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大夫盯看着被团团围在堂上的众人,隐在袖中的双手紧紧握拳,他终于等到了将郗道函狠狠踩在脚下的这一刻,这个机会他已经等了太久太久了。
他本姓章,当年好不容易有机会进入太学读书,前途一片光明,却因犯错而被那时还是祭酒的郗道函逐出太学。
他不就是去了一次烟花之地吗不是说人不风流枉少年吗
被逐出太学之后,他的人生顿时跌入了深渊。作为庶子,去太学,那是他费劲功夫好不容易才争取来的一个机会,可这样一个结果,让他被同族兄弟耻笑,被友人轻蔑嘲讽。父亲是个极其重礼守旧的人,又极要面子,一怒之下将他逐出家门。
他辗转各地,最终在建水行医为生。
本以为一生就这样渡过了,却不料那日去郗家看诊竟然见到郗道函,虽然时隔多年,虽然他只看了一眼,可他绝对不会认错。
郗道函不是应该被皇上定罪了吗?当日京都太学为了此事闹得沸沸扬扬,举国皆知。
可为何会出现在这里?
然后他开始上心,因为他大夫的身份,偶尔会有机会去牢里给囚犯看诊,多番查探之后,他故意与牢头结交,一日终于从喝醉的牢头口中套出了事实,那时他想,这一定是上天给他报仇的机会
只是,他突然想到那日去郗家是给郗茂娴的女儿看病,那郗茂娴的女儿不是应该姓谢?而建水如今的长官也姓谢啊……
所以他只能继续等,反正都等了那么多年,他不急在这一时。
他暗中一直注意着郗家的动静,终于他得知谢焕离开了建水,终于老天爷像听见他的祈祷一样,谢焕竟然犯事被抓了
他瞅准机会,寻上在城中巡逻的士兵,他知道这些官兵不是建水当地衙门的,而是这几日因为知州闹事,为了加强安全而从别处调拨来的。
果然,一听见有逃犯,巡逻的士兵立刻让他带路抓人。
李大夫深吸口气,将兴奋隐起,转身对身旁一个看样子领头的人躬身行礼,而后正气凛然地指着堂上的郗道函,“军爷,那人就是从牢里逃出来囚犯,郗道函。”
那领头的好像没有听过郗道函的名字,只是点点头,眼珠却是滴溜溜直转,打量四周,他身旁一个尖嘴瘦猴样子的士兵凑上来,挤眉弄眼地低声道:“陈大,你看这宅子倒是挺大的。”
站着离他们最近的谢朝华听了这话,心中一动。
那个叫陈大看了眼一旁的谢朝华,干咳几声,对着那刚刚说话的那瘦猴士兵一撇嘴,“一边去”转而又将谢朝华等人上下打量一番,冷声道:“所谓王子犯法与民同罪,本爷不管你们有什么来头,也不管你们是什么乡绅富豪的。”
这话说得分明有些此地无银三百两的味道。
这时候,她唯有赌一把,想到这,起身迎上前去,指着身旁的韩琅文,道:“军爷,小女子愿意领罪,只是有个不情之请。能不能请军爷行个方便,让我关照管家几句,将府内的事情交待一下。”
韩琅文睁大眼看了看谢朝华,只瞬间,又赶紧低下头去,他知道谢朝华此举定有用意,生怕自己神情给人看出破绽来,
那陈大听了谢朝华的话,却是眼中一亮,表面上却是沉吟道:“这个……怕是不妥啊。”
“若是军爷不放心,自然可以在一旁看着小女子,如此可好?”谢朝华又加了一句,“府中银钱往来甚多,恳请军爷通融。”
陈大还没有回应,适才那个瘦猴又凑上来,拉了拉陈大的衣服,一个劲使眼色。
那陈大抽回衣服,瞪了他一眼,装模作样一副为难的样子,最后才好似勉为其难地道:“看在你这女娃说话懂事斯文,又的确有难处,本军爷就准你这一回。”
李大夫在一旁听了心中有些不安,“军爷,这怕是不妥吧。”
陈大听了眼睛一瞪,恶狠狠地道:“老子说可以就可以你什么东西,这里哪有你说话的份再多废话,拖出去杖责二十军棍”
李大夫惊得背上冷汗直冒,吓得退到一边不敢再多言语,一双满含怨愤的眼睛盯着谢朝华直看。
谢朝华对着陈大道:“请随小女子来。”说着走在前头,走过韩琅文身旁的时候,淡淡地道:“管家你跟着。”
出了厅,扫了眼,外面大约十几个兵手持刀枪随随便便站着,有几个看着府里的下人,府中的下人此刻都抱头蹲在地上,见谢朝华从里面出来,“小姐”管家一脸担心与焦急地叫道。
“叫什么叫老实点”一旁有个士兵用枪指着管家呵斥着。
谢朝华眼角瞟见紧跟着一起走出来的人,正是适才在旁一直与陈大使眼色的瘦猴士兵,心中又有了一番计较。
她转过身,故意提高声音对陈大道:“军爷一个人随我去?”
陈大还没说话,那跟着出来的瘦猴却是一步踏上来,笑着道:“自然不是,哥几个都随姑娘一起去。”
“废话都去了,这么些人谁看着”陈大瞪眼骂道。
“就派两个弟兄看着,你看看都是些老弱女流之辈,难道还能造反登天不成。”
“不成”陈大阴沉着脸。
“为什么不成。”那瘦猴冷笑,压低了声音在陈大耳边道:“陈大你肚里肠子有多少弯弯绕别以为我看不出来,当着这么多兄弟的面,你别逼我把丑话说出来。”
那陈大听他这么说,脸上一僵,转头手指了指两个人,道:“你还有你,你们两个留在这里,仔细看着,其他人都跟我来。”
谢朝华见他们注意力不在自己身上,低声在韩琅文耳边道:“见机行事。”韩琅文隐隐感觉到谢朝华想做什么,再想细问,眼角瞟见陈大已经转身看向这里,赶忙退了半步。
那陈大与瘦猴走到谢朝华跟前,道:“走吧。”
账房本就里前厅不远,没走几步便到了,谢朝华在屋子门口停下,转身问陈大:“军爷与我们家有仇?”
陈大愣了愣,摇摇头,“并无。”
谢朝华点点头,“小女子在此有个请求。”说着双膝跪地,“我知道此事各位官爷职责在身,也不求各位手下通融,只是我外祖父年事已高,经不起惊吓,只求能善待之。各位出来当差,不过是为了挣钱养家,小女子这里有些银子还望各位收下。”
陈大与瘦猴互相对看一眼,那瘦猴叹息一声,“小姐这番孝心可感天动地,本来我们是不该要这银子的,不过……”他指了指身后,“正如小姐说的,这帮弟兄们出来当差也是为了养家糊口,我也不好挡了他们的财路。”
一旁的韩琅文被谢朝华突如其来的举动弄得愣了一下,听她这番话,总觉得其中有哪里说不上来,偷眼打量陈大二人,却见他们目光中隐约透出一股阴狠来,猛地一惊,脑中直觉闪过几个字:见财起意。
他看着跪在地上的谢朝华,心中想着她此举原是为了求情,可万一要是适得其反怎么办?可如今也只有走一步看一步了,想到这他不禁暗暗握拳……
韩琅文径自想着,此时谢朝华已经站起身来,打开了账房的门。
适才谢朝华在屋外说得话,这群士兵都听在耳里,见谢朝华走进去,一个个都唯恐落后,争相恐后地跟着踏进账房。
谢朝华走进账房,指着顶上一间阁楼道:“银子在阁楼上放着。”
说着转身拿过一旁的一架小木梯,刚准备往上登,那陈大却是伸手拦住了谢朝华,“我去拿。”
“我去”陈大话音还未落,瘦猴的声音也同时响起。
谢朝华心中冷笑,看着他二人不语。
那瘦猴到底脑子转得快,转头笑眯眯地问谢朝华:“敢问小姐,这阁楼中有多少银两?”
“大约五百两左右,不过都是些散碎银子。”
瘦猴笑笑,对陈大一拱手,道:“陈老大,你请。”
陈大一挥衣袖,冷哼一声,登上了那梯子。
不一会儿,陈大捧着一个大木匣子又爬了下来。他当着众人的面,将盒子打开,果然里面装了满满一盒子的散碎银子。
盒子一打开,就听到满屋想起抽气声,到底这可是白花花的银子啊,想那些士兵每年的俸禄不过也就十几两银子,单单这一盒子中的就足够抵上他们多少年的开销了。
谢朝华此刻却是微微皱眉,“军爷就只见到这一盒?”
陈大愣了愣,“是啊?”
“不对啊,边上应该还有一袋才对。”谢朝华好像在思索。
瘦猴瞟了眼陈大,那陈大怒道:“看什么看老子就只看到这一盒子。”
谢朝华点点头,“军爷莫动气,许是我记错了,不过阁楼中暗的很,不熟悉的人的确是不容易寻见。不如……不如还是让我上去再翻翻看。”
瘦猴与陈大对看一眼,陈大先道:“好你去看看。省的老子被人冤枉”
谢朝华点点头,转身登上小木梯,心中松了口气,总算这第一步是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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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几日尧有些乏力,每个月总有那么几天没精神,大家见谅。过几日一定加更补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