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夫人说这话时文秀能从她的眼睛里看到一种深深的担忧,而毫无疑问的她所担忧的对象正是自己。一时间,文秀的心情顿时变得五味复杂起来。既有着有人牵挂担心的温暖,又有着一种莫名的愧疚。
尽管文秀一直都明白君夫人对自己总有一种其名的担忧,但她却完全没有想竟然是这样的理由。她的那些事虽然一直都没有想要完全对这位母亲隐瞒的意思,可是文秀也同样从来没有想过要将那些事告诉她。文秀没有那种想法的原因并不是因为不信任,而是出于的不想让她多担心的缘故。
就文秀看来,自己这位母亲虽然并不是个简单的人,但无论怎么说十年的软禁生活她是受了不少苦的。无论那种生活是否是她心甘情愿,无论造成那样结果的原因到底谁是谁非,甚至是她对于君家到底是个怎么样存在,这一切的一切对于文秀来说都没有什么关系。因为对文秀来说她就有一个身份,那就是赐予了自己珍贵的第二次生命的人,就此一点就足够让文秀心疼她的境遇了。现在她在君家的生活好不容易好了起来,她又怎么忍再让她为自己来担惊受怕?
所以下意识的,文秀总会避忌让她知道她所捣腾的那些事。尽管文秀并不认为她对自己弄出的那些事就真的一无所知,但是在这件事上她总是有着一种鸵鸟般的想法,仿佛只要她一天不问,就一天不会让她有机会为自己担心一样。
但是现在文秀却发现她的那种做法才是真正的好心办坏事,现在看来情况好像完全起了相反的作用。这种缺少足够沟通的作法不但没有让她少为自己操心,甚至还让她更为自己忧心了。只是她并不知道若要是论实际年龄自己还要远在她之上,自己会表露出成年人的想法才是再正常过了,想必那句“慧而早夭”与自己是不会有半个铜板关系的;而以自己一向冷情薄爱的性情来看,“情深不寿”那种凄美的浪漫自己也是轮不上的。
“秀儿,娘近来总是在想,那时你要是还一直都留在那个别院没有回到这边府里,是不是会更好?也许要真像那时说的那样,只是随便挑个门第低一点的人家嫁了也不错。”君夫人没有等文秀开口,又自顾自道:“那样你将来的日子一定会要更加幸福一些。一入侯门深似海,万俟世家那样的门第更是不比深宫内院简单,嫁入那样的人家也许笨一点生活才会更容易。”
正在想着是不是要与君夫人做个沟通好安安她的心时,不想却又听到君夫人的这番话,文秀不由得微微皱了皱眉。心里更是确定了自己的猜测,猜测君夫人的这番感慨不但与四姑姑慧昭仪有关,而且还跟她未来的夫家万俟家有关。
文秀又稍稍想了想,然后一把抓起了君夫人的手,正想说些什么的时候却因为感觉到被君夫人她握住的手有多么冰凉的时候,转而劝道:“娘,有什么话先回屋再说吧。你这样会着凉的。”
一旁同样为君夫人的反常而担心不已的紫苏也跟着劝道:“是啊,夫人先屋去吧。这回廊上风大,小姐身子弱站久了会生病的。”
听了文秀和紫苏的劝告,君夫人也没有再做坚持的就被文秀拉回了内室。
在紫苏特地使人送上的炭盆边坐下之后,文秀便开口道:“娘,我的想法到是与娘不一样。”
在看到君夫人眼中对自己这句话的疑问后,文秀又接着道:“就算那时我没有从别院回来,父亲和祖母也不可能真的忘记有我这样一个存在的。作为君家,不,应该说是任何一个稍有地位的人家的女儿,都免不了最终为了家族利益而出嫁。我身为路原君家的女儿、父亲的长女,除非我早死,不然是不可能永远回避现实留在那个别院的。虽然那样的生活才是我最喜欢的。
至于随便嫁个地位差点儿的人家会比较幸福这一点,我确是认为未必。所谓的幸不幸福是没有绝对定义的,任何人对于这个理想都有着自己的判断。而且豪门贵第有豪门世族的烦恼,蓬门小户也有小户人家的艰辛。嫁到那样的人家,也未必就能比现在这样的结果要更好。况且现在我们家虽然衰败了不少,但是也不是一般的平民小户能够联姻的。娘你嘴里那门第低一点儿的人家,也同样是会是大户人家,内宅院里的生活也就注定单纯不了多少。
既然这样,与现在其实也就没有多少差别。况且镇国公府那边会想娶我过门,也并不全是看重父亲和我们家的缘故,这其中多少还有是因为他们能有用得着我的地方。所以哪怕我真是嫁过门就直接守寡,身旁没有丈夫可以依靠,只要我有能为之所用的价值那在他们家的日子也就差不到哪里去。所以这样看来,也许那才是最适合我的生活。”
文秀这番话的意思虽然更多的是为了宽慰君夫人,但多少也有不少是她的真实想法。
“但是……”君夫人想要说什么,却被文秀给打断了。
“没什么但是。”文秀很是果断的做了个结论,继而又再继续追问道:“对了,娘你还没有回答我之前的问题,是不是昨天慧昭仪跟你说了什么,所以你才会这样神不守舍、茶饭不思一身单薄的站在廊下吹风?”
“这……”见问题又绕回了原点,君夫人又开始为难了:“这些事你就不必担心了,你只要安安心心留在家里做出嫁前的最后准备就行了。”
“娘”文秀不满的唤道。
听出文秀的不满,君夫人有些无奈的道:“秀儿,这个世界上有些事还是不知道得为好。”
怎么又是这句话?文秀不由得在心里想。虽然她君夫人说的这个道理她也懂,而且在曾经被父亲和祖母君老夫人以同样的理由打发时也没有坚持过,但这次却不那么意思就这么无功而返的算了。父亲和祖母那边的事是她没有那个多管闲事的心思,而这次却不同。因为从君夫人眼中那种对她的浓重忧心,她直觉着这应该是与自己相关的。而且就算不是与自己关,她这次也无法就这么眼睁睁的看着君夫人继续这样下去而什么都不做。
有着这样决心的文秀突然的站起了身来,走到离君夫人三步的远的地方对君夫人道:“娘,你看看我。”
说着就在君夫人疑惑的目光下就地转了一个圈,然后才继续道:“娘,你看看我,好好看看我。”
“秀儿你这是让我看什么?”君夫人看着文秀认真严肃的表情,更加迷惑不解了。
“娘,看看我梳的头,从昨天我束发时起,就代表着我已经长大了。从昨天起我就不再是个孩子了,而且再过一个月我就要嫁为人妇,成为镇国公府的世子夫人了。所以,”说着,文秀又朝着君夫人走近两步:“所以别再将我当作一个什么都不懂还需要父母来庇护的孩子。我已经长大了,大到足以有个人的担当,足以能够父母分忧了。”
听到文秀的这番话,君夫人在吃惊之余看向文秀的眼神更是有了不小的变化。有恍然、有欣慰、有惆怅、也有欣喜,但是最后她还是有些犹豫挣扎:“可是……”
“有什么好可是的?那些事你越是想要瞒着我,反而越是会让我好奇。与其让我自己去乱查,还不如你自己告诉我要来得更好,不是吗?”。文秀有些着急上火了。
君夫人因为文秀这似带威胁的话怔了一下,然后才道:“唉,我的意思是可是我不知道应该要从哪里说起才好。”
“横竖有的是时间,不如从头说起可好?”文秀为她作决定道。
“从头说起?如果从头说起,那就要从你母亲我的出身说起。”说着君夫人的眼神变得幽远了起来:“你大概也从你父亲或是祖母那里听说过,有关娘被软禁在这云蕙院十年的原因了吧。”
在看到文秀点了点头后,她才接着道:“娘表面上是出身一户罗姓的小吏人家,经由你父亲一位好友的介绍续弦给你父亲做了填房夫人。但实际上却是皇家姬氏一个秘部所属,安插到君家内部的。娘的主要任务是来打探那个让君家屹立几百年而不倒的秘密。”
听到这里,文秀忽然插嘴道:“原来你背后的人是皇家钟氏?”
“是,正是钟家。”君夫人神色复杂的点了点头,然后直视着文秀的眼睛道:“而且娘的的真实姓氏并不是姓罗,而是姓钟”
“什么?娘你姓钟?”文秀忍不住失声道:“难道娘也是皇家的人?”
“不错,娘的身上确实是流着皇家的血脉。”说着,一向脸色平和的君夫人脸上露出了一种讥讽自嘲的表情:“若不是因为那个原因,娘的真实身份应该也是个郡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