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饭过后,爹娘跟二哥下地干活儿,宝珠惦记着昨儿她娘给留的几片胸脯肉,这个节气天气已经渐渐炎热起来,经过了一个晚上,肉质虽不至于腐败,却也不如刚开锅时鲜女敕,她可得抓紧时间才行,不然的话,她娘下了晌,一准得炒菜使了。
回厢房将半袋子干香菇取了出来,又进灶房,踩着小板凳往案上瞧,见她娘给留的胸脯肉被放在盘里扣着,拿出来细细瞧了瞧,果然,肉质已经有些发干。
洗了手,将鸡胸肉撕成小条放在盘里预备着,转而将干香菇拿出来洗净放好。
润泽搬了椅子坐在院儿里看书,见宝珠一大早就往厨房里头钻,心里好奇,也进灶房凑热闹,问她:“小妹在做啥?”
宝珠正剥着一根葱,笑嘻嘻对润泽说:“做鸡肉粉“
润泽瞧见案板上给妹子撕成小条的鸡肉,微微皱起眉,语气柔和地哄她:“你背着娘取了肉?鸡肉是不能随便糟蹋的,宝珠乖,快别玩儿了,哥哥带你写大字,成不?”
宝珠小脸一绷,撅着嘴儿说:“娘知道,这还是娘昨儿个专门给我留的肉。”
润泽无奈地摇摇头,抚了抚宝珠脑袋瓜顶,见案板上被撕成一条一条的鸡肉,语带宠溺地问:“宝珠要做肉沫儿么?”
宝珠嘻嘻一笑,扯着润泽袖口往外拉,“君子远庖厨,大哥只管读书就是,爹娘还指着大哥光宗耀祖咧”
她本就说话早,小时候学话儿学的比谁家娃儿都早,四五岁年纪就相当口齿伶俐,这会儿一张嘴,就连润泽也忍不住笑出声儿来,“小妹还知道君子远庖厨?”
宝珠嘟着嘴儿,咧一眼儿润泽,一板一眼说:“魏伯说的,君子应该远离灶房才是”
润泽敛去笑容,叹着气,“难怪魏伯说可惜了咱宝珠不是男娃儿。”又叮嘱她:“娘一向纵着你,大哥却不放心的很,你要做饭便做饭,切记那刀铲锋利,不可伤了自己。”
宝珠连连点头,催他快些走,别耽误了课业。
手脚麻利地烧了一锅水,将香菇丢进去。剥好葱,又取出一块姜,在案上切成碎末,又将方才的鸡肉丝倒在案板上,拿出擀面杖打磨,捣成极为细腻的肉茸。
准备好的葱末跟姜末与肉茸混在一起,加入少量盐,搅合均匀。
做完这些,第一步才算完成了,宝珠伸手拈了一小丁点肉末尝了尝,味道还不错,咸度适中,这才满意地将肉沫盛入盘中。
这边儿肉沫刚调好,锅里的水也咕嘟咕嘟冒起了泡,宝珠踩着小凳,挥舞着小手,用漏勺捞起煮好的香菇。
将水沥干,撕成小细条,仍旧用擀面杖捣成细沫,再一看,门后头的铁皮桶是空的,心里一慌,蹬蹬蹬就往外头跑。
从身后一把搂住润泽的脖子,见他笑的开怀,撒娇地问:“大哥给我生火”
润泽抿了抿唇,叹气着转过身,“灶房不是有火么?宝珠要在哪生火?”
宝珠笑笑,“桶里头没碳,我要生火烤肉”
润泽嘴角抽了抽,劝说她:“铁皮桶怎么个烤法?宝珠的肉沫岂不是要烧没了?快些听大哥的话,莫胡闹,省的爹再回来教训你。”
宝珠急的直跺脚,跟润泽又说不明白,嘟着嘴儿转身就往门外跑,润泽在后头喊她,她气呼呼回:“哥哥笨,去找思沛哥生火”
才刚跑到大门外头,被润泽三两步追上,抱起来,在怀里美美打了几下,板着脸训斥,“娘纵着你,哥可要管着你,哪有丫头成日玩儿火的?前头糟蹋鸡肉就不该,这会儿还要寻着思沛跟你一起胡闹不成?”
上猛然间传来的疼痛还是让她呆了呆,先开头,宝珠着实愣住了,怎样也没想到自己会挨了打,意识到刚才的事,一向疼爱她的大哥竟然打了她,还教训她胡闹,小嘴一瘪,半伤心半夸张地“哇”一声儿哭了出来,哭声嘹亮,直震得润泽耳朵嗡嗡嗡响。
润泽很早就知道,自家跟别家不同,他娘是将宝珠当成宝的,最最疼爱的就是小妹,从小娘就告诉他们俩兄弟,要让着小妹,好好照顾小妹。尽管如此,即便她娘不这般要求,作为大哥,他也有义务跟着他娘一起照顾好小妹。
说起来,小妹从小到大都跟村里别的娃儿不一样,说话说的早,懂事也早,几乎没让自己这个大哥操过什么心,旁的孩子哭闹着要玩具的时候,小妹天天在院子里疯跑着玩儿,看看鸡,看看牛,整日笑呵呵地。到了旁的孩子们闹着吃糖吃零嘴儿的时候,小妹却忙着跟魏伯学起了写字,小妹似乎从小到大也没让家里人为难过,也就是今儿这一回,倒上了心,那架势,像是无论如何也要做烤肉。
于是心里就有些恨铁不成钢,宝珠一直是自己心中的骄傲,村儿里无论哪个说起宝珠,甭管人前人后,那都是要夸上几句的,小妹哪时候这样任性胡闹过?所以,他这个做兄长的,一定要教好妹妹。可这会儿看着小妹哭的伤心的小模样,心里又涌上一阵阵难受,后悔方才下手重了些。
后悔归后悔,可大哥的威严还是不能丢,放下宝珠,声音放柔了些:“挨打了就要记住教训,日后不可再调皮。大哥带着宝珠到河边儿玩一会,成不?”
宝珠拧过身子不瞧润泽,别看她半真半假地哭,可心里却颇有些不是滋味儿,听了润泽那话,反倒哭声儿更大了,俩手放在眼睛跟前儿不停抹着泪儿,口里一声声唤着她娘。
润泽连声叹着气儿,连揉带哄:“宝珠不哭,大哥不该打你,有话儿该给宝珠好好说,不该打人,哥给宝珠认错,还不成?”
润泽心里一阵懊恼,揍的那几下倒也不是真心打,可到底吓着了宝珠,千不该万不该吓着娃儿见小妹哭的伤心,索性也不管先头为啥训斥的妹妹,跺跺脚,大声儿对她说:“哥给你烧火还不成?”
大事要紧,宝珠停了哭声,不解恨地剜了润泽一眼,见他一脸着急,扁了扁嘴,抽抽噎噎地“嗯”了一声儿,蹬蹬蹬跑到灶房取出铁皮桶,胳膊一伸,递给他。
润泽这才松了一口气,决心日后无论小妹再做什么调皮事,也绝不再打小妹,一定要耐着性子好好说劝,方才打的那几下,心头不知多后悔。
终于生上了火,润泽又按照宝珠的要求,去河边儿寻了一块扁平的大石头,放在了桶口。将前头加工好的香菇沫跟肉沫平铺在石块上。
润泽吸吸鼻子,到底没闻出啥味儿,指着香菇沫儿问宝珠:“这东西是什么?”
宝珠又咧他一眼儿,才撅着嘴儿说:“积德送的香菇”
宝珠想起什么,又板着小脸儿,瞅着一边儿,眼睛不去瞧润泽,说:“香菇的事不准告诉咱姑,积德可是偷偷给我的”
润泽笑着应下,转了个方向蹲,一双眼柔柔地看着宝珠,“大哥不该打宝珠,以后再不会了,宝珠不生气,行不?”
宝珠知道润泽确实后悔了,想想刚才那几下也不算很疼,况且在古代,兄长教训弟弟妹妹也算稀松平常的事儿,润泽是土生土长的古代娃儿,自然也免不去这种思想。心里虽然还有些郁闷,可看在他帮着自己烤香菇的份上,到底还是原谅了他,对他扯扯嘴角,勉强露了个笑,又飞快地收了笑容,仔细拨弄起石块上的肉沫跟香菇沫。因着火不大,大约烤了小半个时辰,肉沫儿才彻底烤干,将烤好的肉粉跟香菇粉盛进碗里,取出她娘捣蒜泥的小锤儿,砸了半刻,碗里的粉末更细了些。
又取出一些糖,磨成糖粉和进去,大半碗鸡精就成了
成品不似前世鸡精的淡黄色,而是一种褐色粉末,宝珠心里也模不准这样的做法能不能成,怀着忐忑的心情尝了尝味,竟是特别鲜美。
忍不住就咧着嘴儿嘿嘿笑起来,冷不妨听见润泽在她跟前儿问:“这些粉末就是宝珠要做的肉沫?宝珠倒像是知道怎么做似地?”
宝珠眨眨眼,前头一时专注,倒忘了给自己找个由头,想了想,抓着头皮说:“积德哥在外头见旁人做的,告诉我的法子,做饭时加上这个,味道可好咧”
润泽又是一阵叹气,“你这丫头,既然是给家里做调货面儿,前头为啥不说?”
宝珠一扁嘴儿,“说了大哥也不信”
“好啦,是大哥的错儿”润泽见宝珠满脸出了汗,掏出帕子替宝珠擦了擦,笑着说:“再有几天大哥就要回书院了,小半年也见不得宝珠一面儿,还生大哥气?”
宝珠嘿嘿一笑,转身包好制作完毕的鸡精,一溜烟回了厢房。
下晌的时候,宝珠小舅带着媳妇跟小闺女儿来了,说是今年家里头又买了牛,地里的活计倒松快,宝珠姥姥惦记着女儿家里那头老牛如今早已干不动活儿,叫小舅领着媳妇上门帮个几天忙,再来,也顺带串个门子,打听打听宝珠姑父在县城里做的活儿,说是农忙完了看能上县城里寻个活儿干两天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