陌瑶卿是内心骄傲之人,她不愿与人双修,为的是自尊,而不是所谓的贞洁。
渐渐增长的岁数,和日渐增多的仇敌都在逼迫她作出决定,她性格果决,当做便做,很快就下了决定。反正她不看重贞洁,而钟沐灵又是她颇有好感之人,有何不可?于是,便设计了钟沐灵,利用采补之术,一举冲入元婴期。
元婴之后,陌瑶卿去寻丹霞宗的麻烦。她孤身一人,自然不能与丹霞宗整个门派对立,便暗中杀了许多那太上长老的后人。这样的手段,着实阴狠了些,但陌天歌想到她之前的经历,只是一声叹息。
以陌瑶卿当年的资质,一百多岁已经结丹,如果修炼顺利的话,估计三百岁便可结婴,可她却多付出了两百年的时间,和难以言说的艰辛。当年如果不是她够聪明的话,只怕逃不了被强逼的命运。
当然,丹霞宗还有元后修士,无论哪一位,都是刚结婴的陌瑶卿惹不起的。而且,她还有许多别的仇人,于是,出了一口恶气的陌瑶卿杀了人后当机立断,远远逃遁,随后阴差阳错,到了天极。
她到天极之时,正是在东海之滨临海城落脚,之后的事情陌天歌都知道,她建立了碧轩阁,在临海暂时栖身。
只是,就在此时,她竟发现自己身怀有孕!
这个时候,已经离她与钟沐灵一夜夫妻过去了五年。
按照常理,若是有孕,怀胎十月也就产子了,但陌瑶卿是修士,有极小的几率出现隐胎。所谓隐胎,就是胎儿还未发育,就被灵气包裹,所以迟迟没有出现怀胎的征兆。陌瑶卿与钟沐灵一夜夫妻后,便闭关结婴,结婴之时,灵气纠缠,出现这种情况的可能性很大。也正是因为如此,这个孩子,钟沐灵自始至终都不知情,直至多年以后,才发现陌瑶卿给他留下了血脉。
陌瑶卿终是舍不得这个孩子,念及他的父亲,钟沐灵是个良善之人,她最后还是决定将这孩子诞下。可惜的是,这孩子虽有两个元婴修士的父母,却没有灵根,陌瑶卿无奈,去了俗世,装了几十年的凡人,将这孩子养大。待到这孩子长大成人,娶妻生子,陌瑶卿这才假装老死,月兑身回了临海。
看到这里,陌天歌对这位祖先有了不同的看法。除了性格坚毅果决之外,她亦是个女子,更是个母亲。许多修士,对于没有灵根的孩子,不屑一顾,但她却愿意为了这个孩子装凡人装了几十年。
这一段记述,陌天歌感觉到她字里行间透露出来的悲伤。她怀胎数年生下的孩子,血肉相连之人,却没有灵根,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生老病死。所以,她宁愿将这孩子放在俗世,断绝母子亲缘。
生育后代,对修士来说如此残酷,哪怕父母双方都是元婴修士,也无法保证生下来的孩子具有灵根。
她不由自主地想到自己。与秦羲结为夫妇后,他们二人都没提过这个问题,她隐约想过,却没有深想,因为修士与凡人相比,更不容易有孕。直到此时,她才发现这个问题如此残酷。她与秦羲都是道心坚定之辈,苦修之士,本就不适合有孩子,更不用说存在这样一个问题……
倘若没有灵根,要怎么办?让他得知修仙的世界,却没有修仙的缘分,该是如何残忍?只能将他放在俗世,如此,却是亲缘难续。
想了一会儿,陌天歌叹了口气,将这个问题丢在脑后。既然不适合,那就不要好了,反正秦羲在闭关,最起码一二十年才会出来,到时再说。
返回临海之后,陌瑶卿继续修炼,天极虽然比云中要小,可昆吾有那么多修仙者,繁荣程度不比云中差,她在这样的环境里,隐居临海,没有仇敌之扰,顺利地晋阶了元婴中期。
中间,她也曾回过云中,仗着自己法宝众多,实力强大,想要寻仇,结果却发现昔**迫她的那位太上长老竟然已经坐化了。
得知这个消息的时候,陌瑶卿呆怔了许久,终是叹了一声,放下仇怨。直到此时,她才看破了,什么仇怨,终究是抵不过时间的。元婴修士有千余年的寿命,可那又怎么样呢?他们总有一天会陨落,会坐化,到那个时候,也不过黄土一抔。
回了天极,陌瑶卿潜心修炼,但是,再也没能晋阶,到此为止了。废过修为的后遗症很严重,她始终迈不过那个坎,在元婴中期蹉跎了几百年,终是没能晋阶后期,最后坐化于天极。
坐化之前,陌瑶卿将自己的生平记述下来,回顾自己的一生。她一生都在与命相争,直到结束,无怨无悔。
放下玉简,陌天歌坐了好一会儿,吐出一口气,抬头望天。
一天已经过去了,正是彩霞漫天。不久之后,黑夜就会降临,可那又怎么样?还有满天星子的美丽,还有黎明值得期待。
她笑了笑,将陌瑶卿的玉简收起,盘膝打坐。
她虽没有陌瑶卿的惊世才智,却有她没有的幸运。她遇到了真心待她的师父,有了两情相悦的爱人。她虽然也有失去,却得到了更多。
一入定,心境很容易进入了平和虚无的境界,天地仿佛溶为一体,空灵宁静。体内的混元开始运转,五行相生,阴阳流转,生生不息……
陌天歌觉得自己进入了一个很玄妙的境界,这个境界她从来没有体会过,她觉得整个人都溶入进去,渐渐地没有了自己……
风在吹,鼻端有花草的清香,耳边有海浪的潮声。她仿佛睡过去,又醒过来。
再度睁开眼,仍然是黑夜,陌天歌不知道自己修炼了多久,只觉得神清气爽,神采奕奕。
她运转了一下灵气,感觉丹田内有些异常,似乎有些蠢蠢欲动。她感觉自己特别想继续修炼,让这些灵气运转起来,吸收外面的灵气,通过经脉,到达丹田。她的修为如今已是结丹初期顶峰了,吸收灵气已停了一段时日,这段时间修炼也只是入定调息而已,如今这情况,难道是身体想要晋阶了?
想到此处,她心中一喜。离结丹成功还只有十几年,她原本没想过这么快就可以晋阶。她天资不凡,丹药不缺,修为的增长本就快速,但这样一来,心境的修炼就会晚一些,往往要在某个阶段的顶峰停留一段时间,才会突破。就像筑基时一样,她刻意压制修炼速度许久,才让心境跟上修为。可没想到这一次居然这么快,才十几年,就可以晋阶了!
仔细想想,或许跟她读了陌瑶卿的生平记录有关?陌瑶卿记得极详细,那半天时间,她跟着玉简中的陌瑶卿或喜或悲或哀或怒,几乎等于经历了陌瑶卿的一生。在这个过程中,她体会了很多,也领悟了很多,也许正是因为如此,心境突飞猛进,才有了晋阶的冲动。
照理说,要晋阶的话,她该进虚天境才是,可不知为什么,她突然很想坐在这里,感受着陌瑶卿感受过的一切。
说做就做。陌天歌在周身布下简单的防御聚灵阵,取出数种丹药,盘膝而坐,就地闭关。
这样小境界的晋阶要随意得多,不像筑基、结丹那么难,此处又是荒无人烟的东海深处,所以,陌天歌只是服下了青云丹和固本丹,便闭目开始吸取灵气。
日升月沉,潮起潮落,在大海的波涛声里,时间一天一天地过去。
陌天歌听着海浪声起落,仿佛回到遥远的五千年前,那个高傲坚毅的女子生活的年代里。
没有什么是永恒的,只有时间而已。凡人会生老病死,修士会晋阶陨落,随着时间的推移,哪怕再惊才绝艳的天才,最终都淹没在时间里,任由荒烟蔓草将之掩盖,失去痕迹。
除非,修成真仙,跳出轮回。
这样才能把握时间,把握永恒,成为天地的一体,永不湮灭。
…………
四个月后,陌天歌睁开双眼。
她低头看了看自己,一切并无改变,可浑身灵气之充盈,却远超闭关前。
这四个月过去,她已顺利晋阶结丹中期。
想到此处,她微微一笑。虽然她结丹并不比秦羲早,可晋阶结丹中期,却要比他年轻。她记得,秦羲说过,他晋阶结丹中期不久,就去了天魔山,而那个时候,他已是一百一十六岁。
与秦羲相比,并非她想争什么,而是两人如今修为相差太大了,她需得早些赶上他才好,如此两人才可以并肩前行。
想到秦羲,陌天歌的思绪飘远了。她离开玄清门也有半年了,分离半年,着实有些想念,也不知他如今情况如何,假如知道她晋阶结丹中期,一定很高兴吧?
“也许,该回去了……”她喃喃自语。虽然回去秦羲仍在闭关,却还是能偶尔见一面。
想了一会儿,她又摇摇头。这样可不行,修士千余年的生命中,要经历多少次闭关?只不过才半年,若是时时挂念,如何能够心无旁骛地闭关?他可以做到,她也应该做到才是。
可接下来做什么好呢?陌瑶卿的洞府寻到了,目的已经达成,若是按原来的想法,应该好好参悟陌瑶卿留下的修炼心得才是。
对了,这里是东海,或许,她可以在这里一边参悟,一边猎些海兽?弄到点昆吾没有的妖丹,说不定什么时候有用,而且还可以锻炼自己的斗法能力。
想到这里,陌天歌拍掌,那就这么办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