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文秀还有些担心这位高深莫测的南黎族大祭祀会不死心的继续来游说自己,人家到底也算是救了自己,就此来说如果那位南黎族大祭祀真要继续来游说自己,她也不可能避而不见。
尽管她并不认为自己是个耳根子软的,但无可否认的是在面对那位南黎族大祭祀真的让人心理压力很大。她直觉那位大祭祀在“劝说”自己时已经刻意收敛了她的气场,不然她的压力只会更大。那位大祭祀这样做的原因是出于怎样的考虑她并不清楚,但这反而让她心里更为忌惮。
不过还好,接下来的几天时间里这次南黎族来的客人们无论是那位大祭祀还是别的什么人,都没有再过来打扰文秀养病。这让文秀绷紧的心总算是稍稍有了一丝放松。不过她的心理清楚那些南黎族的人既然有着那样明确的目标,便不是自己答应或是不答应就会更改的。这样的谋而后定,反而只能更加证明了他们“重回故里”的坚定决心。
他们没有在自己这边使用,就并不见得没有在别处使力。自己和二哥虽然是路原君氏的嫡脉嫡支,但历经了之前的那场大劫后如今的路原君氏已经差不多烟消云散了。就像那位大祭祀所说的那样,失去了家族后盾的他们庇于万俟氏余荫之下,虽然暂时安全无虞但却是寄人篱人,从某种程度来说他们已经不能再完全掌握自己的未来,他们的将来会如何更多还将会有赖于万俟氏的脸色。
就算万俟氏还会履行之前的那纸婚约,自己能嫁给万俟辰宇为妻,但未来在婆家的地位却很难说。在这样的大门阀大世家之中,哪怕能够得到夫婿的关爱,如果没有一个强大有力的娘家以为外援,那也是极难站稳脚根的。现在她的手头上虽然还有部分好不容易保存下来的实力,但她也知道就那一点点的力量别说是万俟世家了,就算是现在大景任何一个稍具规模的世家也都不会放在眼里。
就更提如若将来万俟氏所图的大事得成,她唯一所能倚靠的万俟辰宇将来的地位若是也随之水涨船高,没有势力作为后盾的自己能否让万俟氏遵守那纸婚约就更是未知数。而且那样就算自己能够嫁给万俟辰宇,能否保住正妻的位置就更悬了。有了这些年的见识,她太清楚这些所谓门阀世家子弟们的婚姻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了。
自己身体里那个生在新中国长在红旗下的灵魂,是怎么也无法接受给人做二女乃、三女乃姨太太的。只是话虽是如此,但当那一刻真的来临之时自己真的能够不答应吗?想想二哥、再想想母亲,只怕到时已经由不得不再是无所牵挂的自己了。
在养病的这些天里,她每每一想到这些便总会觉得食不安寝。虽然在面对前来探病的万俟辰宇和二哥等人时她总会强颜欢笑,但效果如果她自己也多少心思。以那些人的精明当然不可能看不出她的异样,但他们也因为各种顾忌而都选择了没有追问。对于他们的这种贴心,文秀心里多少还是有些感动的。
随着这些想法越想越深,文秀的心情就越是忧虑。这种担忧顾虑到了大祭祀跟她说那番话的第四天,终于到达了最顶点。其原因是她从江婷云那里得到了万俟辰宇与南黎族结下正式盟约的消息。尽管这几天来她多多少少总能听到万俟辰宇与南黎族那位同大祭祀同来的五长老在在商讨南疆大势,尽管对这样的结果她心里多少早就有数,但在听到这个确确实实的消息之后,她还是受到了很大的打击。
虽说她还不清楚这份盟约所约定的具体内容,但她却完全可以想像。难道他们路原君氏连名带实的被这些莫名其妙冒出来的南黎人取而代之的大势已不可挡了吗?在那一刻,文秀被来到这个世界以来最强烈的沮丧感所笼罩,那种灰心颓丧的悲凉感觉更是两辈子加起来头一回。
直到这个时候,她才发现自己不知在什么竟然对这辈子意外得到的家族有了归属感。在经历了有形的家族被毁灭的打击之后,接下来又将要面对家族百年声名的无形资产也即将被人夺去的危机,这对已经将自己视为路原君氏一族一份子的她来说真的有些打击过大了。
在想明白了一点后,至于她从什么时候、怎么开始对一向为她所排斥的家族有了归属感的,还是她这种灰心沮丧的感觉到底是来源于她对君氏身份的归属认同感或是那种认为是自己给君家带来“厄运”的罪恶感觉,都已经不重要了。对文秀来说现在最重要的是,在面对这样无可阻挡的大势时,她又应该或者说能够怎么做?
在焦虑了整整一天之后,文秀终于在无意看到自己左手上戴着的一个古旧银镯时,心里生出了一个也不知道是不是希望的希望。
文秀左手上这个不起眼的古旧银镯看似很普通,而且从成色上的看这银质也不怎么好,再加上时间老旧的关系这成色就更是有些暗沉发黑。这样的成色估计稍稍有点身家人家的女孩子儿,估计都不会有人看得上。就是她也是借这一路逃亡时乔装平民少女时用作道具给戴上的,只是到了这里后并没有再取下来而已。
上边所刻的纹路虽然因为磨损的关系开始有点模糊,但若是细看还是能看出这造型是民间最常用的吉祥式样龙凤呈祥。若一定要说这只看似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银镯与平常所见的有何不一样,那就是在这图案的龙头与凤喙、龙尾与凤尾相接的地方各有个一圆一方两个小孔。如果不是文秀知道这只银镯一定是另有用处,只怕她都会以为这是在打造的时候工匠手艺不精留下的风孔。
这只极不起眼的银镯就是祖母君老夫人让刘叔代交给自己的东西中最关键一样。它背后所隐藏的秘密也是文秀之前坚持北上的目的之一。虽然君老夫人那封让刘叔与这只银镯同时送来的信上写得并不十分清楚,但按照文秀对那封有些含糊的信的理解,这只银镯背后的秘密正是传说中保下了他们路原君氏数百年皇朝顶级门阀世家的那个秘密。也就是她母亲君夫人背后所代表的当朝皇氏、以及其他几个少数世家一直想要探寻、却又顾忌重重的秘密。
说实在的,对于这个被祖母君老夫人视之为君家最后希望的“秘密武器”,文秀只是半信半疑。之前她之所以坚持想要北上,除了有死马当作活马医的打算之外,更多的还是考虑到北上的路线要更安全一些。也就是说在当时她坚持想要北上,逃命才是当时她最主要的考虑,去寻找这“最后的期望”只不过是附带的目的之一。
她半信的原因是觉得这个“秘密”能让那些实力远超君家的大世家忌惮、甚至能让皇家派出母亲这种身份的暗探的缘故。而半疑惑的那部份,则是竟然连掌握这个“秘密”的祖母君老夫人对这个“秘密”到底是什么也都并不完全清楚。
数百年来君家这个所谓的“秘密”流传的范围并不广,一直都只是限于那么几个顶级的大门阀大世家之中。而且也不知道是那些“知情者们”原本知道得就有限,还是在这数百年的流传中已经被传得失去了其本来面目,这些人也同样并不清楚这个“秘密”到底是什么。
这次那些人敢于对君家出手,就很可能是对这个已经压在他们心上数百年的“秘密”失去了敬畏和忌惮。文秀虽然不知道他们改变想法的原因,但这似乎也从侧面证明了这个所谓的“秘密”也许并不真的靠谱。
不过不管文秀她现在是信也好,还是疑也好,似乎除了选择搏一把之外暂时就没有更好的选择了。对她来说如果选择搏一搏,也许还有希望。但如果就这么放弃了,也许接下来她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南黎族将属于他们君家的数百年的声名和荣耀就此据为他有了。
当然,也许除了这个选择之外还有更好的方法,但现在她却想不出来。对现在的她来说,最好的选择莫过于此了。其他的方法以后就算是想到了,也可以同时进行。文秀的右手轻轻的转着左腕上的这只银镯,眼神也随着银镯一圈圈的转动而渐渐的变得坚定了起来。
既然已经有决定,那她现在需要想的便是如何实行了。这里是南疆,离北地的目的地何止万里之遥。而且如今的自己又是这么个被官府通缉的身份,想要从这里平安走到北地就更加困难了。另外自己现在是寄人篱下,在这顺天城又见识了万俟世家如此重大秘密,此后踏出这顺天城一步还是另一说。
再想到这些困难,文秀刚刚还为之火热急切的心顿时平静了不少。不过再是困难也还是必须得去做,只不过如何行事还需要从长计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