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秀想要问的有关于要将她与万俟辰宇那个月复黑家伙凑成一对的那些问题,她愣是没有能从君成烽那里套得什么实质上的内容来。在这一点上君成烽的口风之紧,让一向自认为嘴皮子利索的文秀深受打击。特别是一想到那时君成烽每每被自己问到与此有关的问题时,总会摆出一副“你知我知心,照不宣”的模样,就让她郁卒不已。
于是乎这一夜兄妹俩相隔三年再见的第一面,文秀不但没有能解除多少心中的疑惑,反而又平添了更大的烦恼。不过文秀到底也不是寻常人,虽然初闻这个来得甚是突然的莫名消息时她确实有些被乱了方寸,但在没有能从君成烽那里得到更多更具体有关于此的消息后,她反而倒是让自己慢慢的冷静了下来。她在心中不断的告诫自己,越是在这种时候自己越是要稳住。
在坚持回绝了君成烽让她与之同去见君文芷的要求,并将之送走之后,她已经完全的冷静了下来,这时的她回到桌边,看着红炉小炉内差不多已经燃烬的炭火,她又仔细的将这件事的可能性做了一个分析考量。
从君成烽的态度来看,这应当还只是一种想法而已。毕竟以万俟世家当前的声势,以及自己那被糟蹋得不怎么样的名声来说,这桩联姻极可能是自家那些人一头热的想法。而且三年前将自己退了婚的人可是万俟世家当今最大的政敌姬家。虽说那时退婚的原因并未指出是自己德行有亏,但看在旁人眼中是不是这么回事就很难说了,毕竟当年那件事在那些所谓的权贵世家之中可是闹得人尽皆知人。身为万俟世家下任族长家主的第一继承人,有着这样过往的自己在任何人眼中都绝非是良配。单单只从面子上来说,就很是说不过去。
另外,文怡与钟禛瑶的这门亲事也可变相的看作君家与姬家搭上了线,以君家目前实力来看,想要在他们两家之间左右逢源显然应该还不够那分量。鱼与熊掌兼得之这种事想着虽然很美好,但实际上却并非想象中那样容易。尽管她相信自己那位父亲与大伯都是心机深沉的聪明人,可他们若是“聪明反被聪明误”就不好了。能将家族声势经营的那么庞大的另两家人也没人是傻子,不可能眼睁睁的看着君家在他们跟前耍花样。
不过这些也同样都只是她自己的想法,尽管她这些想法也都是尽量从他们的角度去考虑,但她到底不是那些人肚子里的蛔虫。没有真正历经过政治黑暗的她,也很难肯定自己这些看法就是完全正确的。
就现在来看,光自己在这里做这些臆测其实并没什么用。真要弄明白这些事,看来还是得回去京城之后将这事给弄清楚了再做计议。也就是说,这趟京城她无论如何都是必需回去不可了。
想明白了这些关节、做下了这个决定的文秀,这才那刚才闷在胸中的那口气给长长的舒了出来。
当夜君成烽离开文秀的银月院后,就径直去了文芷所在的蓝星院。文秀虽然没有陪同他一道去,却也对当时的情景知道了个七八分。在知道初闻噩耗的文芷虽然果如她所想的那样哀恸万分深受打击,却也没有让被她特意请去以防万一的沈老头并没有派上用场之后,她心里总算是暗暗放下了一桩担心的事。
看来文芷如今的身体就算没有被完全调理好,但也远比自己之前预想的要强上不少。这样一来,自己之前一直担心她的身体能否一路撑回路原的心事就放心不少。不过即使是这样,也仅止于放心了一点点。对于文芷这次回路原家庙为母守孝一事本身,文秀心里就很是不放心。
以她自己为例,就不难看出现如今情况并不比自己当初要强多少的文芷,回去之后会是个什么样的情形。
随着三叔、三婶的出事,文芷将来能为君家再攀一门贵亲的机会便小了许多。也就是说对已将女孩儿物价化的君家来说,现在已成为刑犯之后的文芷将为能为君家带来的利益也就小了不少。这样失去了最大利用价值的她回了路原之后会得到怎样的待遇,就可想而知了。
只是当初的自己能够混到如今这个样子,完全是因为曾经的自己已有过独立生活的经历。而且她虽然与那位父亲不亲,但她到底是如今那位君氏家族的重要人物君元仪的亲生嫡女。看在他的份上,无论是外人还是旁人也都要顾忌几分。再加上这后又得到了与在进京路上认识的雷辰泽的合作机会,手中有了富余的银两,这才有了如今这样逍遥的日子。
而文芷这孩子与自己相比起来,除了依然还有个君家嫡女的名份外,其他的就什么也都没有了。无论在哪个世界,世人都是迎高踩底的。她回路原之后的日子肯定不会比在自己这里要好过。
这些也是那时芹娘在听到那两个坏消息之后,差点儿崩溃的重要原因。但文秀也没有要出言阻止的意思。
这一来是因为在母丧后未嫁女要在家庙为慈守孝一年,是这个世界的成俗。如若不遵守,便要被人说不孝、要让人戳脊梁骨,于声名有碍。二来则是她能够体谅文芷此刻的心情,因为换作是她自己也必不会因为将来的这些困难,而就此放弃她作为女儿应尽的本分。
所以,文秀虽然对这个堂妹的遭遇很是同情,却没有开口将她留下。只是在她离开的时候,背地里给了她三张面值百两的银票。并且和她说,待她孝期过后若是愿意,还可以再回到这里。
在送走了赶着回乡守孝的文芷,和将要护送她一截路的君成烽,整个别院顿时变得格外的安静起来。这样的安静如果是在之前,文秀到也很会享受,但现在却让她感觉有些不怎么习惯了。
虽然严格的说起来,文秀只与文芷这个堂妹在一起生活了一个多月的日子。并且在她那次病愈之后文芷因为赶功课的关系,真正相处在一块儿的时间也并不多,但无论身体内的血缘关系,还是出于对她不幸遭遇的怜悯同情,一直都有种莫名孤单感的文秀对这个孩子还是有着几分感情的。
现在每天不用再去关心蓝星院那边的事,让她总有一种惆然所失的感觉。她也不记得从前是在哪里曾听过一种说法,说这人是不能空闲下来,一但空闲了下来脑子里便会有一些乱七八糟的想法钻出来。至少就文秀现在的情况来看,这种说法是极有道理的。
为了不让自己过多的胡思乱想,在文芷他们走了没几日后文秀便改变了先前不着急着回京的决定,招呼着春燕她们为自己收拾回京城的行李。毕竟这一去两场婚礼下来,并不是三两日的工夫就够了的。她就是再不情愿见到那些人,也必须要在那里耗上一段不短的时日。
按她的本心来说,对于这两场婚礼她心里确实是有些兴趣的。但是一想到回去那里之后会要见到那些她并不怎么想要看见的人,这种兴趣便失色了不少。若不是考虑到形同被软禁于府内的君夫人,考虑到要弄清君成烽那晚所透露的那个雷人消息,她一定会想办法在那时“大病一场”的。
但现在……
不管怎么说,怀着这样那样心思的文秀终于在阔别了三年之后又再次回到了京城。
也许是在做亲事准备的原因,这时的君府远比三年前要热闹上许多。文秀这次回来也表现得很是低调,她从侧门进到府里之后也不等门上的人去做通传,便和春燕、润珠两个丫头带着行李直奔君夫人所在的云蕙院。
云蕙院在君府里的位置本就很偏,这里住着的君夫人在君府里又是个无足轻重的,所以这个地方倒是不比之前经过的其他地方热闹,依旧如三年前她初来的那时一样的冷清。看着那与府里其他整装得焕然一新的地方完全不相衬的破败模样,文秀的心不由得再次紧紧的缩了一下。
她站在云蕙院的门口并没有感慨多长时间,便让正欲出门的紫苏给撞了个正着。
“你、你是文秀小姐!小姐你回来了!”紫苏看着文秀,惊喜的道。
紫苏虽是有些认不出长大了不少的文秀,但对于每半年会回府向君夫人请安送银子的春燕她却是认得的。看到站在文秀身后的春燕,她很快就断定出了眼前这个气质不俗的少女正是夫人的亲生女儿,被送去别院里一养三年的三小姐。
“是,紫苏姐姐,我回来了!”文秀看着紫苏,发出了自文芷回路原之后的第一个真心笑容。
“夫人,夫人!小姐,文秀小姐回来了!”喜极的紫苏已经忘记了要出门的初衷,一边快步转向屋子,一边扬声道。
很快,跟在紫苏身后的文秀便看看到从一个妇人快步的从屋内走了出来。这个明显有些激动得难以自制的妇人正是文秀的母亲君夫人。
“秀儿,我的秀儿回了?”因为太过激动,君夫人的声音有些微微发颤,语调也有些高。
“是,娘,我回来了!”文秀轻柔的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