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大早,做好了早饭,又专门给祝大嫂子煮了烂烂的粥,方氏把自家去年养的小公鸡抓了一只,直接杀了褪毛,收拾干净之后搁在锅里炖上,知道荷花跟平哥儿不对付,就让茉莉在家照顾着栓子和齐大嫂子,顺便看着灶间的火,自己领着荷花去帮齐大嫂子家收拾。
让风吹了一夜,屋里的霉气基本都消散了,方氏站在院门口看了看说:“难怪她家那么潮,这屋子的地方比院子还低,水沟还都堵死了,下雨还不都往屋里流。”说罢找了铁锨,把房前屋后的水沟都疏通了,荷花在屋里把草帘子都拖到院里晒着,又去抱被褥出来晾晒,见炕被的背面都因为潮湿,结了许多茶黄色的污渍,干脆把线都扯了,把被里被面都拆开丢在一旁,准备等会儿去江里洗洗干净。
方氏这会儿也过来帮忙,两个人忙活了一上午,把该洗的都洗出来搭在院中拉的麻绳上晾晒,又赶忙地回家做饭开饭,那只小公鸡已经炖得酥软,方氏用鸡汤和洋芋蛋子给齐大嫂子弄了洋芋泥,又给她炖了点儿烂软的荠菜粉条,怕她不自在所以让她和平哥儿一起在西屋吃饭,自家照常在东屋里吃。
茉莉一边喂栓子一边道:“今个儿上午,平哥儿把咱家院子里的那些个木墩子都劈成了劈柴,又去帮娘收拾了院子,还去后院帮我喂鸡,半点儿都没闲着。”
荷花闻言撇撇嘴,见了齐大嫂子那样,她这会儿心里的气儿也基本消得差不多了,虽说对偷窃这种行为还是打心里厌弃,她伸手盛了一勺洋芋泥,喂给栓子然后跟他说:“咱家栓子以后可得学好,就算二姐病得瘫在炕上起不来,也不许去惦记别人家的东西,被打上个小偷的印子,可就一辈子抬不起头来做人喽”
茉莉气得朝她手上打了一下子,把栓子抱到自己左边去坐着,白了荷花一眼道:“你就是对人有偏见。”
“我还觉得你莫名其妙呢,平常若是换做别人,你早把人家骂得抬不起头来了,这回咋这么好心肠的?”荷花也懒得在跟茉莉掰扯这件事儿,反正方氏都已经帮了她家,这会儿也只能当作齐翔平以后能改好了。
第二天方氏把晒得蓬松柔软的炕被重新缝好,屋里屋外收拾得干干净净,让祝永鑫用平板车把齐大嫂子送回了家,告诉平哥儿怎么拾掇家里,按时开窗通风,荷花从家里抓了一只公鸡五只母鸡过来道:“这是去年我娘养的,这会儿已经能打鸣下蛋了,我教给你怎么喂,你每天勤快些捡鸡蛋,一天给你母亲吃两个鸡蛋补身子,剩下的都攒着卖掉,这鸡可不算是白送你的,以后攒够了记得还钱给我。”
茉莉帮方氏把齐大嫂子扶到屋里躺下,出来正好听见这话,朝荷花翻了个白眼,过去对齐翔平道:“好生照顾你母亲,虽然你家现在没地,但是好歹院子里还有空地儿,我看你还是把这些地开出来,种些个菜和番薯洋芋什么的还是能行的,能给你母亲换着样做吃食,还能省点儿钱。要是种啥有不懂的,就去问……去问你荷花姑姑,她在这上头在行着呢”
“找我问事儿可是要收费的”荷花闻言一甩辫子扭身就跑开了。
茉莉冲她的背影“切”了一声,扭头安慰齐翔平道:“少搭理她,以后你想问啥就找我,我再给你去问就是了,我就不信她还找我收钱。”
“茉莉,多谢你啊”齐翔平红着眼圈道。
虽说是把齐大嫂子送回了家,但是方氏和茉莉还是会时不时地去看看,家里做了什么好吃的也给送些个去,一时间倒是走动得比自家正经亲戚还要熟络。
齐大嫂子开始还觉得心里过意不去,后来见齐翔平经常去帮祝家干活,才慢慢地放宽了心,身子稍微好些个了就在炕上做些针线活计,好歹地能贴补点儿家用。
等春耕的忙碌过去之后,五月底的时候天气还不算太热,祝大姐叫了家里几个兄弟,又找了村里几户相熟的人家,五六天的时间,就把对面屋的三间土房四围都盖起来了,这天上梁,前后的土墙上都搭上了跳板,几个汉子都穿着土布的褂子,腰间勒着腰带,把屋顶的木架子用绳子捆好,几个人一起搭着上去架到土墙上,原本头一天说好的几个人,谁知有一个早晨起来崴了脚,只好再临时去村儿里再找一个。
这几天盖房子,茉莉和荷花都在一旁帮着端茶送水的打下手,齐翔平也每天都过来帮手,见到少了人,就把自己的外衣一月兑,扎紧腰间的带子,上去道:“二爷爷,我跟你们一起吧”
茉莉还不等祝永鑫说话就训道:“你快一边歇着去,才多大个人,身子骨还没长开呢,就算你能给抬起来,以后还不得被压得不再长个儿了?若是逞了能还没抬起来,要是受伤了可怎么好?”
魏家的老三闻言也笑着说:“茉莉说得没错,你小子毛儿还没长齐呢,跟着打个下手就是了,要干这活计还得再多等几年。”说罢又夸茉莉道,“咱家茉莉还真有点儿做姑姑的样子。”
茉莉当着众人被这么一说觉得不好意思,脸上一红扭身就闪开了。
盖房子进展得十分顺利,大梁上过以后,祝老四在下头放了一挂鞭炮,大家把房顶铺好了油毡布和草垫子,又盖了厚厚的干草,就算是大功告成,门框窗框也都砌在墙里的,只等把里外一刷,在屋里垒上锅灶和土炕,再安上窗户和大门就算是全部完工了。
这些活计都是自家慢慢做的,所以晌午的时候,祝大姐拿钱置办了两桌酒菜,招呼帮忙干活的人家好生地吃了一顿算做答谢。祝永鑫回家跟方氏商议:“这春耕忙完了算是稍微清闲些,娘准备开始张罗给老四说亲事了,要不咱们也趁着天热之前把房子起来,等秋收后搬过去你看咋样?”
“你说得算就是了,我有个啥意见”方氏一边做针线一边说,“娘打算给老四说哪个?咱俩老四的眼光可高呢,跟你们几个可不一样。”
“你这是啥意思,是说我眼光差所以瞧上你了?”祝永鑫见孩子们都不在屋里,借着酒劲儿说话就也没什么顾忌,伸手就想把方氏往自己身边扯。
方氏闻言嗔道:“呸,你当初都没去相媳妇,还腆着脸说瞧上我了。”
“相媳妇那天我是没去,但是我之前已经看过你一回了,不然我咋敢就娶回来,万一不去看清楚,等掀盖头的时候是个长得歪眉斜眼的,那我可咋整。”祝永鑫笑了两声道,“那回庙会的时候我去相看的你,只不过你自个儿不知道罢了,我还瞧见你跟收绣花绢子的婆子讨价还价,为了几文钱磨了半晌,我就打量着你是个会过日子的,模样也是个周正的,哪里还有不同意的道理。”
“好啊,这事儿我居然都不知道,你瞒得倒是紧。”虽说已经成亲十几年了,但是方氏听说当初成亲之前祝永鑫就提前去偷看过自己,还是忍不住涨红了脸,伸手想去掐他有被他抓住了手。
两个人正在炕上拉扯,大门“砰”地一响,博宁一头撞进来,跑得气喘吁吁地,坐到桌前端起水碗咕咚咕咚灌了个底儿朝天。
方氏见儿子回来,心里一急就伸手去推祝永鑫,却是忘了手里还抓着针线,一针就扎在祝永鑫的手背上,把他疼得直叫。
“博宁,这才啥时辰你就下学了?该不会是逃课回来的吧?不少字”方氏顾不得管祝永鑫,丢开手里的针线下地问儿子道。
“我以后都不去上学了”博宁气哼哼地说。
方氏下地来才瞧见博宁的脸上有几道红印子,衣裳也有些凌乱还多了好几条黑印子,听了这话急道:“你这是干啥?在学里跟别人打架了?”
“我不管,反正我不念书了”博宁呼哧呼哧地喘大气,说话都是火气十足的。
方氏绞了手巾给他擦脸擦手,追问了半天也问不出到底是出了什么事儿,气得把手巾一丢骂道:“你要是真不想念书了,那你自个儿去跟你二姐说去,你以为她为啥天天那么累的算计着咋赚钱,为啥因为几棵苗儿恨不得跟人家拼命,她赚钱干啥,还不是为了咱家日子宽裕些,能让你们哥几个都能去念书,以后都有出息,别跟你爹和我似的,一辈子的土里刨食,一年累死累活的挣不到几个钱儿。你不舍得用纸练字,你二姐心疼的自个儿偷着哭了一夜,她又是整饬荒地又是养鸡,还不就是为了让你不用惦记家里的银钱,能踏踏实实地念书考试,你现在跟我穷横地说不念书了,有本事当面跟荷花说去,你要是敢说出口,那我也不管你了,爱念不念,不念还省钱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