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手机是不是在家里?”裴孜想起一个问题。
“我,我上楼去找找。”赵四娘有些着慌,连忙三步并作两步往楼上跑去。十几分钟后,她失落地下楼来,“没,没有,我都翻过了,没找到她的手机。”
就在刚才裴孜再次拨打了东珠的手机,电话依旧可以接通,但他们都没有听见铃声。那么东珠的手机的确不在家中了。
“东珠怎么了?”这时楼上传来东珠女乃女乃的声音,大家一抬头才发现老太太正抱着那只猫,从二楼的楼梯上阴沉着脸望着他们。
“没事,妈,四爷和少爷想找她问个话。”赵四娘显然还不想让老太太知道。
“这疯丫头谁知道跑哪里去了,只要不上工,她能跑出省城去。”老太太不知道为什么有些愤愤道,“你们这做爹**都不好好管管,早晚跟野小子跑了。”
赵四娘鼓鼓嘴,有些气愤不平,但最后还是忍了下来,“妈,你可别乱说,她虽然小,这点分寸还是有的,我看说不定去省城找她同学玩去了,我这不是没她那些城里同学的电话么。”
老太太“哼”了一声,“我不管,等她跑没影了,你们才知道我今天这话”说着,老太太头也不回地消失在了楼梯口。
“真是的,有这么咒自己孙女的么。”赵四娘低声回了句嘴,但她可不敢当面冲撞老太太。
“东珠在城里有哪些同学?”裴孜没有计较这对婆媳间的问题,追问道。
赵四娘有些张口结舌,想了半天,才无奈道:“四爷,您看,我们两口子真的每天就裴园和地里两头忙,这东珠从十六岁开始我们就管不住她了。她在城里是有几个朋友,但我也具体说不上来。我去她房间找找看有没有通讯录之类的,不过我也不知道能不能找到……”
裴孜看着眼前愁眉苦脸上楼去的妇人,有些沮丧,但他能说什么?说他们不关心女儿?现在说这些又有什么用?
“我们现在怎么办?”裴孜走到屋外,看见裴绍正挂上移动电话。
“我在等消息。”裴绍的目光不经意掠过二楼那暗沉沉的空间,一双一闪而过的眼睛让他的话语一顿,随后一声隐约的猫叫声从那黑暗之处传来。
“什么?”裴孜顺着裴绍的目光回头一看,什么也没发现,“我们等什么消息。”
“东珠的方位。”裴绍简单地回答。
裴孜有些明白了,既然东珠的手机还能接通,那么裴绍一定有办法通过某种渠道知道这支手机的方位,也就是说有可能顺藤模瓜知道东珠的所在方位。只是这种特殊的方法,只有透过某种渠道才能知道。
果然没过多久,电话打了过来。
裴孜盯着裴绍的脸色,想通过他表情的变化知道一二,只是他略略有些失望。裴绍按下挂断键,在手机上调出地图输入了几个字,目光变得有些不可捉模起来。
“那个电话就在这里。”
裴孜惊讶地抬头看着裴绍。就在这里?是就在这个附近的意思么?可是为什么他们没有听见铃声?
“我们找一下。”裴绍没有多做解释,迈步走出了小院。
黑夜中,在裴绍的手机闪烁着拨通电话的亮光下,两个人顺着不知名的小路慢慢往前走去。忽然,裴绍停下了脚步,在某个阴暗处有声响渐渐浮现出来。正当他想继续往前走几步,仔细倾听时,突然手机中传来“对方无应答”的机械女声。
“是没电了。”裴孜有些忧虑地看着他。
裴绍点点头,不管怎么样他们已经靠近了手机所在地。“拿支手电来。”
裴绍继续往刚才那朦胧的声音传来的地方继续前进,夜晚中耳边有水流声传来,看样子东珠家院后有一条小溪流经。最后裴绍停在一处杂草丛边。
从裴孜手中接过手电,裴绍开始认真地翻找起来。
“要不要叫东珠妈过来?”裴孜看了看这处与垃圾堆没什么两样的地方,低声询问。
“不用,又不是第一次。”裴绍拒绝了。
裴孜有丝奇怪地看了裴绍一眼。“难道以前还做过?”
裴绍没有回答,差不多裴孜以为他不会回答的时候,裴绍才说了一句,“啊,翻过垃圾桶。”
裴孜彻底惊讶了,他不可置信地望着眼前俯身寻找的裴绍。
在黑暗中,裴绍一直紧绷的脸在人看不见的地方微微泛起了笑意,因为裴孜的问题又让他回想起那晚,在马路边上,蹲在垃圾桶边的情景。那时候,她脸上是什么表情?生气,或者是吃惊?但事后那个微笑却深深地烙在他的脑海中。
“应该很快了。”裴绍暗中握了握拳头。
摇晃的灯光在一处停顿住了。
“啊,手机。”裴孜眼尖,但很快他便惊奇起来,那里不止有手机,还有其他一些乱七八糟的东西,比如亮晶晶的玻璃弹珠,废弃的锡箔纸等等。
“看来是狗或者猫叼来的。”裴绍从荆棘上取下一撮毛,看了看旁边围墙出一处露出亮光的地方。
“是猫吧。”裴孜回想着刚才那只躺在东珠女乃女乃怀中,瞪着阴森森目光看着直接的猫。家里的“扫把”让他很亲近宠物,但不知为何他对这只猫却有些畏惧,看着那一双阴鸷的目光让人看着不舒服。
这是一款翻盖式女式手机,想来是女孩天**美的缘故,整个手机贴满了亮晶晶的水钻。屏幕上一片漆黑,果然已经没电了。
“东珠一定出事了。”裴孜神情专注地盯着裴绍,后者微微点头。手机这种随身携带的东西,很容易发现不见了。而到现在丢失了手机的东珠都没有一点消息回来,这不就说明了一切?
现在情况似乎在朝着最糟糕的方向发展,米璐璐失踪了,东珠也失踪了,再加上失踪了的裴政,裴家已经失踪了三人之多。如果有好事的媒体发现这一新闻,裴家又将再次成为头版头条。
“情况不是我们能够控制的了。”裴绍轻声但坚定地说,眉头紧蹙起来,他知道接下去的动作会引起什么风雨。
“但,已经没办法了不是么?”裴孜叹息以对。
的确,除开报警他们已经没有办法了。
“你留下来看看是否有消息,然后和姑母通个气,警方那边我去。”裴绍说。
“京城那边立刻通知么?”
“通知,也许还能得到更快的行动。”裴绍毫不犹豫地回答。
米家在京城多少还有些关系,想必来自京城的压力能让本地警方彻底重视起这一桩事件。
夜色已经很深了,不知何时天空开始淅淅沥沥地下起小雨来,黑色的跑车在略有灯光的高速路上疾驰而过,只留下一道灯光的残影。裴绍端坐在驾驶座上,雨刮固定而单调的刮擦声在耳边响着,干涩的声响如同摩擦着心灵,在深处留下一处抓不到的瘙痒。
震动声传来,一张笑脸出现在手机屏幕上。
裴绍一个猛打方向,将车停在路边,抓起电话放在了耳边。
“喂,是我。”对方似乎在躲在那个角落里传来闷闷的声音。
随后,声音忽然哽咽了。
“我……想,你。”
这些没有叶语的日子里,世上恐怕只有失恋的人才能体会裴绍那度日如年的感觉。每一天他是在盲目的焦躁中度过,犹如囚禁在无所适从的笼子中的宠物鸟。他从来没有想过自己会有这样心情的一天,无的放矢,无力以对。
那段时间他经常躺在床上而不能合眼,明明白天的工作已经榨干了他大部分的精力,但脑中却如乱马踏步,根本没有平静的一刻。只有黎明的曙光出现的那一刻才让他从疲倦中清醒,庆幸又度过了一天。
他在疑惑、彷徨、忧虑和愤怒等情绪中来回穿梭,好几次竟然在工作中泄露了这种情绪。这在以往是不可想象的,他竟然让这种私人的情绪影响到了工作。换做以往,他早就自责中自我反省,重新做好心理建设了。但现在,他根本没有这种想法。甚至有时候自我厌恶到了无法工作,想将所有都抛弃的念头。
好不容易才听见她声音,但碍于实际情况,他不得不再次违背自己的心,搁下电话的那一刻他简直痛恨自己。他只要稍稍放弃一点,就能不管一切将她从那个地方救出,然后随便那个地方,只要远离裴家,他们就能过上平静的日子。这个时候,引以为豪的自制力成了最大的障碍。最后他不得不再次臣服在这种自制力之下,他一直自我安慰,为了更长久,他只能咬牙度过,那怕是满途荆棘,他也一定要忍下去。
但,现在耳边传来的三个字,却让这种坚忍变成了一堆毫无韧性的废渣,轰然倒塌了。
雨下得越来越大了,砸在车窗上,将天地变成了混沌的一片。跳转的车灯,在这个混沌的天地中迷茫而无力闪烁着。一点湿意砸在了他的眼角,裴绍不自觉地抬头,以为是雨滴洞穿了车顶。仰望上天,全景天窗外,漆黑一片,只有大颗的雨花在车外绽放。
雨,没有洞穿钢铁的车体,却洞穿了他最深的心灵某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