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志宁兄弟二人连夜造访白府,白冼鹏闻报大吃一惊,孙儿那要命婚事还悬在空中呢,怎会又爆出刺杀事件?好在行刺未遂,可不能再出什么事了,连忙召集家人至白府正厅。
见来者只是两位舅舅,而且面色如常,大舅的问话也很和气,并无质问自己的意思,白寒梅暗松了口气。
面对祖父、父母,方府的二位舅舅,甚至弟弟白寒俊,白寒梅面色镇定地交待了事情的来龙去脉。白家人有大义的气度,也有随机应变的质素,在白寒梅身上还体现出了坚强的一面。
为了家人,为了白寒俊,为了吴维一家人,她当然不可能说出真相。
高大丫鬟是上次兽潮幸存下来的人族孤女,吴氏大药房被袭那日,她正好去吴氏大药房为生病的母亲买药,躲在死尸堆里才幸免于难,也正好看见了圣虎击杀吴维那一幕。好不容易逃回去后,发现母亲、家人都被杀害,于是决心不惜付出生命为代价,杀掉罪魁祸首兽族圣虎,为罹难的亲人们报仇。
吴维神志不清时,也对过目不忘的方文玉记忆深刻,依稀有方文玉站在面前欲杀自己的印象。
更证实了高大丫鬟所说的是实情。
高大丫鬟在吴氏大药房重新开门后的一天,正好白寒梅也在的时候,出现在了白寒梅的面前,将所见所闻和自己的决心告诉了白寒梅,并请求白寒梅予以协助。
白寒梅自知不是方文玉的对手。甚至整个家族,加上祖姑母,也不见得是圣虎的对手。自己一个勉强达到二珠级别的武士,对上实力还在武王之上的圣虎,能做什么呢?
她恨自己,那日方文玉假惺惺前来拜祭外祖母的时候,自己就不该忍不住帮她从方文琴的咒骂拉扯中月兑身。她当时就应该让所有的亲人狠狠教训她一通。即便不能对她造成任何实质性伤害,至少能在所有人面前揭开她的假面具。
之后迎接她的是难以启齿的悲哀、绝望。从此断了自己作为一个女人的将来。然而尽管高大丫鬟一再煽动,她还是打算为了家族忍了。
可是,弟弟白寒俊却不放手,无论自己想出任何办法,甚至暗示齐可风带他去那种……不堪的地方。也不能挽回弟弟那颗执迷不悟的心。
白寒梅如今夫复何求?无非家人、弟弟、家庭平平安安。可是这也办不到,眼见弟弟就要毁在这该死的圣虎手上。娶到她,不是幸事。娶不到她,立刻就可能出现悲剧。那是她疼爱了二十一年的弟弟啊……怎甘心他也被那恶魔毁掉一生?甚至夺走性命?
当高大丫鬟再次找来并说出计谋时,白寒梅毫不犹豫就答应了。只要圣虎一死,自己就将所有责任揽在头上,要杀要刮都由自己一人承担。
没想到仍低估了圣虎的实力,如此精心策划的计策竟然功败垂成。
高大丫鬟也说过无论成功与否,身死无憾。不过那人最后言辞间竟暴露出是男人……是男是女都一样,只是个可怜人。
既然那恶魔无意追究自己,那么,现在自己就要捍卫家族了,说什么也不能说出真相。至于那恶魔到底说话算不算话,听天由命。
于是白寒梅回答亲人们的问话时,只说是心急弟弟的婚事,原本为劝文玉妹妹而去,不曾料到新收的兽潮孤女,那丫鬟竟是早存了害文玉妹妹的心。不过幸好完全不堪一击。对此文玉妹妹也十分理解,并不怪责于自己,还叫自己赶快离开那是非之地。当时自己惊惶中毫无主张,所以依言匆忙回来了。
但是现在冷静下来非常不安,毕竟还是有失察之过,更不该随便滥施同情,兽潮后人族的孤儿多了去了,怎么就偏偏遇上一个心存报复的呢。愿请家法处置。
条理清晰,入情入理。白寒梅温婉恬静,为人谦和明白事理,尤其白方两家正准备亲事,更无行刺方文玉的动机。所有人不得不相信了她的说辞,还对刺客的身世有一些难言的感触。
问明真相,方家两位舅舅很快告辞回去了。老父还在家等待消息呢。
但是白寒俊却有疑问。当所有人散去后,他犹豫再三,还是问了最心疼自己的三姐:
“你刚收的丫鬟就带在身边……,以后小心为是。不过那丫鬟,怎会在玉儿一击之下还能存命逃月兑?她若都有这本事,她家人在兽潮中怎会全部遇难?”
白寒梅闻言也一阵心虚,想了想,回道:
“许是她刚好不在家呢,对了,她那天不是到吴氏大药房买药去了吗?”不跳字。
白寒俊见三姐如此回答,于是抱歉地给姐姐笑了一下,离开了。其实他质疑的是那人的身份,能培养出如此实力的女人,那家人更不该在兽潮中毫无抵抗之力。但玉儿既然无事,也没什么好追究的了。只是,她……
中心城东南神鹰王宫殿群,鹰缅王子东宫。
层层紫色纱幔从高大的穹顶垂下,夜风从四面八方敞开的金色窗棂穿堂而过。鹰缅王子不喜封闭的环境,最多允许垂挂的纱幔稍加阻挡视线,不至于让自己睡姿坦呈在所有人面前。
原本银色的纱幔全部换成了紫色,当然是有原因的。
鹰缅王子躺在松软的巨大卧榻上,取下起伏不定的胸膛上那颗珍贵的珠子,在掌心里握了好一会,才挪到指间,凝目看去——
透明清澈,毫无杂质。
鹰缅猛然坐起,仔细端详,仍然清澈透明,不染尘埃。他摇了摇相思珠。
“里面的小美人不见了?”一个神秘的声音传来。
“露西芬你给我出来!”鹰缅马上知道那人是谁,现在很愿意见到他。
“我可不出来,现在见亲爱的你可没好事。”露西芬吃吃笑道。
“理由?”
“这还不简单?告诉你原因后,怕你杀我啊。”
“不会。本王一诺千金!”
“那么……上次许诺我的呢?我要……”露西芬狡黠地问道,后面话音开始勾魂。
“你说出来试试。”鹰缅声音开始发冷。
“噢,所以人家怕怕嘛。好啦,告诉亲爱的你好了,这相思珠里的心血不见了吗……就是那小美人……死了啊——”唰的一声,何物超速遁走。
死了?谁死了?玉儿?这颗相思珠里是玉儿的心血,当时滴进相思珠后,分明出现了她那可爱的身形。……昨日深夜,相思珠曾在自己怀里跳动,那一刻,那一刻,自己从喜悦转为心疼,转为难过。是她,是她遇险了,在警示自己?
鹰缅霎那化光穿窗而出,直奔西南方府。
听雨轩内不见玉人。听完玉鹤战战兢兢的哭诉,鹰缅王子在已收拾整洁的花厅内慢慢转圈。
有花香,有人息,有血腥,有各种菜味,有酒气。按玉鹤所说一一排除后,鹰缅忽然问道:
“玉儿平素待客饮酒吗?”不跳字。
玉鹤摇头:
“小姐从不饮酒,也未在听雨轩接待过任何客人。”
“这花厅里有酒气,你敢说无人饮酒?”鹰缅凌厉的目光看来。
玉鹤大惊,忙跪下:
“王子殿下,玉鹤绝无半点虚言,收拾这房间的时候,绝对没发现任何与酒相关的物事。还请殿下明察。”老天,昨夜那么多人都无此问,这鹰缅王子怎会……
鹰缅静静地凝视玉鹤,少顷,走出花厅,凌空俯瞰。不一会,忽然扑向一处芭蕉林,拾起一件物事,返回花厅仔细端详,乃一拳头大玉壶春瓶。鹰缅递给玉鹤:
“此物乃酒器,可是听雨轩之物?”
玉鹤接过,讶然翻覆观看,摇摇头还回:
“从未见过。”
“你确定?”鹰缅再次问道。见玉鹤肯定点头,转身出厅,化光升空而去。
白府。放下一男仆后,鹰缅直奔白寒梅居所。
绣楼卧房内,白寒梅被人以物碰醒,窗前月下只见高挺逆影。正待呼叫,却不能动弹,只得任其所为。
“鹰缅来此,只问一事。前晚你可曾与玉儿饮酒?因何不让人知?你若叫嚷或不答,鹰缅定让你身败名裂。”
白寒梅被放开头部的无形束缚,却不敢妄动,回道:
“不曾饮酒,更无不让人知之说。”
“是吗?看来你更乐意被扒光扔到日月广场。”
“不不,千万别。你或许知道,人族并无女儿饮酒之例。……我与文玉妹妹只是偷饮一点而已。”
“嗯,很有道理。酒是你带去的?”
“是……的。”
“你可曾在酒里做手脚?”
“绝无……只是梅子酒,我与文玉妹妹一同饮下,绝无任何问题。”
“你确定?”
“是的。”
鹰缅放开白寒梅所有的束缚,化光而去。
中心城尚方署,资格最老最权威的老工匠爱不释手地在烛光下翻覆观赏鹰缅殿下拿来的小瓶子,赞叹不已:
“小老儿追寻了一辈子的技艺啊,阴阳八卦转心瓶,内设隔室,王子请看,撇口处有细微孔洞,使用之时,只需轻轻抵住其中一孔,隔室中对应的一室液体不会流出,而另一室的则……”
话音未落,鹰缅王子已夺瓶而去,老工匠一阵摇头遗憾叹息。却无奈何。
御药房。老药师被人从热被窝里拎起,正要咒骂,却见床前药官身后站立神色冷峻的鹰缅王子,猛吃一惊,翻身下床叩拜。
鹰缅王子抬手制止,将手里的白玉瓶放到老药师手中,老药师仔细嗅闻,很长时间。突然,面色大变,不敢置信地说道:
“这……这,殿下请先恕老臣斗胆相问,此瓶中有一物阴狠绝伦,杀人于无形之中,中者血脉融化经络消溶,死前受尽折磨生不如死,无药可解无一幸免,……用于对付功力强大难以对付之人,越是强者所受煎熬的时间越长……敢问殿下如何得来?意欲何为?殿下不说的话,如此阴毒之物,有违天和,更损阴德,恕老臣万死不敢实言相告。”
鹰缅王子闻言脸色刷地变得惨白,瞳眸霎那转为银色,阴鸷狠戾,摄人心魄。惊得老药师、药官顷刻跪伏当场,抖如筛糠。
随着墨发转银,狂舞,鹰缅王子化为夺目的光煞冲天而起,御药房的屋顶瞬间变成粉末,纷纷扬扬,四下弥散开来.