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事已经飘散许久,很多细节似乎都已经被忘却了,没有人想到在大半个世纪后再次甚嚣尘上,沉渣泛起。
叶语觉得好似在听一部民国传奇一般,如同小说的情节跌宕起伏,却显得那么不真实。在望向那位一直紧紧拽住自己的老人,她的心头不禁忽然一紧。原来她怕他不是没有道理,在这个人手掌上沾染的鲜血不知有几何。不管他是被迫还是主动,那股杀气却是真实地存在。
裴绍和他虽然在禀性和行为上极为相似,但毕竟缺少了血腥的洗礼。所以,裴绍在他面前能支撑这么久,想必是一件极为熬心费神的事情。
“那小盒子里想必就是所谓的延年帖?”裴林静静地听完,最终得出了一个结论,“想必我父亲的祸事便是从这上而来。”
“不错,准确的说是从你祖父身上而来,他不该动了贪心,将会中的东西裹挟私带而逃。而你父亲虽然不知道有此物的存在,但所谓父债子偿。我没有亲手了结你祖父的性命,只好用他的命来替上一替。”
“那白府也是您下的手吧。”
“你祖父很聪明,知道只凭手中的钱是保全不住这份东西的。所以他要找一个真正有实力的人,那便是枪杆子。他将女儿嫁给军阀世家便是存了这个心思。只是人心都是贪婪的,他忘记了他那位军阀女婿当然比他更贪婪。当知道了所谓的真相后,他就再也别想要回那个盒子了。真是讽刺啊,空忙碌一场,结果却为他人做了嫁衣裳。”
“好了,我回答了足够的问题,那么现在就是你该回答我的问题了。你到底从何得到这延年帖的内容?最后的那一份延年帖到底在哪里”
裴一皠的声音并不响亮,语气并不尖利,但巨大的压力却如泰山一般猛然砸向了裴林,即便不是他所针对对象的叶语,也能感觉到空气在这一刻全部凝结,化为浓稠地化不开、躲不及地液体,将身体的七孔八窍全部都堵塞上,使人无法张口分辩。
好一会儿,裴林的声音才再次响起,不过,能听出他话语中落寞和沮丧。
“原来并不是无缘无故的……原来早就有因果报应。”
在裴一皠还没有理解他这话的时候,裴林再次抬起了头,这一次他的目光很是清澈和坚定,“我不知道延年帖是什么,更不知道您所谓的最后一份延年帖到底在哪里。我只知道一件事,即便这是我祖父当初种下的因,但也不该我父亲才承担这一份果。所以,这个仇我还还是要报的。”
听到裴林如此的回答,裴一皠没有嘲笑他,只是微微点了点头,“很好,裴林,如果这时候你退却了,就不值得我费这么多唇舌将给你听刚才的话。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我想我更愿意在自己的地盘上,听你告诉我所有没有说的故事。”
说话间,外面便传来一阵急促嘈杂的脚步声,一群黑衣人出现在了明堂中。
裴一皠不再说话,只是挥了一挥手,便转过脸去。
叶语煞白了脸色,来者起码有二十多人,裴管家根本是没有还手之力。别说报仇了,只怕一回去,他的性命都不能保全。她有心阻止,但这时的她根本手无缚鸡之力,连自身都不得自主,更别提再去保护另一个人。
正当她焦灼的时候,忽然黑衣人的后方开始杂乱,很快便有哀嚎声传来。
这一突然的变故出乎所有认得意料,人群不禁一乱,很快便闪出另一群人来,虽然他们同意黑衣着身,但显然听命的不是裴一皠。
“裴长老,别来无恙。”一个阴冷的声音从殿门处传来,一个人影踱进了明堂。
裴一皠微微眯了眯眼,似乎并没有任何表情,但贴在他身边的叶语却看见他眼角的皱纹猛地一紧。
叶语转眼往那男子看去,只是她并不认识。
她没有跟裴绍去过那个虎口,也没有经历她住了一月有余的别墅中发生的恐怖事件,所以,当然不会认识这个看上去有些五短身材,但面色阴沉的老人。
不过,他怎么称呼裴一皠为“长老”?叶语心头猛地一惊,难道他也是所谓的“会中”之人?
裴一皠冷眼打量着他,并没有答话。
“裴长老果然是好大的架子。”“左轮”嘲意满满,却也怒意满满。
“何事?”
与“左轮”想象地还有差距,对方即没有吃惊意外,更没有恼羞成怒,只是很淡薄地问着如同天气预报一般的口气,仿佛眼前那黑压压一片明显超过他的人完全不存在。
“左轮”承认果然是长老的气度,本来就不应该是他所能揣测到的。不过,虽然这种气势强烈,但实际情况却不一定如此。只要一想到最后听到的那句话,他便心痛至极。他的儿子死了,他的得力干将被抓了,身边上的人损失大半,如果不是抱着谨慎的念头,恐怕这一次要铩羽而归。
“何事?裴长老该不会忘记死在你别墅地下室的那个人吧。”“左轮”双眼渐渐赤红起来,恶毒地目光凶狠地盯着裴一皠。
站在裴一皠身后的叶语一凛,虽然听多了他们谈论死亡,但没有想到在自己身边这么近的地方竟然发生了同样的事情。如果说这是一种不分敌我的矫情,但叶语实在做不到熟视无睹。不管他们之间存在怎样的恩怨,那毕竟是一条人命。
感受到了叶语的颤抖,裴一皠回头看了她一眼,目光却很柔软,那只一直拉着她胳膊的枯干老手似乎还安慰似地动了动手指,“不用害怕,一切不过是风吹雨打罢了。”
口气是那样淡定而从容,似乎眼前的一切不过是一场春风雪雨,瞬间便会烟消云散一般。
叶语不知道他的自信从何而来,更猜不透那张满是褶皱的脸皮下又藏着什么样的心思。
“果然是长老,面对这种情况还能淡定如初,让黄某真是佩服。想来,我坐上这个位置之后,也该有这样的气势才行。”“左轮”桀桀冷笑着。
“坐上这个位置?”裴一皠笑了,似乎在笑他的幼稚无知,“你还太早了一些。这个位置不是阿狗阿猫都能坐上来的,就算一时坐上了,也只是一做在了火山口上罢了。”
“是么?不过可惜裴长老您是看不到了。”“左轮”再也没有耐心继续这种气势上不对等的谈话,他双手一挥,厉声喝道,“杀了他。”
曾经空旷无人的古寺,庄严肃穆的法相,平和盛放的寺内桃花,一切都在瞬间沦为修罗地狱的背景。喊杀声、棍棒声、哀嚎声、皮肉撕裂之声充斥在整个夜空中。
一根带着寒气的铁棍,夹带着无比冷冽的寒风,砸向一个人的头顶,血色液体四溅,似乎还掺杂着令人作呕的白色物质,洒落在光亮的青石板上。
一把带着芒刺的匕首扎进了一个人的胸膛,只来得抽搐几下四肢,那人便死去了,只剩下尚且滚烫的热血咕咕而下。
眼前的景象太过混乱而残酷,而且快到不容任何人在情绪上的转换,便劈头盖脸地砸在每一个人的脸上,燃红了所有人或大或小的眼睛。
叶语在一片混乱中,似乎被人拖拽着往后门跑去,但目光却死死地盯着陷落在厮杀人群中的裴管家身上。
“裴管家”她嘶声喊着,但这微薄的声音很快便消散在喊杀震天的狂乱中。
对仗的双方人数有所悬殊。裴一皠的大部分人马都倒在了“常仙散”的烟雾中,后续的人马不过区区三十人。而“左轮”带着近一百号人,里面虽然有临时到达这块土地而胡乱找的小帮派,而且核心的干将都已经不再,但毕竟所谓双拳难敌四手,这二十来人的精兵强将也渐渐抵挡不住,能护住裴一皠和叶语已属不易,再难顾上第三个人了。
“把裴林安全地带回去”这一次裴一皠听从了叶语的呼叫,竟然回头从保护自己的人中拨出一两个人。
叶语虽然知道他这样做的目的,但还是低声说了声“谢谢”,只是声音太轻,根本不可能让正退往明堂外的裴一皠听见。
明堂中已经厮杀成一片,香烛缭绕,却血流成河。
在这种情况下,裴一皠依旧没有慌张,他平静地看着那些脸上冒出层层冷汗的手下,“你们是跟了我多年的人,比这凶险的经历也有过,所以……不要让我失望。”
那紧紧跟随着的几名男子惭愧地低下了头,再抬头时,眼睛中已经出现了肃杀的戾气。裴一皠满意地点了点头,继续说道:“让山姆和朗吉跟着我就可以了,后面有一条山路,直通悬崖。你们办成后到那里找我。”话语中带着无比的信心。
“是,长老”
队伍很快分成两组,一组人马返身杀回寺内,而另一组则押解着裴林,跟在裴一皠身后往山上走去。寺门已经堵上了,那么现在只有往更高的地方。
叶语被动地跟随在裴一皠身后,身后是三名看着魁梧的男子,特别是那名叫做山姆的保镖,正是那晚看见的,吓自己一跳,如同巨山一般存在的冷血男子。
一路盘旋而上,很快叶语便惊疑了起来,走在最前方的裴一皠显然对这里的地形颇为了解,没有走叶语所认识的那条山道,在半路拐上一条土路,再往上爬将近二十分钟,漆黑的大海便奇迹般地跳跃入眼。但在距离上看,和以前常走的路要相差几里地之遥。
看着这片不大的平台,叶语四下张望,与落命崖不同,这里的空间显得逼仄得多,四周是风化的岩石,千万年的海风竟然形成了一个天然的穿洞。他们站在这狭小的空间,顿时显得满满腾腾。
裴一皠站在猎猎海风中,衣物被猛烈地海风吹起,撩动了某种沉睡的思绪。
“欢迎来到落命崖。”
站在垭口的裴一皠忽然转头,微笑地看着叶语。
(最近写得很痛苦,看样子孢子还是不适合写高潮……看样子要好好磨炼一二了……每到这种关键的地方总是掉链子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