润珠知道自家小姐前一天晚上因为想了太多有的没的问题睡得太晚,所以第二天早上也没有在平日那个时候叫小姐起床。只是她心疼小姐,想让她多睡一会儿的心愿并没有能实现多少。大约在文秀平日起床的时间过了一刻钟左右之后,昨夜被文秀派去蓝星院照看五小姐一行人的秋月便面带急色的匆匆赶了过来。
“小姐,小姐?你醒了吗?”。秋月顾不得润珠的白眼,走近文秀的乌木绣床冲着床上大概正在做着某种好梦而笑得有些香甜的文秀轻唤道。
也许是梦境过美好,又也许是昨夜休息得实在太晚,沉于睡梦中文秀并没有被秋月的轻唤声叫醒。她只是面带不略的皱了皱眉,然后不耐的翻过身就再没了动静。
看到文秀这样,一旁本就不满的润珠一边打了个哈欠一边对秋月小声嘟囔道:“昨夜小姐在榻上想了很久的心事,大约到了四更天的时候才回到床上睡。现在也不过刚过辰时不久,让小姐多睡一会儿又怎么样。”
“润珠,这也是没办法的事。五小姐不是病了么,我跟着五小姐回来的时候京城那边可是再三交待要让小姐好好照顾五小姐的。现在五小姐病了,小姐怎么说也得去看看才。”出言反驳润珠的并不是秋月,而是春燕。
“哼,秋月不是已经让沈老头过去看了吗?人家沈老头才是大夫,小姐可不是。小姐过去了又能帮得上什么忙?”春燕这话润珠心里虽然知道在理,但是想想刚才在小姐眼下看到的青色阴影,她还是有些不满。
“唉,你明知道不是这个问题,小姐能不能尽早赶去探病是……”
春燕还待再说润珠两句的时候,却听到最靠近绣床边上秋月的说话声:“小姐,你可算是醒了。”
她俩忙停下了没什么意义的争辩,同时将视线调转到了乌木绣床上。只她们的小姐这时已从绯紫色的锦被里坐了起来,正在秋月正拿起一件早就被摆放在床头的衣服打算服侍她穿衣。
见此情景润珠赶忙一个箭步冲到了文秀的面前,一边帮着搭了把手,一边不好意思的道:“小姐,我们把你吵醒了啊。”
文秀揉了揉眼睛,没什么好气的道:“你也知道你们有多吵啊?别说是我了,就是死人也都能被你吵活了。”
抱怨完这一句,也没等润珠再说什么废话,而是转而向秋月问道:“刚才好像听到你们说文芷病了?这是什么时候的事?”
“昨天半夜。”秋月手上没停的给文秀一件件的穿着衣,嘴里答道:“昨夜五小姐从这边回去之后说是很累,只做了简单的梳洗就去睡了。但是到了大约寅时的时候,却突然的将晚上吃的东西全给吐了出来,人也开始发热。芹娘,也就是五小姐的女乃娘,告诉我之后我就赶忙去古藤院找了沈老大夫过去。沈老大夫当时就施了针,然后开了方子用了药。现在那边已经安稳多了。”
文秀一蹇眉问道:“关于她这病,沈老头是个什么说法?”
“按沈老大夫的说法,五小姐这是忧思过重、郁结于胸,再有劳累疲乏和一点风寒加在一起的效果,在放松之后突然爆发出来。”秋月解说道。
听秋月这样一说,文秀的眉锁得又更紧了两分:“沈老头有没有说多久能治好?”
“这个沈老大夫倒是没有说。”秋月怔了一下后,想了想又补充了一句道:“不过沈老大夫说只要能保证热度不再上去,就能很快好起来。沈老大夫现在已经叫上勇老伯跟他一道上山去寻退热的草药了。”
“他那是要找什么药啊?我们的药房里居然会没有?”问出这句话的人并不是文秀,而是正在给文秀穿绣鞋的润珠。
“嗯,说是这味药要现找的药性才会更好。”秋月回答道。
秋月并不奇怪润珠会有此一问,她自己当时也问过沈老大夫同样的问题。因为这别院里的药房就算是数量及不上城镇里的那些专业药材铺,可在种类的丰富上却不会较之略色的。
而这所以会如此,这一来是因为自家小姐弄的许多好吃的美味佳肴里,总会要用到一些药材。特别是制做那些卤制肉食和近来新做的酱板鸭之类的东西时,许多药材更是不可或缺的存在。为了最大限度的保密这些美食的食方食谱不被人猜到,所以小姐在安排采办这些药材的时候,不但会分批分次的在不同地点购买在,还会为了混淆视线在每次采办时会加入一些别的药材在其中。
二来则是雷少东那边在每次商队进京的时候,总会将一些在边疆异域收来的一些草药也送些过来。于是久而久之的,这别院药房里药材不但数量越积越多,而且种类也渐渐的丰富了起来。
正是因为这样的缘故,她们才会对那位沈老大夫还要上山去另采草药的事感到奇怪。
文秀没有对沈老头临时上山采药的事有什么想法,而是对已经帮她穿好了绣鞋站起身来的润珠吩咐道:“润珠,你去找大富,向他要一小坛子那种最烈的粮食酒,然后再送去蓝星院给我。”
润珠虽然不知道自家小姐为什么会作这样的交代,但却还是很听话的就出了房门。她这才刚离开,春燕就已经将洗漱要用到的用具和热水都端到了屋里。然后与秋月一起,服侍文秀简单的梳洗了一番。
文秀虽然爱好金银,却不喜欢将这些东西妆扮到自己身上。她一向崇尚简约的妆容,所以做这些事并没有花费多长时间。她很快就带着秋月和春燕出了门,去了文芷现在所住的蓝星院。
文秀走进文芷的闺房,就看到她那个女乃娘芹娘一脸忧郁坐在床边,正接过一个丫头从铜盆里刚绞好的厚帕子轻轻放到文芷的前额上。在放那块湿帕子之后,她伸手轻轻的模了模文芷的小脸,然后脸上的郁色又更浓了几分。
无论是芹娘还是那个站在铜盆边上的丫头,她们的全副注意力都集中在了正在床上昏睡着的文芷身上,并没有发现文秀三人已经走进了屋来。
“五妹妹怎么样了?可好些了?”文秀一面朝着床所在的位置走近了过去,一面轻声开口问道。
听到文秀的声音,芹娘和那个丫头这才发现了文秀等人。于是芹娘忙从凳子上站起身来,很是担忧的道:“小姐的热度比昨夜的时候要退下了不少,但是还是有些热。那位老大夫去找退热的草药,也不知道怎么样了。”
她说着,又像是想到了什么看向文秀小心异异的问道:“小姐现在不宜动,三小姐您看是不是能使人去京城里,再为小姐另外请个好点的大夫来?那位沈大夫看着有些不大靠谱,我们小姐怎么说也是您的亲堂妹,您看在……”
这后面的话她在看到文秀渐渐变冷的脸色之后,硬是话到了嘴边又给吞回去了,心中更是后悔不已。
她这也是给急的,小姐这突然的一病让她急得一时给忘记了现在的处境。忘记了她们现在不是在自家府里,而是在远离老爷夫人的京郊别院。虽说自家小姐也与眼前的三小姐一样,作为君家嫡脉的女儿,也是别院的主人,但是到底不比这三小姐在此做主经营了这么久。现在自己几个人才刚到这里,人生地不熟的。若是真的得罪了这位三小姐,可绝不是什么好事。
这芹娘前面的话,文秀听着时也觉得心情有些凝重。她知道芹娘担心的是什么,这里可不比她原来的世界。文芷这样的病在原来那里,只能算是再平常不过的小病了。只要吞上几颗胶囊、药片之类的,或是上医院吊上两瓶水,两三天时间就能好痊了。可在这里却不是这样,以这里原医疗发展水平,她这个年纪的孩子发烧可是能要人小命的事。
现在这别院里又没个正经年长的主子来做主,自己在她们眼中也不过只是个半大的孩子,不大能靠得住。这也难怪她们会有此担心。只是后面那一句话文秀听着有些不大舒服,她这算是在指责自己对文芷不上心么?当下她的脸色便冷了两分。
不过将心比心的想想这芹娘的心情后,她也没有在这个时候与她置气的想法。她用眼色制止了想要出言申辩的秋月和春燕,然后淡淡的道:
“五妹妹不会有事的,那位沈老大夫你别看他那样,他从前可是在宫里做过御医的。我一向身子弱,经过他老人家的调养之后,这两年来就没有生过病。有他老人家在,五妹妹的病不会有事的,你们尽可宽心些。”
芹娘和那个丫头听了文秀这话后先是不可置信的欣喜,然后芹娘脸上带着讪然的笑意想要向文秀说些什么的时候,却看到润珠抱着一只小酒坛走进了屋来。
看到润珠已经将她要的烈酒给送过来了,文秀也就没有心情再与芹娘她们废话。而是直接指挥秋月她们再找来一只空铜盆和一块干净厚实的白绵布。再将小酒坛里的烈酒倒了一些放到空铜盆里,然后将干净的白棉布浸着盆里的烈酒后开始给文芷擦身。
这种烈酒是文秀在见人酿酒的时候请人专程特制的,为的就是这种时候。这种特制的烈酒虽比不得前生用过的医用酒精,但效果应该也差不了太多才是。那时她请人酿制的时候,就是考虑到这个世界的医疗条件,为了万一有退不下烧的时候特意准备。
只是自从她搬到这别院生活,也不知道是因为环境的关系还是什么别的原因,这三年多的时间里,她除了两次极小的伤风,就再也没有生过一地稍稍严重一点地病。
既然这样,这种烈酒便一直没有能派上过用场。从酿造好之后就一直和其他的一些酒一起放在了专门的地窖里不见天日,直至今天。
也不知道是屋里的酒味太浓了,还是这烈酒擦在身上太凉了,刚才还在一直昏睡着的文芷忽然悠悠的醒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