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鸷的目光死死地盯着还犹自在笑兮倩兮的章静如脸上。
“裴先生不用紧张,这些我是不会说出去的。”章静如微笑着,从提包中模出一包烟来,点燃了一根,“不过,这也要看您的诚意了。”
阴沉的目光没有持续太长的时间,裴一皠突然笑了。
“看来我一直小看了你,世界上果然只要是女人,都不可小觑。”
“哪里,裴先生您太过客气。”章静如丝毫不为意,“裴先生的手段我是很了解的,如果不是有十足的把握,如何敢来次撩拨您呢?”
“说说你的条件。”裴一皠再也没有去看那份放在桌面上的文件。
“我的条件很简单,MH百分之五的股权。”章静如平静地开口。
裴一皠冷笑了,“真是好大的胃口。”
章静如一笑,“风险大,收益大,这不是正是您的教导么?”
“人还是有自知之明比较好,胃口太大,吞不下的结果只有滞涨而死。”裴一皠淡淡地说道,“你名下的资产我不会动,再加一千万。”
“呵呵。”章静如嘲讽地笑起来,“裴先生是在打发叫花子呢?只这些,我就能让MH身败名裂。到时候不仅裴家上下都难逃,即便是您……估计也要打回原形吧。”
“就凭这些?”裴一皠望着她,这个女人有多少斤两虽然还看不清楚,但他相信没有人能让他退步,“就算你现在马上拿去公之于众,估计只会是个笑话。裴家到底有几斤几两,你一个小小的女人怎么能了解?”
章静如吸了一口烟,淡然道:“我是不清楚MH到底有多少能量,但是,您怎么知道我手中只有这些?啧啧啧,我好歹跟他也做了几年夫妻,人说老夫少妻得恩宠,你猜猜他究竟告诉了我多少?”
裴一皠的脸色微微一变。
“不过我是听说过您的手段的,”章静如接着说道,“有些人是生不如死,有些人是怎么死的都不知道。但是,我不一样。我既然敢来这里,自然不怕告诉你,我还有的是后手。所以,我相信我们都有诚意,好好地将这笔买卖谈下去。”
“那么,他有没有告诉章小姐,不要和裴某人谈条件。虽然我是个老人了,但老人总还有几分固执的性子。”裴一皠目光冰冷,说实话他的确有些吃惊,虽然这事并不完全月兑离他的掌控,但让他感觉一丝不可思议的,是这个女人的态度。她竟然自以为有资本能和他谈条件么?对那些胆敢背叛他,或者在私底下搞小动作的人,他的一贯手段从来没有改变过。
“裴先生总是要长命百岁的,否则小女子的希望不是要落空?区区百分之五的股权,恐怕对您不是什么天大的条件吧?”
裴一皠听见这话,目光中闪烁了几点星芒。
“百分之五的股权?难道你不清楚裴氏的股份现在都掌握在谁的手中?”
章静如有丝遗憾的表情显露在脸上,“裴先生莫要欺我一介女流,别人不清楚,但我还是知道尚有百分之十五的股份散落在若干个小公司中,而这些小公司是由您掌控的。”
裴一皠淡然道:“看样子,那个混账倒是对你无话不说。看样子,你在他身上花了不少功夫。”
章静如笑道:“他见我孤苦,总是要留一些给我的将来帮衬帮衬,方不亏我多年的伺候才是。”
裴一皠摇头道:“仅凭这些,你拿不走那百分之五。”
“如果裴先生同意,我当然会将这上面所写的东西交给您。”章静如不急不慢道,“不过,您老要是有朝一日出尔反尔,小女子也有办法自保,不过,这种情况我想对我们都没有什么好处。”
裴一皠并没有接口,只是说:“股权转移不是一件小事,你有时间等么?”
“小女子别的没有,时间总还是有一些的,只是莫叫我等得太久才好,女人一般总是缺乏耐心。”
“说个时间。”
章静如伸出一根手指,“一周。”
“哼。”裴一皠微微一冷笑,“那好,你既然坚持,那么回去等消息吧,我会找你。”
章静如优雅地起身,临走前留下一句“裴先生莫叫我失望”,便款款而去。
章静如消失在门外不久,裴管家轻声而入。
“老爷,您有什么吩咐?”
裴一皠死死地盯着那张纸,半响后才幽幽开口道:“这个世界上敢背叛我的人,即便是死了,我也不能就这样放过他,是不是?”
裴管家闻言,浑身一寒,顿时觉得背脊上冷汗淋漓,连忙恭身道:“请老爷吩咐。”
“那女人往常和谁有交往?”裴一皠并没有继续刚才的话题,突然问起章静如的日常。
裴管家沉思片刻,“除开与三太太是表亲,她平日没有和什么人有特别的来往,只是经常来往一些高档的餐厅和百货公司。来往的人中有几个是她的朋友,我已经在备案中详细写明了这些人的来历。”
裴一皠目光一闪,“很好,告诉你下面的人,从现在开始二十四小时给我盯住她。我已经很久没有和人谈条件了,看样子他们是忘记我是怎样的人了。”
“是。”裴管家低头应承,不敢伸手去擦额头上的冷汗。正准备退下,走到门口的时候,突然有一人匆匆跑来,附耳在裴管家说了几句。裴管家一怔,目光有意无意地瞥了瞥窗外,挥手让那人下去。
“老爷……”裴管家再次回到屋中,对着裴一皠低声说了几句。
裴一皠面色一沉,不觉“哼”了一声,不过思付片刻,他忽然盯着裴管家的脸,缓缓地说:“也许,这是一个不错的机会。”
裴管家没有明白他所指何事,只是依旧恭身不语。
叶语好不容易爬回到自己的房间,心脏简直跳成了一团。刚才,她贴在墙外,一边要时刻留意着楼下的动静,一边还要努力扒住几不可握的突起处,两只耳朵还要拉长了死命听着书房中的对话。
如果这时有人从楼下的花园走过,只稍稍抬头便能看见趴在二楼外做蜘蛛人表演的叶语。如果她一个闪神,手指没有扣紧,从二楼摔下去,自然也就暴露了。最关键,如果她花费了如此大的精神,书房里的对话她要是没听到一字半句,一切皆是白费。
但就是在这么多不确定的因素下,老天爷还是对她颇有厚爱,竟然让她有惊无险地度过了,更重要的是她听见的不仅仅是一鳞半爪。
确认没有人注意到她房间里的安静,叶语飞快地将信息传送了出去,也许这对裴绍来说极为重要。
“四太太有他的把柄,她要百分之五股权,他同意。交易时间一周内。”
确认消息已经发送,叶语深深地吐出一口气。一种做贼无人发觉的放松感让她全身紧绷的神经得到了最快的放松,叶语往身后的床上倒去,满意地闭上了眼睛。
只是,她没有发觉在距离别墅一二十米的地方,一只探头正悄悄地转换着角度。
……
裴园里,一股越来越不安的气氛僵持着。
裴敖再也忍不住了,天色已晚,但一点儿关于米璐璐的消息都没有传来。
“裴绍,你赶快去报警。”裴敖已经感觉到米璐璐一定是百分百出了问题,所以情急之下,她只能想到向裴绍求助,“璐璐不能出事。”
裴绍的脸色有些难看,他挥挥手将所有人都打发下去,整个大厅里只留下裴敖和裴孜。
看见裴绍如此做派,裴敖似乎有所明白,难道米璐璐是失踪,裴绍已经有了线索?
“怎么回事?”裴敖稳稳心神,才开口问道。
“我查过米璐璐的通话记录,今天她最后一通电话是打给东珠的。而且,最近几天,她们俩人之间的通话频率很高。”
“什么?”裴敖一怔,“那东珠的电话接通没有?小丫头怎么说?”
“东珠的电话无人接听,而且刚才我已经问过小方,小方说东珠的父母今天都在裴园,不知道她是否在家还是出去玩了。”
裴敖顿时脸色苍白起来,喃喃道:“不会这么巧……两个小丫头难道是在一起……不对,她们俩个能到哪里去?”
裴孜的目光闪动了一下,“姑母,你在家等候消息,我去一趟东珠家。报警的事情,还是等我们的消息再说。裴家……最近事情太多。”
裴敖明白裴孜的言下之意,现在警察正盯着裴家,一点风吹草动不知道会引起多大的骚动。现在别无他法,只能如此了。裴敖点头,再三关照一定要找到东珠,问清她是否和米璐璐的失踪有关。
裴绍开口道:“我和你一起去。”
黑色的汽车将一片片树林抛在身后,裴绍的目光掠过消失在视野尽头的宽阔马路,面无表情,不知道他此刻的心情究竟是怎样。就在下午他刚刚遭受了裴敖的逼宫,几个小时后又向裴敖求助,人生就是这样富有戏剧性。
“你……有什么没有告诉我?”坐在副驾驶座位上的裴孜突然开口询问,语气平静。
裴绍静静地看了一眼裴孜,唇角忽然泛起一丝苦涩。
“没什么奇怪,你竟然没有冷血地反驳我的提议,我知道一定有问题。”裴孜平静地解释,“姑母在意米璐璐,但我想你是不在意的。但现在既然你出来了,就表示你一定有什么事情,至少你是觉得有一些义务要来找那个小姑娘。”
“我不能只是一些担心?”裴绍的话中透着疏离。
“也许,”裴孜耸耸肩,“但你应该报警,然后等警察来处理,这才是你裴绍正常的表现。而不是急吼吼跟着我一起去东珠家。”
裴绍没有反驳,他的表现的确与以往不同。
“几天前,那丫头来找过我。”裴绍停顿了片刻,说道,“她怀疑有人要害叶语。”
裴孜的眉头一挑,这丫头果然感觉灵敏。
“你怎么说?”
“那丫头是个麻烦,自不量力又爱冲动,她贸然进来只会产生新问题。”
裴孜不得不承认裴绍分析得很对,米璐璐的确只会增加变数。除开叶语,她几乎听不进别人的话。
“所以你用了你的方法支开她?”裴孜望着雕塑般毫无表情的裴绍问道。
“我给了她一个任务,让她盯着裴园里的异动。”裴绍微微叹口气,他这样做的目的不过是想甩开米璐璐,但没想到她竟然当真起来。
裴孜“哦”了一声,“所以你怀疑今天米璐璐的失踪是因为你给她的任务?”
裴绍以默认回答了裴孜的问题。
“这的确是有可能。”裴孜抚模着下巴沉思道,“按照她的性格,发现了什么也不会第一时间告诉你,反而会自己去探究一番。所以,你怀疑她的失踪是她踏入危险之地而不自知?”
“不知道。”裴绍没有给出回答,“也许只有找到东珠,我们才知道到底是怎么回事。”
这时,裴绍的手机震动了。
“是什么?”裴孜问道。虽然裴绍什么也没说,但裴孜岂能感觉不出来他接到这个消息后在情绪上的波动。他和他相处时间太长,彼此能明白别人看不出来的东西。
“没什么,公司里的事情。”裴绍将手机揣回口袋中,眉目平静道。
裴孜狐疑地看了他一眼,但没有继续追问。
裴绍没有告诉裴孜,这条消息来自叶语。同时,这条消息也在他的内心掀起了巨大的狂潮。
章静茹手中有他的把柄?到底是什么把柄?竟然让一向没有低头惯例的裴一皠做出如此大的让步?那百分之五的股权又是什么?难道他准备从裴敖的股权中拿出这百分之五么?如果真的如此,那明天的临时董事会他拿什么来威胁自己?
疑惑虽然充斥心中,但裴绍并不愿显露出来,有些事情只要他知道便足够了。
车子很快驶入了老坞村,都是同村的人,所以他们很快便找到了东珠的家。俩人推门下车的时候,忽然心头皆一凉,东珠家黑洞洞的,根本没有人在。
俩人在屋后张望了一下,房子里果然没有人。
找周围邻居打听,这才知道一大早东珠便出门了,至于去哪里了,邻居也不知道。
“怎么办?”裴孜看着刚刚和他汇合的裴绍,“没人知道。”
裴绍表情凝重,他的心头有一片乌云凝聚。
“刚才村民说,东珠还有一位女乃女乃住在山上的寺院里,要不我们去看看?”裴孜想起刚才一位邻居的话,据他说,东珠有时候会上山为她女乃女乃送日常生活用品。
裴绍的眉头微蹙,“寺庙?”突然他似乎想起了什么,“是什么寺庙?”
“缘觉寺,说就在那座山上。”裴孜抬手一指刚才村民指给他看的那座山。
裴绍的心突然“咚”的一跳。
缘觉寺,那不是刘郑融拜托他调查的那家寺院么?
裴绍望着沉浸在渐渐暗黑下来的夜幕里的大山,听着大山深处传来的桀桀怪声,心头不知为何感到一阵莫名的悸动。纵使他性情坚毅,也不免被这种陌生的感觉左右了情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