁,最喜欢小姑娘,宦官娶的妻子才十岁,还有妾八岁。”
李迥眼一眯,脸黑沉:“早晚,我杀了这条阉狗。我知道他说的是谁。不过,现在他不敢动你。”
“为什么?他不是权势倾天吗?”。
“听说是圣人发了话,说‘萧串儿是朕的小友,你不可动他。’他敢不听?”
“只怕阳奉阴违。”
“平日圣人信任他,对他一些作为也就睁只眼闭只眼,可若是圣人发了话,他是不敢不听的。毕竟,他的权势来自圣人,圣人不用他,他就是个屁。”
“想不到,你是个通透的,并不笨嘛。”
“跟你好好说话,你又来打趣我。波力呢?”
“在屋子里冬眠。当日他的鼠子鼠孙损失太大,他一直没有真正开心起来。”
“嗯,那段时间好象听说驸马张清成立专门的灭鼠队,消灭很多老鼠。”
“你是说,有可能,害死郡主的真凶,与驸马有关?”
“那又怎样?张皇后可不好惹。现在已经结案,说什么都没用。咱也就这里悄悄议论一下,可别在外面乱说,惹祸上身。”
串儿白他一眼:“知道了。听说十五有灯会?”
李迥这才想起:
“是。十五你哪儿也别走,我来接你,一起去看灯。我有专门的地方看,不会让你挤着伤着。到时候记得端馄饨给我吃。”
串儿笑嘻嘻:“好的。那我叫上竹汐和坠儿吧。你见过的。”
“随便。”
直到未时末,李迥才在松子的催促下离去。
串儿送他们离开的时候,突然想起:
“对了,你带话给大郎,让他来一趟,我找他有点事。”
“什么事?”
“私事。”
李迥不高兴了:“什么私事?对我也不说?”
串儿看他皱着眉头十分不愉,很奇怪:怎么了?
“没什么不能说的,帮人捎东西给他。行了,别问了。”
李迥恨恨地瞪着她,吐了一口气:“现在他没在京城。等他回来我再告诉他。十五别忘了。”
串儿送他们到北坊门,看着他离开的背影,一吐舌:别扭的孩子。
没想到,李迥突然转过头来看她,被抓个正着,让串儿小脸一红,挥挥手,赶紧向家里跑去。
李迥心情大好,在背后哈哈大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