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个夜晚对于很多人来讲是不同寻常的,有人患得患失,有人惊慌失措,还有人怒火中烧,但唯一相同的是这是一个让人辗转难眠的晚上。
叶语在床上翻腾了很久,了无睡意。她的脑子里乱哄哄,几个小时前发生的事情如同走马车一样在脑海里逡巡往复。最后她不得不放弃睡觉的想法,翻身坐起,打开了床头灯。她绞尽脑汁也想不通为什么会听到那句话。她从来不认为自己有迷人到这个地步的本事,更别提自己重来没有男人缘的事实。说一夜之间裴绍患了失心疯也不靠谱,所以只能推断是他为了阻止她和南乔的进一步接触的可能,但值得花上这么大的代价吗?
裴绍这个人,是典型的金字塔尖尖上的人物,高高在上,视他人如浮云和尘土。在他眼中,重要的事是MH集团,重要的人是裴孜,其他好像概不入他大少爷的法眼。如果他想得到已经外流的裴园,现在才想和她套近乎是不是已经晚了?而且他还说过他不在乎裴园归谁,就算是言不由衷的策略,至少也表明他没有和叶语非亲近不可的理由。
从她和他以往的交集来看,虽然近来气氛开始友好,但从整个情况来看,交恶的时间远远高于和平的时期。他是绝对不允许别人冒犯他的人,那么她这个一直撩拨他忍耐极限的人怎么可能得到他青睐有加?为了报复她?别开玩笑了,裴绍绝对不是一个自虐的家伙,为了报复某人而与之交往的故事只有在给十八岁青春少女看的粉色言情书上才能看到。所有可能的原因都排除了,那剩下的理由到底是什么?叶语彻底的迷茫了。
但更现实的问题摆在眼前,不管他这么说的理由是什么,明天怎么办?虽然俩人级别相差太多没有见面的可能,但一想到在同一幢楼里办公,叶语就感到汗毛都竖起来了。
一夜失眠的下场,就是顶着两个熊猫眼去上班。她的这付尊容,让办公室里几个越来越八的八卦王好奇了整整一天。
当晚上叶语拖着疲惫的步伐回到别墅的时候,让她惊讶、跳脚的事情发生了:裴绍的行李都从裴园搬回来了,但没有人来跟她说让她回裴园。
什么意思?难道他想和她住在一个屋檐下?叶语胃痉挛了。叶语拖住正忙着帮助搬行李的女管家,问她裴绍在哪里。女管家说他还在公司里忙,只是让他们先送行李过来。说完还笑眯眯地问叶语是否有急事找他。
她当然急,如果他回来住了,她就该搬回裴园去。不过他竟然还呆在办公室,不知道几点才能回来。叶语想了想,拨通了裴孜的电话,但意外地发现他的电话关机了。叶语想了想,跑到裴孜的别墅外张望了一会,楼内关着灯,看样子没有人在。这家伙消失了?
当事人还没回来,知道情况的人又失踪,叶语这下抓瞎了。但过早死心不是她的性格,她又给裴管家打了一个电话,结果接电话的是二等管事小张,还未开言,电话里就传来乒乒乓乓的砸东西声音和高声怒骂的声音。小张在那头一听是叶语,连忙道歉解释,说三女乃女乃找娘家人又打上来了,裴管家正在处理,恐怕没空接她的电话。望着被挂断的电话,叶语傻了,裴园看样子她是回不去了。
叶语对三女乃女乃的娘家倒是有了几份佩服,竟然敢到裴园闹事?这三女乃女乃一家看来是彪悍一族,就是不知道他们是不是知道裴绍离开了才来闹事,还是大吵之下把不堪其扰的裴绍赶跑了。
叶语在屋子里彷徨不安了三四个小时,挂钟的指针都指向了午夜十二点,但裴绍还是没有回来。叶语等不下去了,只好上楼睡觉。
在裴绍说出和他交往后的第一天,就这样没有解释、没有行动的情况下过去了。
第二天,上面还是静悄悄,没有任何反应。叶语真以为自己有幻听症,试想有谁在说和我交往后一点动作也没有?
第三天,还是诡异地安静着,叶语不淡定了,这样提心吊胆的日子太难过了。她决定给裴绍打一个电话,这早死早超生么。
她还没想到这么说,楼上却打下来了电话。不过打下电话的岑秘书,原因是让她到三十五楼报到。
已经有段日子没让她打扫那间屋子了,叶语都以为这活再也不会有了。没想到今天竟然又要打扫了。没有选择的叶语还是乖乖和办公室的人打了个招呼,直奔三十五楼而去。
因为她已经做过几次,所以岑秘书也就不再陪同她上下楼层,直接给她开好电梯就让他独自一个人上楼了。叶语拐进工作间,套好工作服,拎着水桶和拖把往小屋走去。打开房门的时候,吃惊地发现有一个人比她早到。
一个花白胡须的老人正坐在地板上,身边散落着地板和木条。看样子,他正在修理地板。不过这地板也的确该修修了,早就被砸的坑坑洼洼不像样子了。听见有人推门而入,老人抬起头,扶了扶老花眼镜。
叶语一愣之后,马上反应过来,笑嘻嘻地向老者打了声招呼,“我叫叶语,是上来打扫这个房间的。”说着,她觉得有点怪异,今天这个房间好像没有上几次那么混乱么。
老人点点头,“我姓卢,你可以叫我卢老头。”
叶语被他逗笑了,这位老伯看来很好相处。
“卢伯是木匠?”叶语把水桶放一边,蹲在他的身边看他干活。
“是啊,干了大半辈子了。不干这个没饭吃啊。”卢老头嘟囔着,手下的活倒是一刻不停。
“家里人怎么还让您来干活?”叶语看看眼前这个满头白发的老人,这么大年纪了还在这里干活,怎么没人管呢?
“呵呵,卢老头我单身一个人,要不是这里的老板一直赏我口饭吃早饿死啦。”卢老头笑呵呵地说,“像我这么大年纪的人谁还肯要啊。”
叶语听了心里有点不是滋味,孤身老人,没人管,没人孝敬,如果不是还有门手艺活,真的早就活不下去了。叶语突然有点悲哀,如果换成自己恐怕活下去的勇气都没有了,哪里还能这么乐呵呵的模样。
“卢伯一直帮MH干活?我没见过您么。”叶语坐在卢老头身边,给他递过一块地板。反正今天活不多,和这老人家聊聊天应该没什么问题。
“是啊,这里的地板都是我包的。老主席在的时候,我就在做啦,虽然现在他走了,不过新来的主席还算给我张老脸,让我在这里继续干下去。”
“丫头,你是来打扫卫生的?”
叶语点头。
“呵呵,我今天来的早,就顺便帮你干了点。不过以前那个小伙子不干了么?那小伙子倒是虎头虎脑的,蛮可爱。”卢拉头问叶语。
叶语想他说的可能是她的前任,那位以结婚名义逃跑的家伙,她回道:“那真是谢谢您了,我说今天这么那么干净呢,原来是托您的福。您说的那位回来家结婚去了。”
卢老头点点头,摘下眼镜,捶着腰,嘴里说:“老啦,不中用了,装几块板都吃不消了,要是以前一天做几间房间的地板都没问题。”
叶语连忙帮老人敲背,“您贵庚?”
“八十有一啦。”老头报出的岁数吓人一跳。
“不会吧?”叶语吃惊地看了看老人,他面容清瘦,还稍稍带着病容,看样子好像刚刚大病一场。
“是啊,我刚生了场病,人老了么,不是你找病,是病找你了啊。”老头听见叶语询问便回答道,“不过阎王爷看老头子骨渣子没几两,收了也没用,就放我回来了。”说着呵呵地笑着。
叶语忍俊不住,这老头对生死看得这么开,不知道是生性开朗,还是经历的苦难太多所以无所谓了。
“我给您捏捏,休息一会吧,反正左右也没人。”叶语提议道。
老头似乎很高兴,“好啊,好啊,我带了点吃的,我们休息一会吧。”
卢老头在叶语的搀扶下,走到了房间内的小茶几旁,上面正摆着一个蓝布花包裹。卢老头坐下后打开包裹,里面竟然是一个食品盒子,打开一看竟然整整齐齐地码放着几个饭团。叶语惊讶地看着老头递了一个给自己,连忙蹭了蹭手接了过来。老头又像变戏法似的,从身后拿出一个硕大的保温壶,在盖子里倒上一杯茶水给叶语,“尝尝,这个是老主席最喜欢的绿茶,呵呵,他送了很多给我呢。”
叶语忙道谢接了过来,她虽然不懂茶,但微微一嗅,清香雅润,和她偷裴管家的茶几乎是一个等级,是好茶!“烹煎黄金芽,不取谷雨后。”叶语想起冯伯品尝时唠叨的那句话,不自觉月兑口而出。
卢老头叫好道:“原来丫头也是懂茶之人。”
叶语连忙摇头,哂笑道:“我只是搬运工,哪里懂得怎么许多,不过是听过照搬过来罢了。”
卢老头似乎也不以为意,“像你们这种年纪的人能记得这些话就了不得了。”
叶语咬一口卢老头给的饭团,最简单的糯米包出的却是最细腻劲道的味道。吃到后面还有一颗小小的梅子在饭团中央摆着。这个?
看见叶语有点好奇的目光,卢老头自动解释:“这个是我老家的特色,看着像小日本的饭团吧,嘿嘿,其实我们老家也是这样的。山间田头干活的哪有那个时间回去吃饭,所以婆姨们想出这个办法,再送一罐水就能吃饱肚子再下地干活了。”
原来如此,叶语点点,她这个从小在城里长大的人的确对乡间生活没有了解。不过,这个真的很好吃,而且现在已经是下午三点,正好是一顿美味的下午茶。
一老一少坐在MH大厦最高级别的楼层里最神秘的房间中,吃着饭团,喝着龙井,谈着天,叶语给卢老头捏捏腿脚,一时倒也惬意无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