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燕说到君夫人的去向不明的时候,看着文秀的眼神很是有些担忧。她家小姐对于夫人的看重她再是清楚不过了,早在别院的那些年回府里给夫人送药材银两的事正都是由她一手操办的。现在府里的无论是老夫人还是大房那边的大夫人她们虽然都遭罪入了宫,但终算是有个具体的去向,可偏偏小姐最亲近的夫人却是下落不明,这对于新近丧父又族逢巨变的小姐来说完全可看作是雪上加霜。这样的打击小姐能否受得了,她还是有些担心的。
不料文秀听了她的这番话,只是神色有些黯然。她这样的表现到实在有些出乎春燕的意料。
春燕对于文秀的态度感觉意外,但文秀对于君家众人处置结果却并不意外。无论是祖母和大哥大嫂还是母亲君夫人,可以说都基本上都在文秀的预料之内。尽管她早就有了思想准备,但亲耳听到这样的事实,亲眼见证家族的覆灭,总是件让人难过的事。
虽然她内心深处对这个只生活了五年的家族并没有太多的归属感,想当初为君家所谋划的一切目的更多的也只是为了能让这个遮挡风雨的地方更加的牢固,有些背靠大树好乘凉的心思。但人非草木相处了这么久她对他们总是有感情的,现在君家终于还是不可避免的走到了这一步,她真能毫不在乎那也不可能的。
知道现在不是想那些有的没的时候,文秀尽量收起了自己伤感的心思,又问春燕道:“王爷让人将你安排到里等我,可曾还有交待过别的什么?”
听到文秀的这个问题,春燕的脸上也有几分困惑之色。她摇了摇头很是肯定的道:“没有,那人传来的话除了让我在这里好好等着小姐,并没有其他的交待。”
得到这个答案的文秀沉默了半晌之后,才又对春燕道:“好了,他有什么心思和打算以后再说。现在你就去收拾一下,我们很快就要上路了。这里是姬家的势力范围,毕竟不是久留之地。”
听到文秀的吩咐,春燕立即迫不急待的出去收拾了。待她离开之后,文秀这才注意到之前一直在闭目养神的小刀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睁开了他那双幽深得过份的眼睛,并且还正用着它若有所思的盯着她看。那样子就像是要将她从里到外的看个对穿一样,让她这个被盯着看的人背脊直发凉。
被这种探究的眼神看得很不舒服的文秀,对他问道:“你在看什么?”
她其实对这个问题的答案并不期待,她根本就没想得到他的回答。对于小刀这种清冷到了骨子里的人,她没有什么好期待。这个问题的作用更多的只是为了转移他盯在自己身上的视线罢了。
不料这次小刀却意外的回答了她的这个问题:“我是想什么样的女儿在听到自己母亲下落不明的时候还能这样无动于衷、这样沉得住气。”
听到他的话文秀心中不由一动,但表面上却是尽量半分不露道:“那你想出来没有?”
“从我们遇见那天起,你就没有向我或是婷云问过你家人的消息,这一点本就有些奇怪。你应该知道的,对于你家人的消息我们一定知道不少,但你却始终没有开口问过。”小刀没有直接回答文秀的问题,而是继续道:“所以我就想你是不是经过其他的途径早已知晓了。一路我都有留心过,但却没有什么发现。从刚才来看,就更证明之前的想法错了。对于那些情况你或许有过猜想,但直到刚才才知道事实。那么就这一点来看,你若不是太沉得住气,就是根本不乎。”
说到这里,小刀又稍稍停顿了一下,看向文秀的眼神更加的意味深长:“若说你根本不在乎,一点似乎又说不过去。别人也许不清楚这些年你为君家做了些什么,但我却是知道一些的。君家这场横祸赔进去的有少都是你的心血,你就算不在乎那些人至少也会在乎你多年来所耗费凝结的那些心血。
既然如此,那就是你在这些事上很沉得住气。大公子经常夸你年幼老成,是个心气沉稳的人,现在看来他所说果然不假,只是即使是这样也不应该有能够到达这样的程度。越是你们这样的人,就越是不可能盲目自信。所有一切的信心和稳重都是建立在事实之上的。那是什么让你能一路支撑到现在的?连我都不由有些好奇了。”
文秀面沉如水的静静听着小刀的话,脸上看不出有什么变化。对于小刀这番意有所指的话,文秀既是不知道应该如何回答又是不愿意回答。不过从小刀的这番话对她来说还是有收获的,至少证明了君夫人身份的秘密他们万俟家虽然可能猜到了一些,但却并不是全都知道。不然必不会意外君夫人的“下落不明”。
好在小刀也同样并不指望她会回答他的问题,在没有从文秀这里得到回答之后便也没有再继续追问下去了。而是大大方方拿起了春燕刚才送过来的碗筷,吃起摆在桌上的酒菜来。
春燕的行动很迅速,不一会儿她将刚才身上穿着的小二衣服换成了一件普通的七分新布袄,手里提着个青花布包袱回去找文秀。这时桌上摆着的酒菜也才用过了不到一半。不过因为她的出现,屋里两人用饭的速度明显加快了。春燕大概只等了大约不到一柱香的时间,文秀和小刀就放下了碗箸带着她离开了这间春风客栈、离开了这椿阳城,去与其他人再汇合。
老实说对于钟禛瑶给自己的这一份“惊喜”,她除了意外之外更多的还有惊喜。她这辈子做有人贴身服侍的小姐已经有五年了,她已经习惯了身边有人为自己打理日常的一些杂物。但自从她离开小庄时决定将身边所剩的最后一个贴身服侍的人润珠,留在京城以策应对时,这一路上她就一直很不习惯。
所谓“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上辈子她虽然过了二三十个年头的普通人生活,但这五年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日子已经将她给养“懒”了,身边没有了春燕润珠的贴身侍侯,她很是过了一段慌乱无序的日子。而随着春燕的回归,她的日子总算省心了不少。
离开椿阳城的那一天,小刀不知道接到了一封谁的信,立刻安排加快了行程。一路在尽可能的考虑了安全之后,都是抄的最近的路在走。
经过这一路的紧张辛苦的风波,文秀等人终于在又过一个半月的时候赶到了南疆边境地域云州地界。
虽然这一路走来越是靠近云州路上所遇的流民就越多,但是直到他们真正进入了战争爆发的云州地界,看到那路经之处的满目疮痍的破败与凄凉时,她才真正有些开始体会到了战争残酷的其中一面。这些景象让文秀等人的心情也随之沉重了起来,一行人在赶路的时候气氛很是压抑。
这天,文秀等人无声的赶路经过一处有些险峻的纵岭沟壑时,忽然迎面冲过了来一支马队。无论是由马蹄扬起的那滚滚黄沙,还是那一阵密紧如织的铁蹄之声,都不无证明了迎面过来的那队马队人数不少。
这样的判断刹时让分不清来者是敌是友的君家兄妹立刻将警惕性提到最高,神经更是不由自主的绷得老紧。如果不是知道现在已折返不及,他们早就逃得远远的了。
就在文秀心中不断的祈祷着这些人千万别是的叛军或是万俟氏以外势力军队的时,对面忽然传来了一声悠长的鸣哨声。
“别担心,是少主来了”江婷云兴奋的安抚文秀道:“是少主他亲自来迎接我们了”
来人是她的少主?一想到他们口中的少主是谁,这时文秀忽然感觉心跳得很快,那一阵阵急促的马蹄声就像是敲在她的心上,让她感觉莫名的紧张,就连手心都有些发潮了。
终于,终于就要亲眼再见到他了文秀暗暗的咽了咽水口,眼睛就这么一瞬不瞬的看着那马队离自己越来越近……直到她最前面为首的那个身披一身黑甲的人的相貌,渐渐的清晰起来。
是他那个人果然是他仅管那人不管是身形还是样貌比之从前都有些不小的变化,但文秀还是一眼就将他认了出来。直到这时,她才明白也许自己远要比自己以为的还要想他。
万俟辰宇一个利落的翻身下马走到她的马前,眼神热切的看着她看了半晌,才轻柔的开口道:“怎么哭了?”
“什么?”文秀疑惑的伸手模了模自己有些微凉的脸颊,这才发现自己竟然流泪了。
“这些日子你委屈了”万俟辰宇有些心疼,在怀里模了半天却没有能如愿的模出手帕来,这时他也才想起自己身上穿着的是战甲。
“我……”
文秀其实自事发以来并没有感到多委屈,但在听到万俟辰宇的这一声安慰之后,一种强烈的委屈感便汹涌而来,才刚要止住的眼泪更是不由自主的不断滑落。
就在文秀跟万俟辰宇这样感怀相对的时候,小刀清冷的声音很杀风景的在一旁插了进来:“少主,这里很危险不是说话的地方,有什么话还是回营之后再细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